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公司。
手背上的红肿消退了些，但依旧明显。
我没用粉底遮掩，就那么大喇喇地露着。
这是我的功勋章，也是悬在某些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办公室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敬畏，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没人再敢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实习生。
莉莉更是躲着我走，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张承黑着脸坐在他的总监办公室里，一上午都没出来。
整个策划部，气氛诡异地安静。
我没理会这些。
我把昨晚连夜做好的数据分析报告，打印了出来。
然后，我泡了一杯茶。
茶叶是原主买的廉价茶包，泡出来一股涩味。
我皱了皱眉，想念起御茶房里的大红袍。
算了，将就吧。
等到十点，我估摸着张承的气也该生完了。
我拿着报告，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
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我推门进去。
张承正靠在老板椅上，一脸的官司。
看见是我，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今天交报告吗？做完了？”
他以为我又是来找茬的。
“做完了。”
我把手里的报告，轻轻放在他桌上。
是一份PPT，我学着记忆里那些人的样子，做得花里胡哨。
朕的奏折，向来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没想到如今，也要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包装。
真是世风日下。
张承狐疑地拿起报告。
他以为，我一个实习生，一晚上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无非就是把数据简单归类，做几个饼状图，顶天了。
他本来打算，等我交上来，再狠狠地把我批一顿，找回昨天的场子。
可当他翻开第一页，眼神就变了。
我的报告，标题言简意赅：《关于“星辰计划”APP上半年用户流失原因分析及优化建议》。
他愣住了。
“星辰计划”，是公司下半年的重点项目，目前还处于高度保密阶段。
只有总监级别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接触到核心信息。
我一个实习生，怎么会知道？
而且，我还知道他给我的那份杂乱的数据，就是关于这个项目的？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你是怎么知道‘星辰计划’的？”
这涉及到泄密，问题很严重。
我面不改色。
“总监，这份数据虽然没有明确标识，但用户ID的格式，下载渠道的来源，以及活跃时间的分布，都指向了半年前内测过的一款产品。”
“我恰好在网上，看到过那款产品的测试版宣传。”
“那款产品的代号，就叫‘星辰’。”
我说得半真半假。
我是从数据里推断出来的，但“恰好看过宣传”这个借口，合情合理，让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在朝堂上，和那些老狐狸玩文字游戏，是朕的日常。
张承的表情凝固了。
他没想到，我仅凭一堆原始数据，就能把项目的底细扒得一清二楚。
这份洞察力，别说实习生，就是部门里的老员工，也未必有。
他压下心里的震惊，继续往下看。
越看，他的心越沉。
我的报告，逻辑清晰，层层递进。
从用户画像，到流失节点，再到竞品对比，分析得头头是道。
更让他心惊的是，我不仅指出了问题，还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整整五条优化建议，每一条都精准地打在了目前项目推进的痛点上。
其中有几条，甚至和他前几天在CEO面前夸下的海口，不谋而合。
这就很可怕了。
这说明，这个实习生的思路，已经和他，甚至比他，更接近高层的战略意图。
他后背开始冒冷汗。
这不是一个实习生。
这是一个妖孽。
他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是我做的用户增长预测模型。
曲线图画得漂亮又专业。
预测数据显示，如果按照我的建议进行优化，项目上线后，三个月的用户增长率，将比原计划高出15个百分点。
15个百分点！
这是一个能让CEO在董事会上笑出声的数字。
也是一份能让他张承坐稳位子，甚至更上一层楼的，天大的功劳。
他的呼吸，急促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算计。
这个报告，他要了。
这个功劳，他也必须拿到手。
至于我这个实习生？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的新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合上报告，往桌子上一扔。
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傲慢和不屑。
“做得什么玩意儿？”
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开始了他的表演。
“逻辑混乱，数据支撑不足，结论更是异想天开。”
“卫昭啊，你还是太年轻，想法不切实际。做PPT不是画画，要讲究事实依据。”
他把我一夜的心血，贬得一文不值。
他想摧毁我的自信，让我觉得这份报告就是一堆垃圾。
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修改”我的报告，把我的创意，变成他自己的。
多么熟悉的套路。
朕的四皇叔，当年也是这样，拿着朕亲手制定的削藩策，去父皇面前邀功。
结果呢？
他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完。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委屈。
等他说完了，我才微笑着开口。
“总监教训的是。”
“既然这份报告一无是处，那我就拿回去销毁了。”
我说着，就伸手去拿桌上的报告。
张承的动作比我更快。
他一把按住报告，死死地压在手下。
“谁让你销毁了？”他厉声说，“虽然做得差，但毕竟也是花了心思的。放在我这里，我抽空帮你改改，也让你学习学习，什么才叫专业的分析报告。”
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心里冷笑。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报告太垃圾了，会脏了总监您的手。”
我故作为难。
“让你放着就放着，哪来那么多废话！”张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出去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份报告据为己有了。
我点点头，转身。
在我走到门口，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
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对了，总监。”
“这份报告的电子版，我刚刚手滑，不小心发到了公司内网的公共盘里。”
“您看……要不要我帮您删一下？”
我的笑容，纯良无害。
张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血色，在三秒钟之内，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共盘。
那意味着，全公司的人，只要有权限，都能看到这份报告。
也能看到，这份报告的作者，署名是——
卫昭。
张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
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
公共盘？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项目文件，发到公共盘里？
她疯了吗？
不，她没疯。
她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承混沌的脑袋。
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是阳谋。
**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阳谋。
她知道他会抢功。
所以，她先把这份功劳，昭告了天下。
现在，这份报告的归属权，已经打上了“卫昭”的烙印。
他张承要是敢拿着这份报告去CEO面前邀功，只要有任何一个同事在背后捅一刀，说一句“这不是我在公共盘看到的那个实习生的报告吗”，他就死定了。
盗窃下属成果。
这个罪名，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职场大忌。
他不仅功劳拿不到，连现在的位子都可能不保。
好狠。
这个实习生，实在是太狠了。
“你……”张承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星辰计划’是公司的S级项目，你怎么能把相关文件随便上传？”
他想给我扣一个“泄露公司机密”的帽子。
最后的挣扎。
我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
“总监，您误会了。”
“我上传的，只是一个不涉及任何核心数据的分析框架和建议思路。”
“整份报告里，没有用户电话，没有后台代码，没有任何一条，属于您所说的‘机密’。”
“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分享给同事们，大家一起学习进步。这，也违反公司规定了吗？”
我的话，滴水不漏。
把他的罪名，轻飘飘地挡了回去。
他想治我的罪，没门。
但我想让他吃瘪，却易如反掌。
张承彻底没话说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他知道，他栽了。
栽在了一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实习生手里。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老辣的手段？
我没再理会他。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我回到工位时，发现办公室的气氛，又变了。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复杂。
如果说昨天，他们只是觉得我“不好惹”。
那么今天，他们就是觉得我“深不可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