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灭门,我从云端贵女沦为东宫贱婢。所有人都以为我毫无存在感。
却不知我身负血海深仇。东宫太子萧岳。是我复仇路上最大的变数。也是我唯一的阶梯。
我以身为饵,以心为谋。在他面前上演一出出“无意之举”。引他入局。
1大启承安二十二年,冬。京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也更烈。
我踏入东宫承天门的那一刻。朱漆宫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那一声沉重的“吱呀”,
像一道天堑,将我与过往的尘世彻底隔绝。门外,是罪臣之女沈兮的十年血海深仇。门内,
是我——七品掌事女官阿兮的九死一生。我低垂着眉眼,跟在引路太监身后,
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在心底一一复盘——“藏锋、忍辱、待时”。为了这一天,
我埋葬了所有情绪,将一颗心淬炼得比这冬日的寒冰还要坚硬。崇文馆,太子读书之所,
是我复仇之路的起点。“都机灵着点!”教引我们的张姑姑声音尖细,像一根冰冷的银针。
“进了这东宫,你们就得把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和心思都给忘了!
这里只有一条规矩——太子殿下的规矩!”她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我的脸,多停留了片刻。
我察觉到了,将头埋得更低,姿态愈发恭顺。我知道,我太过安静了,
安静得近乎没有存在感。可那双低垂的眸子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一行人终于在“昭明殿”前停下。这里是太子的书房,也是整个东宫的权力核心。
殿内温暖如春,角落的鎏金鹤嘴香炉吐着清冽的龙涎香。却丝毫压不住那浸入骨髓的寒意。
我与同批的女官依着品级跪下,跪在人群的最后方。这个位置,既能看清殿内的大致情形,
又不容易引人注目。我悄悄抬起眼帘,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窗边,一道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
他身着玄色织金蟒袍,墨发仅用一支白玉簪束起。正临窗赏雪,
只留给我一个清冷孤高的背影。他便是当朝太子,萧岳。一个年仅二十,
却以铁血手腕震慑朝野,被誉为“玉面阎罗”的男人。亦是我复仇路上,必须攀附的阶梯。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一名小太监失手打碎了茶盘,
盘中一枚温润通透的白玉观音摔成了数瓣。殿内所有宫人,包括张姑姑在内,
齐刷刷地以头抢地。我同样跪伏在地,心跳却漏了一拍。
那玉观音的形制、那玉质中隐隐透出的一点朱砂色……我心中剧震——我认得这枚玉观音!
年幼时,我曾随父亲入宫。亲眼见过它就挂在太子生母,已故的孝贞皇后颈间。
那是皇后的遗物!在我心神激荡之际,窗边那道孤高的身影,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我立刻将头深深埋下,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拖下去。”他的声音清冷平直,
没有任何波澜。“杖毙。”短短两个字,像两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小太监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换来一丝怜悯,便被侍卫像拖死狗般拖了出去。自始至终,
萧岳的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方才下令处死的,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而是一只碍眼的蝼蚁。这便是“玉面阎罗”。我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金砖上,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恐惧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四肢百骸。但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
却有一簇火焰,被这股刺骨的寒意淬炼得愈发坚定。
我想起了父亲在诏狱中受尽折磨而死的惨状。想起了家族满门被流放。
年幼的弟弟不知所踪的锥心之痛。与那样的血海深仇相比,眼前的这点恐惧,又算得了什么?
我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萧岳,这是一头绝不能靠近、更不能交付真心的猛兽。
他只是我复仇的工具,是我踏上巅峰的阶梯。为了复仇,我可以忍受一切,利用一切。
包括他。2昭明殿那日杖毙的小太监,像一滴落入深潭的血,
很快被东宫深不见底的沉寂所吞没。那日的血腥与恐惧,已被我悉数碾碎,
化作了心底复仇之火的燃料。父亲曾是太子少傅,耳濡目染之下,我对他这位太子的喜好,
比旁人多了一分了解。我知道,机会,从来都不是等来的,而是在这无声的细节中,
亲手创造出来的。入职第三日,轮到我在内书房侍奉笔墨。我发现太子惯用的是“龙香墨”,
但我记得父亲提过,他年少时更偏爱一种叫“九玄墨”的松烟墨。我趁着整理墨砚的机会,
不动声色地将墨换成了我早已备好的九玄墨。做完这一切,我又开始整理他案头的奏折。
我很快便发现了规律,他习惯将最紧急的军务放在最上层。我心思微动,
将奏折按军、政、民生重新分门别类。而后,我悄然从一堆看似不重要的民生奏折中,
抽出了几份。一份弹劾户部侍郎贪墨漕运款,一份状告京畿大营副将之子强抢民女,
还有一份关于江南织造的账目。这几份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我知道,户部侍郎是靖王的人,
京畿大营副将是靖王的小舅子,而江南织造,更是靖王妃娘家的产业。
我将这几份暗藏玄机的奏折,不着痕迹地放在了民生类奏折的最上面。随后,
我便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垂手侍立,再次变回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我。夜色渐深,
萧岳带着一身寒气踏入了内书房。他径直走向书案,随手拿起墨锭研墨。才刚磨了两下,
他手上的动作便微不可察地一顿。空气中弥漫开的,是那股清冽幽远的墨香。这味道,
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几乎以为回到了少年时代。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但面上依旧冰封。他没有作声,开始批阅奏折。处理完军务后,
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叠被我重新归类过的民生奏折上。他沉默了片刻,
终是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份。一份份奏折被翻过,他批阅的速度越来越慢,
握着朱笔的手指也越收越紧。终于,他放下了朱笔。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
第一次越过重重书架,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这些,是你做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我知道,这场豪赌,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刻。我立刻从阴影中走出,
快步来到书案前,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愚钝,只是照着旧例整理,若有不妥之处,
请殿下责罚。”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道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
似乎要将我所有的秘密都剖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的后背快要被冷汗浸透时,
他终于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奴婢……阿兮。”我低声回答,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阿兮?名字不错。”他缓缓说道,语气冰冷,“但你要记住,崇文馆的人,
只需要做好分内事。”他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不要耍多余的小聪明。守好你的本分,
离本宫远些。”我立刻叩首:“奴婢遵命。”内心深处,我却悄悄松了口气。我知道,
第一步棋,走对了。他越是警告,就说明他越是注意到了。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3萧岳那句“离本宫远些”的警告,很快便在崇文馆内传开了。旁人看来,这是失宠的征兆,
开始若有若无地排挤我。对此,我照单全收,没有半分怨言。我知道,
他嘴上说着让我守本分,却并未将我调离内书房,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我表面上变得比以往更加恭顺,但暗地里,对他无声的服侍,却变得更加细致入微。
我发现他深夜批阅奏折时,习惯饮用性寒的“苦丁雪茶”。于是,
我便悄悄在他茶中加入少量他幼时喜爱的“金丝蜜”,既不改变茶味,又能安神暖胃。
我做得极为巧妙,从不当面奉茶,只是提前备好,由当值的太监送进去。
他果然没有再提及“离远些”,但他看向我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探究。他知道是谁做的。
我能感受到他无声的审视,但我表现得毫无破绽。我发现他在批阅某些奏折,
特别是提及“靖王”二字时,周身的气压会格外低沉。我借着整理书册的机会,
开始在脑海中拼凑出他们之间明争暗斗的权力格局。这一日,北境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
萧岳为此心烦意乱,手中的朱笔不慎打翻,殷红的墨汁泼洒而出,眼看就要染污舆图。
“殿下!”内侍总管李德全失声惊呼。我迅速上前,没有像旁人一样惊慌失措地去擦拭。
我以极快的速度,从袖中取出一套早已备好的小巧工具——几张特制宣纸和一柄竹夹。
我将宣纸覆在墨迹上,用竹夹轻轻按压,墨汁被迅速吸附。如此反复数次,
再用特制的粉末一扑一扫,舆图上关键的线条与标注竟奇迹般地保全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数息。萧岳看着被挽救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我收拾好工具,恭敬地退到一旁,轻声解释:“奴婢见殿下案头常备舆图,故而备下此物,
以防万一。”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他没有责备,也没有夸奖,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去吧。”但我知道,这一次的“小试牛刀”,成功了。
我在他心中的“可用性”,又提升了一层。4经过几次恰到好处的“表现”,
我在萧岳面前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他开始让我处理一些看似不重要,
实则需要细心和智慧才能办妥的杂事。这些差事,既是对我的考验,也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我做得滴水不漏,甚至能举一反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
我也窥见了他“玉面阎罗”面具下的另一面。我发现,他常常会在深夜,
独自一人对着一幅早已泛黄的孝贞皇后画像出神。我从不多问,
只是默默地为他添上那杯加了蜜的苦茶。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靖王的獠牙,
很快便再次伸向了东宫。这一日,靖王府的总管周长林突然造访,送来一批“稀世珍宝”,
言语间夹枪带棒,句句都在暗讽太子年轻。萧岳面无表情地听着,任由他表演。
周长林告辞时,手中的一份礼单“不慎”滑落。待他走后,我上前将礼单捡起。
就在我准备呈给太子时,礼单背面的几个用暗语写就的名字,让我心头一凛。其中一人,
正是当年沈家案子的主审官之一,如今的户部侍郎,张栋!我压下心中的波澜,
不动声色地将礼单呈上。萧岳接过,看了一眼,随手便将那份遗落的礼单扔给了我,
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查查,这几人最近都做了什么。”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更是一种严苛的考验。“是。”我领命。回到崇文馆,我立刻调阅了所有相关的记录。很快,
我便发现,礼单上的那几位大臣,近期都与靖王府有频繁的私下往来。最关键的是,
那位户部侍郎张栋,三日前刚刚以“修缮河堤”的名义,从国库调拨了一笔去向不明的巨款。
面对这清晰的证据,我心情无比复杂。我既看到了为父报仇的希望,
也感受到了太子身处权力旋涡中的艰难。我意识到,要扳倒靖王这棵参天大树,
绝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完成。我需要更深入地融入他的权力中心,
甚至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不可或缺的那把刀。我深知,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我的性命,
以及那颗早已告诫自己要冰封起来的心。5宫中很快传下旨意,
皇帝的万寿节将在兰亭阁大宴群臣。因在崇文馆的出色表现,我被破格指派协助李德全总管,
负责整理宫宴上需要展示的古籍字画清单。在整理清单时,
一幅名为《江山社稷图》的画作吸引了我的注意。此画标注为前朝遗珍,将由靖王府献上。
我敏锐地感觉到,靖王绝不会如此好心,这其中必有玄机。我利用职务之便,暗中调查此画。
这夜,我独自一人留在崇文馆,从书架最顶层,取下了一本布满灰尘的《前朝杂考》。
借着烛光,我一页页地翻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发现了一段关键记载:《江山社джи图》的作者吴道玄,晚年因患眼疾,
其私人印章“山河之印”,“河”字的三点水旁有一道极细微的断裂。
且其所用朱砂混有西域火山石粉末,在特制水晶灯下,会呈现出极淡的紫色光晕。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狂跳。我立刻意识到,靖王献上的画,极有可能是伪作!
但伪作只是一个引子,一个更恶毒的陷阱,正藏在画卷之后。权衡再三,我决定冒险。深夜,
我求见萧岳。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在非当值时间主动求见。我跪在地上,
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而是以请教的口吻,将那本《前朝杂考》呈上,
翻到了记载印章的那一页。“殿下,奴婢今日整理古籍时,偶见此段记载,心中颇有疑虑。
”我垂着头,声音平稳,“奴婢愚钝,只是觉得,靖王殿下即将献上的那幅《江山社稷图》,
或有蹊跷,不敢隐瞒。”我点到即止,将判断的权力,完全交给了他。他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内一片死寂。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擂鼓一般。这是我入宫以来,最大的一次堵伯。
赌赢了,我将成为他的心腹;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良久,他才缓缓放下书册,
语气听不出喜怒:“本宫知道了。”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他一直以为,
自己只是捡到了一把锋利的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把刀,不仅锋利,
更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这件事,”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奴婢遵命。”“下去吧。”我叩首告退,转身的瞬间,我知道,
自己赌赢了。6兰亭宫宴如期举行。我作为负责陈设的女官,站在大殿的角落里,
如同一尊不起眼的雕像,但那双沉静的眸子,却一刻不停地观察着殿内的局势。酒过三巡,
靖王萧煜起身献上那幅《江山社稷图》,引来满堂赞叹。他趁机暗讽太子只知风雅,
不务正业。就在此时,靖王党羽、御史大夫王承恩出列,高声指认画中暗藏一首反诗,
影射我朝得位不正!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矛头,瞬间指向了沉默不语的萧岳。皇帝的脸色,
也变得阴沉如水。就在靖王以为胜券在握时,一直沉默的萧岳,突然笑了。那笑容,
清冷而讥诮。他没有辩解,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我,淡淡地说了三个字:“阿兮,你来说。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官身上。我顶着巨大的压力,
从容走出。我先是向皇帝和太子行了大礼,然后不卑不亢地开口,声音清亮,
传遍了整个大殿:“回禀陛下,此画,是伪作。”“一派胡言!”靖王怒斥。我毫不畏惧,
直视着他,
将《前朝杂考》中的记载一一道来:“……前朝画圣吴道玄晚年印章‘河’字有缺,
其朱砂遇水晶灯则呈紫色。请陛下降旨,一验便知!”在水晶灯之下,那方鲜红的印章,
并未呈现出丝毫紫色。我并未停下,从发间取下一根银针,轻轻拨动印章上“河”字的一角。
“真品印章,此处应有断裂。而此画为了追求完美,反而画蛇添足,恰恰证明了它是赝品!
”真相大白!这不仅是伪作,更是靖王精心策划,用一首“假的反诗”,
来构陷太子的恶毒阴谋!不等靖王辩驳,萧岳随即呈上了靖王府总管遗落的礼单,
以及户部侍郎张栋等人与靖王勾结,贪墨国库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皇帝龙颜大怒,
当场下令,将靖王禁足于府,并彻查其所有党羽。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
被我以一己之力,乾坤扭转。我看到萧岳看着我,
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除了冷漠和算计之外的情绪——那是纯粹的欣赏,
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骄傲。7兰亭宫宴一事后,“阿兮”这个名字,
在东宫乃至整个宫廷内都声名鹊起。萧岳顺势而为,破格提拔我为崇文馆掌事,
并特许我自由出入东宫的内书房。这无疑是泼天的荣耀,
但也让我成为了许多人嫉妒和关注的焦点。我对此处之泰然,
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掌事女官。萧岳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开始以各种名义“赏赐”我,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他开始用各种借口将我召到身边。
批阅奏折时,他会突然抬头问我的看法;在花园散步时,会让我随侍在侧。一次,
我为了查阅旧档熬了半夜,第二天眼下便有了淡淡的青影。他在内书房看到我时,
眉头立刻紧紧锁起,竟不容分说,直接下令让我回去休息半日。
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霸道意味的“关心”,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害怕的,
不是他的冷酷,而是他这突如其来的温度。那会让我淬炼已久的心,出现裂痕。
我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但他却仿佛铁了心,总能找到理由让我出现在他面前。这日,
他召我入内书房议事,实则只是让我在一旁磨墨。看着我垂眸专注的模样,
他忽然开口:“崇文馆的书,你差不多都看遍了,想不想去文渊阁看看?”我的手一顿。
文渊阁!那是东宫的机要书库,父亲当年的案卷,最有可能就藏在那里!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