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葬礼那日,大雨滂沱。
来送晚晚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福利院旧友和两位平时交好的工友,在凄风冷雨中瑟瑟发抖,其他人早已对这场"麻烦"避之不及。
悼念环节,妹妹恬静遗照的挂在墙上的大相框旁边,本应用于播放哀乐的老式录音机突然卡带了一下,跳出的声音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是晚晚生前被逼跪地求饶的惊恐哭喊录音,是她被吊在高高葫芦吊上绝望的尖叫......
最后,是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坠入滚烫药锅的模糊水声与短促到极致的惨叫!
"快关掉录音机!"
陆明彦发出哀嚎,踉跄扑向放着录音机的桌子,想给死去的妹妹保留最后一丁点尊严。
左念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一刺,厉声喝问负责放哀乐的工会干事: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做事的!"
齐秋阳站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泫然欲泣地抓住左念姝的衣袖:
"姐......对不起,是我......我拿错磁带了......我不是故意的......"
左念姝愣了下。
看着他这副楚楚可怜、惊惧交加的模样,非但没有斥责,眼底瞬间溢满心疼。
她一把将齐秋阳搂入怀中,柔声安抚:
"没事,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齐秋阳将脸埋在她肩头,嘴角却勾起一抹陆明彦能看清的、转瞬即逝的挑衅笑意。
他那抹挑衅的笑意,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陆明彦的理智。
他血红着眼,捏紧拳头冲向齐秋阳:
"你就是故意的!"
他并未用力,齐秋阳却如同断线风筝般夸张地倒飞出去,后脑"恰好"撞上墓地旁的硬石,鲜血顿时汩汩涌出。
陆明彦怔在原地。
"秋阳------!"
左念姝凄厉尖叫,扑过去抱住满身是血的齐秋阳,再抬头时,看向陆明彦的眼神已燃起滔天怒火。
"陆明彦!**妹死了还要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吗?!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她当即下令:
"葬礼取消!所有人立刻离开!"
"不!不能停!雨这么大,我妹妹的骨灰......"
陆明彦惊惶地扑向中央的木质骨灰盒,用身体死死护住。
左念姝冷冷瞥他一眼,对留下的两名保卫干事吩咐:
"让他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
说完,扶起齐秋阳匆匆离去。
大雨如注,冲刷着空荡的墓园。
两名干事对视一眼,缓缓逼近。
"陆工,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非要跟齐哥作对。"
一人猛地拧住陆明彦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泥水里。
另一人上前,抬脚,狠狠踢翻了那只紧抱着的骨灰盒!
盒盖掀开,白色的骨灰倾泻而出,瞬间被浑浊的雨水吞没、冲散,融入泥泞......
"不------!!!晚晚------!!!"
陆明彦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推开一人后,挣扎着向前爬去,徒劳地想用手捧起那混着妹妹的泥水。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
保卫干事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浑然不知。
他跪在冰冷的暴雨中,怀里抱着那个空空如也、装满泥浆的骨灰盒,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雕。
当夜,陆明彦发起了高烧。
昏沉中,他回到了阳光明媚的福利院。
矮小的晚晚躲在他身后,咯咯笑着:"哥哥,找到我呀!"
他笑着转身,伸手去抓,触碰到的却是一只冰冷的手。
梦中的左念姝缓缓回头,对他温柔浅笑。
下一秒,那笑容扭曲、裂开,变得狰狞......
"你还有脸睡?!"
一声厉喝伴随着剧痛传来。
左念姝对他瞬间肿起的额头和涣散的眼神视若无睹,就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垃圾,一路将他狼狈不堪地拖出卧室,拖下楼梯。
他的身体在坚硬的楼梯台阶上不断磕碰、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撞得他浑身骨头仿佛散架,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最终,他被狠狠扔在客厅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头顶传来左念姝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他的脊椎:
"跪下!给秋阳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