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翻到五月十二日这天，俞婉晴比往常醒得更早。三十二岁生日，离婚后的第四个。自从离开林志强，她很少庆祝生日，顶多带小雨出去吃顿好的。
手机屏幕亮起，一连串祝福消息涌入。母亲的，几个闺蜜的，公司同事的...还有一条来自程墨川：【生日快乐。今天下班有空吗？】
俞婉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团建那晚的雨夜对话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但谁都没有再提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告白。程墨川尊重了她的"没准备好"，一如既往地体贴，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谢谢。今天要带小雨去看牙医，可能没时间。】她回复道，然后迅速补充，【周末可以。】
回复来得很快：【理解。礼物我改天给你。代我向小雨问好。】
放下手机，俞婉晴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自从林志强出现后，她变得更加谨慎。每次与程墨川见面，她都会反复问自己：这是为了工作，为了小雨，还是...为了自己那颗逐渐复苏的心？
"妈妈生日快乐！"小雨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手里拿着一张手工贺卡，"我自己做的！"
贺卡上画着三个小人——小雨自己，妈妈，还有一个高个子男人。俞婉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程叔叔吗？"
小雨点点头："程叔叔说今天是你生日，让我别忘记准备礼物。"
俞婉晴蹲下来抱住女儿，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程墨川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还特意提醒小雨。这种细腻的关怀，是她从未从前夫那里得到过的。
送小雨上学后，俞婉晴直接去了公司。刚进办公室，一大束白色郁金香就映入眼帘。花束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没有署名卡片。
"花是早上送来的，"助理小林探头进来，"礼盒是程总的助理亲自送来的，说很重要。"
俞婉晴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本《全球平面设计年鉴》的珍藏版，市面上已经绝版。翻开扉页，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给才华横溢的你。——墨川"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这本年鉴她曾在闲聊时提过一次，说学生时代在图书馆看到，梦想有一天自己的作品也能入选。没想到程墨川不仅记得，还找到了这本珍贵的书。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墨川的消息：【年鉴是给专业设计师的礼物。给小雨报了少年宫周末绘画班，老师是我朋友，很有经验。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取消。】
俞婉晴的眼眶湿润了。他记得她随口提的梦想，也关心小雨的兴趣发展。更重要的是，他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她，没有丝毫强迫。
【谢谢，两样礼物都很完美。】她回复道，然后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周末见。】
下班后，俞婉晴接上小雨去看牙医。小姑娘全程很勇敢，得到了医生的表扬。
"程叔叔说如果我乖乖看牙医，就教我画恐龙骨架。"走出诊所时，小雨兴奋地说。
俞婉晴蹲下来整理女儿的衣领："小雨，你很喜欢程叔叔吗？"
"嗯！"小雨用力点头，"程叔叔从来不玩手机，他每次都认真听我说话。爸爸以前总是看手机..."
孩子无心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俞婉晴的心。是啊，连七岁的孩子都能感受到谁真正在乎她。
回到家门口，俞婉晴的脚步猛地顿住。单元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志强的母亲，她曾经的婆婆王亚芬。
"妈...阿姨。"俞婉晴硬生生改口，"您怎么来了？"
王亚芬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如刀子般锋利："听说你最近和墨川走得很近？"
俞婉晴握紧了小雨的手："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王亚芬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志强回国想跟你复合，你就勾引他最好的朋友来报复？"
俞婉晴的脸刷地白了："您误会了。我和程墨川认识是因为孩子们同班..."
"少装蒜！"王亚芬提高声音，"志强都告诉我了，你们一起出游，他还帮你女儿辅导功课。你明知道志强想重新组建家庭，却故意破坏！"
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了，躲在妈妈身后小声啜泣。俞婉晴感到一阵怒火中烧："请您注意言辞，孩子在听着。"
"孩子？"王亚芬的目光落在小雨身上，"她迟早要知道她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志强是你女儿的亲生父亲，你宁愿找个外人也不给他机会？"
"林志强三年来没看过女儿几次，现在突然出现说要复合，您觉得这合理吗？"俞婉晴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和程墨川的关系与林志强无关。现在请您离开，别吓到孩子。"
王亚芬不为所动："墨川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大学时就对你有意思，现在不过是捡志强不要的..."
"够了！"俞婉晴厉声打断，"小雨，我们上楼。"
关上门，小雨的眼泪终于决堤："妈妈，奶奶为什么那么凶？她说你要给我找新爸爸吗？"
俞婉晴心如刀绞，紧紧抱住女儿："不会的，宝贝。妈妈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取代你在妈妈心中的位置。"
安抚小雨睡下后，俞婉晴站在阳台上，夜风吹不散她心头的郁结。王亚芬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短暂的梦幻。是啊，程墨川是林志强最好的朋友，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复杂。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墨川发来的消息：【小雨牙医看得怎么样？】
俞婉晴盯着这条平常的问候，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王亚芬的话在耳边回响："他不过是捡志强不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道：【一切都好。不过我想我们需要保持一些距离。林志强的母亲今天来找我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电话就响了起来。俞婉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婉晴，发生什么事了？"程墨川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急切。
"你前阿姨来我家门口大吵大闹，说我勾引你报复她儿子。"俞婉晴苦笑道，"小雨被吓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很抱歉。我会处理这件事。"
"不必了。"俞婉晴的声音很平静，"墨川，也许她说得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牵扯到太多过去。我...我需要时间思考。"
"我理解。"程墨川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请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在这里等。"
挂断电话，俞婉晴滑坐在地上，泪水终于决堤。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是为了王亚芬恶毒的指责，为了小雨受的惊吓，还是为了那个在电话里说"我会等"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俞婉晴顶着黑眼圈送小雨上学。校门口，她远远看到了程墨川的车，但他没有下车，只是等小北进了校门就离开了。他遵守了承诺，给了她空间。
这一周过得异常漫长。俞婉晴全身心投入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清泉项目进展顺利，张总在会议上公开表扬了她，但她的心像缺了一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周五晚上，母亲打来电话："婉晴，我听说了王亚芬的事。别理那个老太婆，她一辈子都那么刻薄。"
"妈，你不明白。"俞婉晴叹了口气，"也许她说得有道理。程墨川和林志强是那么好的朋友，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复杂。"
"胡说八道！"母亲的声音突然提高，"就因为林志强是个**，你就要放弃可能幸福的机会？婉晴，你才三十二岁，难道要为那个男人守寡一辈子？"
"我不是..."
"程墨川那孩子我见过，比林志强强一百倍。"母亲继续道，"他看你的眼神，是真心喜欢。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
俞婉晴没有反驳。挂断电话后，她走到小雨的房间。女儿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程墨川送的那套水彩笔。自从王亚芬闹过后，小雨变得异常安静，不再提起"程叔叔"。
轻轻关上门，俞婉晴打开那本《全球平面设计年鉴》，翻到程墨川题字的那一页。他的字迹力透纸背，就像他为人的风格——沉稳内敛却充满力量。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俞**，我是墨川的朋友陈明。他让我转告你，林志强最近在澳门欠下巨额赌债，可能会找你们母女麻烦。请小心。】
俞婉晴盯着这条消息，心跳加速。程墨川虽然尊重她的选择保持距离，却仍在暗中保护她们。而且，这条信息解释了林志强突然回国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女儿，甚至不是为了复合，而是为了钱。
她应该回复什么？感谢？还是质问程墨川为什么调查林志强？犹豫间，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程墨川本人的消息：【抱歉让朋友联系你。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志强的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他打扰你们。】
俞婉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应该继续保持距离，还是...
就在这时，小雨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叫。俞婉晴丢下手机冲进去，发现女儿坐在床上，满脸泪痕。
"怎么了宝贝？做噩梦了？"
小雨扑进她怀里："我梦见爸爸要把我带走...他说你再也不爱我了..."
俞婉晴紧紧抱住女儿："不会的，妈妈永远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妈妈最爱你了。"
安抚小雨重新睡下后，俞婉晴回到客厅，捡起手机。她深吸一口气，回复程墨川：【谢谢你的提醒。关于上次说的距离...我想我需要更多时间。】
回复立刻来了：【我理解。需要任何帮助随时联系。】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俞婉晴的眼眶湿润了。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愿意在你推开他们后，依然站在原地等待？
周末，俞婉晴取消了所有计划，专心陪小雨。星期天下午，门铃突然响起。透过猫眼，她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俞婉晴女士的快递。"
签收后，俞婉晴疑惑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儿童安全防护设备——门窗感应器、紧急报警按钮，还有一个小巧的GPS定位手环，适合小雨佩戴。没有署名，但她立刻知道是谁寄的。
包裹底部有一张纸条：【希望你不介意。这些都是基本安全设备，安装简单。GPS手环可以设置电子围栏，小雨离开安全区域会自动提醒。—K】
K，他名字的首字母。俞婉晴捧着这些设备，心中五味杂陈。程墨川明明可以借这个机会联系她，却选择了最不打扰的方式。他没有越界，只是默默地提供保护。
"妈妈，这是什么？"小雨好奇地拿起GPS手环。
"一个...朋友送的礼物。"俞婉晴轻声回答，"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是程叔叔吗？"小雨的眼睛亮了起来。
俞婉晴没有否认。她帮小雨戴上手环，设置好安全范围。看着女儿重新绽放的笑容，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推开程墨川或许能避免一些麻烦，但也让小雨失去了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晚上，俞婉晴鼓起勇气给程墨川发了条消息：【安全设备收到了，谢谢。小雨很喜欢那个手环。】
回复来得很快：【不客气。她还好吗？】
【好多了。】俞婉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她很想你。】
发完这条消息，俞婉晴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迈出一步，承认小雨——或许也包括她自己——对程墨川的思念。
程墨川的回复出乎意料：【明天下午小雨学校有亲子绘画活动，小北也参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一起去吗？当然，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完全理解。】
俞婉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他在征求她的同意，把选择权完全交到她手中。这种尊重，是她从前夫那里从未得到过的。
【好。】她最终回复道，然后迅速补充，【但只是作为朋友。】
程墨川回了一个简单的微笑表情：【当然。】
放下手机，俞婉晴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她愿意尝试迈出第一步。
不是为了报复过去，而是为了拥抱可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