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蚀骨之恨喉间翻涌着铁锈味的血沫,
每一次徒劳的抽搐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视野在旋转、崩塌,黑暗像粘稠的墨汁,
沉重地灌满了眼耳口鼻。最后残存的意识里,
死死烙印着萧煜那张脸——那张曾让她倾尽所有温柔与信任的脸,
此刻却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俯视着她垂死的挣扎,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没有一丝温度,没有半分犹疑。他薄唇微动,无声的唇形却像烧红的烙铁,
烫穿了她最后一点念想:系统任务…清除…障碍…“清除…障碍…”濒死的窒息感骤然抽离!
一股霸道的力量猛地将她从无底深渊拽回。第一章·红烛血影刺目的红,
铺天盖地地撞入眼帘。龙凤喜烛爆开的灯花发出“噼啪”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甜腻的合欢香。身下是触感柔软光滑的大红锦被,
鸳鸯戏水的绣纹硌着手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沈青鸾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晃动的、朦胧的红色。意识像被投入滚水又急速捞出,一片混沌的空白,紧接着,
前世最后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与萧煜那张冰冷的脸,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神智瞬间收束,
凝成一点冰寒刺骨的清醒。“鸾儿?”一道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嗓音,
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与柔情,在咫尺之遥响起。声音不大,
却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意识里炸开。是他!那层轻薄柔软的红绸盖头,
正被一柄温润的玉如意轻轻挑起。动作极尽温柔、珍视,仿佛在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光线骤然涌入,晃得她微微眯起了眼。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剑眉斜飞入鬓,
星眸深邃含情,薄唇噙着世间最令人心醉的温柔笑意,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为他镀上一层暖融的金边,完美得不似真人。永安侯萧煜。
她前世倾尽所有、交付性命去爱的夫君。也是亲手将毒药混入她的汤羹,
让她在无边痛苦和绝望中缓慢死去的刽子手。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沈青鸾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它死死压住,
指甲在掌心掐出更深的月牙痕,几乎要刺破皮肤渗出鲜血。唯有这尖锐的痛,
才能让她维持住此刻脸上应有的、属于一个娇羞新嫁娘的表情。“鸾儿,
”萧煜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带着令人沉溺的蛊惑。他伸出手,
指尖带着微温,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缱绻缠绵。“终于等到今日。”他俯下身,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每一个字都敲在她冰冷的心上,“此生此世,我萧煜绝不负你。
”誓言滚烫。沈青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微微侧过脸,
避开他那能溺死人的目光,长长的睫羽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
在眼下投落一片浓密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汹涌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冰寒。
她轻轻垂下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颈项,声音细若蚊蚋,
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怯:“妾身…亦不负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再裹上蜜糖。新房内喜乐融融,红烛高照,映着新人如画。丫鬟仆妇们垂首侍立,
脸上带着祝福的笑意,无人能窥见新夫人低垂的眼帘下,是如何一片冰封万里的死寂杀场。
第二章·暗夜毒香永安侯府的日子,在世人眼中,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侯爷萧煜,
待夫人沈青鸾,堪称无微不至。府中上下,皆道夫人好福气,得此如意郎君。
沈青鸾面上端着温婉得体的浅笑,应对着所有艳羡或奉承。
她扮演着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妇,举止娴静,言语温柔,目光流转间,
总是不经意地追随着萧煜的身影,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倾慕。萧煜待她,亦是柔情似水。
晨起为她画眉,晚归必先至她房中温存片刻,珍馐美馔、绫罗珠翠,流水般送入她的院子。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足以溺毙任何一个不知情的女子。
可沈青鸾的心,早已被前世的毒浸透,冷硬如铁。她分分秒秒都在演,演得滴水不漏。
那完美的温柔表象之下,是萧煜亲手构筑的冰冷囚笼。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自己是如何在这看似浓情蜜意的牢笼里,被一点点抽干生机,
最终腐烂成泥。真正的战场,在黑夜,在那间属于萧煜的书房。
沈青鸾的耐心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她用了整整三日,
才不动声色地摸清了萧煜书房外侍卫轮换的薄弱间隙。那间隙极短,
只在子时与丑时相交的那一炷香功夫,后门守卫会因换岗出现短暂的空档。第四夜,
子时三刻。整个侯府陷入沉睡,唯有巡夜人单调的梆子声偶尔打破寂静。
沈青鸾一身轻便的深色衣裙,悄无声息地贴着回廊的阴影移动,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
她避开守夜的婆子,绕到书房后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前世濒死的剧痛记忆,但她握着小巧而锋利的匕首的手,
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后门处,果然无人。她屏住呼吸,轻轻拨动门闩。
一声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咔哒”轻响,门开了一条缝。
浓重的墨香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她闪身而入,迅速合拢门扉。
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薄月光,勾勒出书架、桌案的模糊轮廓。
她没有点燃火折子,凭着前世的记忆和对危险的直觉,摸索着走向书案。记忆不会错。
前世临死前,萧煜有一次醉酒,曾模糊地指着书案后那面墙的某处,
含糊地说过那里藏着他“最重要的东西”。那时的她只当是醉话,如今想来,
那眼神深处分明是冰冷的清醒。指尖在冰冷的墙壁上缓慢而仔细地移动,
感受着每一寸细微的差异。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刀刮。
就在她后背渗出冷汗,怀疑自己是否记错时,
指尖蓦地触到一块微微凸起、边缘异常平滑的砖石!找到了!她深吸一口气,
指尖用力按下去。那块砖石无声地向内凹陷,随即,
旁边一块更大的墙砖悄无声息地向侧滑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幽暗空间。暗格!
沈青鸾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强压着激动和寒意,伸手探入。里面空间不大,触手微凉。
她摸到几本册子,一些散乱的纸张,还有一个…沉甸甸的、触感温润的圆罐。就是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圆罐捧了出来。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
勉强看清那是一个上好的青玉罐,罐口用蜜蜡密封得严严实实。
那股奇异的、令人隐隐不安的甜腻气息,正是从这密封的罐中丝丝缕缕地透出。
前世折磨她至死的慢性毒药,“醉生梦死”!那股甜腻得发腥的气味,早已刻入她的骨髓,
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沈青鸾的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温润的玉罐。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间缠绕上心脏,绞得她几乎窒息。她死死盯着那玉罐,仿佛要透过厚厚的罐壁,
看清里面那能蚀骨腐心的粉末。萧煜,你每日深夜,便是用此物,佐着你那虚伪的深情,
一点点啃噬我的性命吗?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淬了冰的决绝。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罐放回原处,没有动其他任何东西,如同幽灵般退出书房,
将一切恢复原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沈青鸾却感觉不到冷,
胸腔里燃烧的只有冰冷的火焰。她知道了。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的武器。复仇的棋盘,
终于可以落子了。第三章·无声调换侯府的夜,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沈青鸾的夜,
却变成了无声的狩猎。她不再被动等待。白日里,她温婉贤淑,是侯爷心尖上的夫人。
入夜后,她便成了游走于阴影中的幽灵。
她需要目标——那些萧煜真正倚重、如同他手足般的心腹爪牙。这些人,
是侯府这座冰冷堡垒的基石,也是萧煜权势的延伸。萧煜身边有四个最得力的臂膀,
如同四条凶猛的獒犬,前世便是他们,替萧煜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看管她如同看管囚徒,甚至在她毒发痛苦挣扎时,脸上只有冰冷的麻木。管家萧福,
掌管侯府庶务,心细如发,是萧煜的耳目;侍卫统领赵铁鹰,一身横练功夫,心狠手辣,
是萧煜的刀;账房先生钱通,精于算计,掌控着侯府庞大的灰色财源;幕僚吴先生,
诡计多端,是萧煜的智囊。沈青鸾的“馈赠”,就从这四人开始。她要萧煜亲眼看着,
他赖以支撑的臂膀,是如何在他最信任的“点心”之下,一条条腐烂、断裂!机会很快降临。
萧煜因京郊大营军务,需离府三日。临行前夜,他照例在书房待到深夜。子时刚过,
书房内的烛火熄了。沈青鸾隐在回廊的柱子后,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片刻后,
书房门吱呀一声轻启,萧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轮廓。
他手中,赫然托着一个精致的红漆小食盒。来了!沈青鸾屏住呼吸,
看着萧煜并未立刻回正院,而是脚步一转,沿着抄手游廊,朝西跨院的方向走去。
那是管家萧福的住处。她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缀在后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夜风带来隐约的对话声。“……侯爷?”萧福的声音带着受宠若惊的诧异,门开了一条缝。
“福伯,辛苦了。”萧煜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关怀,“这点心是刚得的,
用些再歇息吧。”他将食盒递了过去。“哎哟!老奴何德何能,谢侯爷赏!谢侯爷赏!
”萧福感激涕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门关上了。萧煜转身离开,
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正院的回廊尽头。沈青鸾的心沉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西跨院那扇门内的灯火也熄灭,整个院落彻底陷入死寂。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如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飘到了萧福的房门外。
门闩是寻常的横木。她抽出头上那根看似普通的银簪,簪尾轻轻探入门缝,
灵巧地拨弄了几下。一声极轻微的“嗒”,门闩滑开。她闪身而入,反手合上门。
屋内弥漫着老人房间特有的浑浊气息,还有一丝残留的、熟悉的甜腻味道。
借着窗棂透入的微光,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红漆食盒。盖子虚掩着,
里面那碟精巧的、点缀着蜜渍花瓣的糕点,少了一块。沈青鸾眼神冰冷。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漆小食盒,
里面是她让心腹丫鬟明珠偷偷从外面买来的、最上等的同款糕点。她动作快如闪电,
将萧煜送来的那碟毒点心取出,换入自己带来的无毒糕点,
再将那碟毒点心放入自己带来的食盒中盖好。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她将换好的食盒放回原处,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从未出现过。这一夜,她辗转难眠。
直到天光微熹,西跨院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异常的动静。成了。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在沈青鸾的唇角一闪而逝。这只是开始。第四章·诅咒疑云接下来的日子,
沈青鸾耐心地观察着萧煜的习惯。他并非每晚都送,但每隔两三日,
必会在深夜处理完公务后,带着那个红漆食盒,随机走向某位心腹的住处。
有时是赵铁鹰当值的侍卫房,有时是钱通算账算到深夜的账房,
有时是吴先生秉烛夜读的书斋。沈青鸾如同最精密的猎手,总能在他离开后不久,
精准地潜入目标房间,完成那致命的调换。她将换出来的、掺杂着“醉生梦死”的毒糕点,
小心收藏在只有她和明珠知道的隐秘之处。她并不急于让那些人立刻暴毙。
她要让毒药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侵蚀他们的生机,让恐慌如同瘟疫般,
在萧煜的心腹圈子里悄然蔓延。时间悄然滑过半月。最先显露异常的是管家萧福。
这个往日里精神矍铄、一丝不苟的老人,开始变得有些健忘,交代下去的事情常常出错。
他眼底的青黑日益浓重,偶尔在向沈青鸾回话时,
会不受控制地出现短暂的失神和手指的细微颤抖。府里的下人私下议论,福伯怕是年纪大了,
精神不济了。接着是账房先生钱通。他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不再如往日般清脆利落,
有时会对着厚厚的账本发很久的呆。一次核账,竟出了不小的纰漏,
被萧煜冷着脸训斥了几句。钱通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辩解时声音都在发飘。
赵铁鹰和吴先生的情况稍好些,但沈青鸾敏锐地察觉到,赵铁鹰当值时,反应似乎慢了半拍,
有一次甚至差点被一个新侍卫撞倒。而吴先生,眼底深处那抹精明的算计之光,
似乎蒙上了一层疲惫的灰翳。萧煜似乎并未立刻将这些细微的变化与“点心”联系起来。
他依旧会在深夜,带着那象征着他“体恤”的食盒,走向下一个目标。
直到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一道凄厉得变了调的哀嚎,骤然撕裂了侯府的寂静!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穿透重重雨幕,直刺人心。
是侍卫统领赵铁鹰的院子!沈青鸾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坐起身。窗外电闪雷鸣,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她冰冷的眼眸。来了。她迅速披衣下床,唤醒了外间同样被惊醒的明珠。
主仆二人赶到赵铁鹰院外时,那里已经灯火通明,围了不少惊惶的下人。萧煜也到了,
披着外袍,脸色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异常阴沉。房门洞开,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抽凉气。
赵铁鹰,这个铁塔般壮硕、曾徒手搏杀过野熊的汉子,此刻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的软泥,
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翻滚。他双目圆睁,眼白里布满狰狞的血丝,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涎水混合着白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他双手死死地抠抓着自己的喉咙和前胸,昂贵的绸衣被撕扯得稀烂,
露出下面被抓得血肉模糊的皮肤。“统领!统领您怎么了?!”几个侍卫试图按住他,
却被他疯狂挣扎的巨力甩开。“呃啊——!杀了我!杀了我!”赵铁鹰嘶吼着,
声音已经完全不像人声。他猛地一个翻滚,撞翻了旁边的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