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爱是飞蛾扑火,是倾尽所有。直到那杯红酒泼在我身上,直到他的冷笑刻进我骨髓。顾南亭,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亲手抛弃的,究竟是什么。
燕京的十二月,寒意渗骨,但‘寰宇之夜’慈善晚宴上却是一片纸醉金迷的热闹。水晶吊灯流泻下钻石般的光泽,照耀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玫瑰的奢靡气息,交织着燕京城顶级权贵们虚伪的笑语和无声的较量。
我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冷却的香槟。冰凉的玻璃杯身,也无法驱散我心底盘踞多年的寒意。窗外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而我,如同这浮华世界中一个置身事外的幽魂,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开始与结束。身上的黑色丝绒长裙,款式极简,却衬得我肌肤如雪,颈项修长。它并非什么高定,只是我从一家老牌旗袍店淘来的旧物,裁剪得体,沉静内敛。这身装扮,在今晚争奇斗艳的场合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探究与轻蔑的目光,而我只是漠然接受。
“白洛,你还真是到哪里都带着一股寒酸气。”
顾南亭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慢和嘲讽,像冰碴子一样刮过我的耳膜。我缓缓转过身,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眼睛。
他今晚穿了一套深蓝色定制西装,笔挺合身,显得他身姿颀长,神采飞扬。他的臂弯里挽着沈薇,她一身火红色的鱼尾裙,裙摆曳地,将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脸上妆容精致,笑意盈盈。她那枚鸽血红宝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整个人骄傲得像一只孔雀。
顾南亭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转移到我腕间那一枚古朴的指环上。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指环,表面雕刻着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手腕上,仿若沉睡千年,如今才被惊醒。
他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又是什么街边小摊淘来的玩意儿?你不是说,人要活得有品味吗?这种破烂……”
他的话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因为我的反驳,而是因为沈薇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我的手腕,声音尖锐而刺耳:“你……你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凝固了。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薇那声失态的尖叫吸引,死死盯着我手腕上那枚暗金色的指环。凤凰印,M集团的凤凰印!在燕京商圈,这不仅仅是一个传说,更是一个权力的图腾。见过它的人寥寥无几,但每一个真正浸淫商界多年的老狐狸,都能一眼认出那个独一无二的图案。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柄,和不可撼动的地位。
顾南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碎裂,像被风化的石像,露出内里错愕与不解。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白洛,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东西?”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转动手腕。那枚指环内侧,一道细若游丝的编码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清晰可见。在场的人中,不乏M集团的合作商。站在顾南亭身旁的王总,顾氏最近几个项目的最大投资方,更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他最清楚这个编码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M集团内部认证的标志,更是最高权限的象征。
“最高权限编码……”王总喃喃自语,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震惊、敬畏、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又仿佛看到了末日审判的降临。
沈薇还在强装镇定,但在顾南亭和王总的异样反应下,她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带着一丝颤抖,一丝色厉内荏:“开什么玩笑!就凭你?一个连高定都穿不起的土包子!你以为找个仿制品就能蒙混过关吗?M集团的凤凰印,那是你这种人能佩戴的吗!”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也格外显得她此刻的窘迫和无知。我在心底冷笑,多年的隐忍,为的就是这一刻。
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顾南亭和沈薇眼中,却比寒冰更冷。我从随身携带的黑色丝绒手包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被放大,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沈**是希望看证据,是吗?”我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压迫感,却又轻得像羽毛,却让顾南亭的脸色骤然泛白,“这是三年前,我父亲与顾家签订的协议副本。当时顾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是我父亲注资三十亿,力挽狂澜,条件便是我与顾南亭先生的联姻。”
顾南亭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南亭那张此刻已然僵硬的脸,继续道:“而现在,根据这份协议第七条的明确规定——若顾家单方面解除婚约,无论是口头或书面,M集团有权以原始注资额,即三十亿的价格,收购顾氏集团51%的股权。”
话音落地,顾南亭猛地抢走我手中的文件。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纸张。他粗暴地翻阅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字,每一个条款,直到看到文件末尾那个熟悉而又有些模糊的签名——“白启明”。
那一刻,他整张脸的血色尽失,仿佛被抽取了生命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如同失魂落魄的木偶。
“你父亲……”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白启明……他是M集团的创始人?”
我轻蔑地挑了挑眉,纠正道:“准确地说,他是我外祖父。”
顾南亭的瞳孔猛地放大。
我继续补刀,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上。
“我父亲——白振国,是M集团的第二代掌权人。而我,”我抬起手腕,凤凰指环在灯光下耀眼得近乎刺目,“从十八岁起,就已经是M集团的执行董事。”
周围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抽气声。那些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人,此刻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敬畏。几个方才还围在顾南亭身边的商业伙伴,不约而同地、不露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顾南亭身上沾染了什么晦气,让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沈薇的脸色也白得像纸,她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声音里带着不甘与歇斯底里:“编故事谁不会?你、你凭什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证据呢!M集团的收购,那是要走流程的,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看向宴会厅入口。那里,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形笔挺,不苟言笑,正快步朝我们走来。他身后跟着四名身形彪悍的保镖,他们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像四尊移动的雕塑,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威严。他是M集团的首席律师,李文,我的左膀右臂。
“白董。”李文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而专业。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法律界特有的犀利与洞察。然后,他转向众人,声音洪亮,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各位来宾,我是M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李文。现已完成对顾氏集团的全部资产评估工作,并全面审查了白氏家族与顾氏集团三年前签订的股权注资及联姻协议。根据协议内容,收购程序将于明日正式启动。”
他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保镖便整齐划一地打开手中的公文箱。厚厚的文件整齐地码放在箱内,最上面一份,赫然印着M集团的金色凤凰徽标,正是那份在燕京商界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顾氏集团收购协议》。
顾南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手中的协议副本滑落,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却震耳欲聋的声响。他踉跄着向后退去,眼神空洞,最终,脚下不稳,撞翻了旁边侍者手中精心堆砌的香槟塔。
哗啦啦——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彻整个宴会大厅,香槟瀑布般倾泻而下,浸湿了地面。这破碎的声音,就像顾南亭此刻破碎的颜面,像极了某些曾经熠熠生辉、如今却轰然崩塌的声响。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让我卑微爱过的男人。他眼中的光芒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恐惧。
“记得你说过,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耳语,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一刀刀剐着他溃不成型的自尊,“现在……该轮到你一无所有了。”
我收回目光,带着M集团的强势气场,在李文及保镖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身后,是顾南亭彻底崩溃的哭喊,以及沈薇绝望的呜咽。
今夜,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