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窗折痕林晚砚第一次在“筑境”事务所的会议室见到沈则时,
窗外正下着六月的梅雨季。玻璃上爬满雨痕,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边缘画了朵极小的雏菊,
抬头就撞进男人递来的视线——他手里捏着份计算稿,钢笔帽没扣紧,露出银亮的笔尖,
“林工,您的‘折纸图书馆’悬挑结构,我有个新想法。
”会议室里还飘着甲方刚留下的咖啡味,
所长拍着沈则的肩膀介绍:“刚从德国回来的结构师,专攻非常规结构,
你那方案卡了三个月,说不定他能破局。”林晚砚没说话,
把草稿纸往抽屉里塞了塞——那朵雏菊的花瓣还没画完,是父亲教她的画法,
五片花瓣要带点弧度,像被风吹得微微卷边。
她的“折纸图书馆”是文化中心项目的核心方案,概念源自十二岁那年的雨天。
当时她躲在父亲的办公室,看雨水顺着玻璃窗折出菱形的纹路,
父亲在图纸上画了个悬挑的观景台,说“以后要做能让人看见雨痕的房子”。
可这个方案被评审驳回了五次,理由都是“悬挑长度超出规范,结构安全无法保障”。
沈则把计算稿摊在桌上,指腹按在受力分析图的红色节点上:“用无粘结预应力混凝土,
配合碳纤维布加固,能把悬挑端的挠度控制在规范内。”他说话时语速不快,
尾音带点北方口音,“我算了三个通宵,模型跑了四十次,
你看这里——”他笔尖划过的地方,
恰好是林晚砚设计里最执着的部分:悬挑出去的三米空间,她想放一排浅灰色的懒人沙发,
读者能抱着书看见窗外的梧桐树。林晚砚忽然想起父亲当年的样子。父亲也总这样,
在图纸前蹲下来,用铅笔尖指着某个节点,跟她说“晚晚你看,这里藏着光”。
她喉咙有点发紧,伸手把计算稿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雨珠顺着窗沿滴下来,
在纸页边缘晕开一小片水渍:“明天能出详细模型吗?下周要跟甲方汇报。
”那晚林晚砚也留在了事务所。她办公室的灯是暖黄色的,
书架上摆着本翻得卷边的《建筑空间组合论》,扉页上有父亲的签名。沈则来借笔时,
她正对着电脑改效果图,屏幕上的悬挑平台被夕阳染成金红色,
他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林工,您图纸角落的小雏菊,是故意画的?
”林晚砚的手指顿在鼠标上。那是她的习惯,每次画完核心图纸,
都会在角落画朵小雏菊——父亲说雏菊是最韧的花,石缝里也能开得漂亮。她没回头,
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随便画画。”沈则没再追问,接过她递来的绘图笔时,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他手背上有块浅褐色的疤,“之前在工地做实验时烫的。
”他解释得很自然,“结构师得常去现场,图纸上的数字不如混凝土的触感真实。
”林晚砚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抽屉里的旧照片。照片里父亲站在工地,
安全帽歪戴在头上,手背上也有块疤,是浇筑混凝土时被模板蹭的。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很软,只有绘图笔留下的茧子——父亲去世后,母亲再也没让她碰过工地的东西,
说“女孩子家,离那些钢筋水泥远些”。凌晨两点,沈则把模型文件发给她时,
附带了条消息:“林工,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热牛奶,给您带了一杯。”林晚砚下楼时,
看见他坐在事务所门口的台阶上,电子手环亮着,屏幕上显示“心率72,
步数1256”。他递过牛奶时,她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你母亲……还好吗?
”她是下午听同事说的,沈则放弃了德国的高薪回国,就是为了照顾患有渐冻症的母亲。
沈则愣了一下,指尖摩挲着牛奶盒的边缘:“还能自己吃饭,就是说话慢了点。
”他抬头看向夜空,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我妈总说,我做结构师她放心,
因为我算得细,不会让房子塌。”林晚砚喝了口热牛奶,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
她忽然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晚上,父亲坐在书房里,台灯下摊着小区改造的图纸,
手里捏着举报信,跟她说“晚晚,房子要安全,人也要安心”。可后来,
那封举报信成了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沈工,”她轻声说,“明天汇报,
我跟你一起。”第二章雏菊与图纸甲方汇报那天很顺利。沈则的结构模型赢得了满堂彩,
甲方代表拍着桌子说“就按这个来,要做城市里最特别的图书馆”。林晚砚站在沈则身边,
看着他在投影幕布前讲解受力节点,
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松了口气——好像父亲当年没完成的事,她正在一点点接上。
项目正式启动后,两人成了办公室里最忙的搭档。林晚砚负责建筑外观和室内细节,
沈则管结构安全,常常一起加班到深夜。有次改完图纸,沈则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了朵雏菊,
笔尖顿了顿:“林工,你父亲也是建筑师吧?”林晚砚的笔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则捡起来递给她,指腹擦过笔杆上的木纹:“我在你书架上看到本《建筑构造》,
扉页上的签名是林建明,他是我大学时的客座教授,讲过老旧小区改造的案例。
”她忽然就红了眼眶。父亲生前确实在大学里教过课,只是去世后学校再也没提起过他。
沈则递来张纸巾,声音放得很轻:“林教授当年举报施工方偷换材料的事,我听过。
我们系主任说,他是个难得的匠人,可惜了。”那是林晚砚第一次跟人说起父亲的事。
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捏着父亲留下的绘图笔,
笔杆已经被磨得发亮:“我十五岁那年,他从家里的阳台掉下去了。
警察说是抑郁导致的意外,可我知道,他是受不了那些谣言。”她声音发颤,
“有人说他想勒索施工方,说他故意挑毛病,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天天看那些被偷换的材料样本,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好多。”沈则没说话,
把自己的电子手环摘下来递给她:“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说能监测心率,让我别太累。
”手环的表带有点旧,内侧刻着个“沈”字,“林工,我知道你怕什么。
但我们不一样,现在的监管比以前严,而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天之后,
他们的关系悄悄变了。沈则会在早上给她带热乎的豆浆,知道她不吃香菜,
每次订外卖都会备注“不要香菜”;林晚会在沈则母亲去医院复查时,
帮他整理好当天的图纸,在文件夹里夹张画着雏菊的便签。七夕那天,
项目刚好完成初步设计。沈则约她在事务所附近的西餐厅吃饭,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
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拿着个小盒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盒子里是支钢笔,
笔帽上刻着朵雏菊,“我问过文具店的老板,说这种笔尖适合画细节图。”林晚砚握着钢笔,
指尖碰到笔帽上的纹路,忽然想起父亲当年送她第一支绘图笔的场景。
父亲说“晚晚以后要做个好建筑师,画能让人安心的房子”。她抬头看向沈则,
窗外的霓虹灯映在他眼睛里,像撒了把星星:“沈则,我们……”“我知道,
”沈则打断她,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那段时间是林晚砚成年后最快乐的日子。她会和沈则一起去工地看施工进度,
沈则教她看钢筋的型号,她教沈则认不同品种的梧桐;晚上加班时,
他们会在办公室里煮泡面,沈则总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她在图纸上画雏菊时,
沈则会在旁边画个小小的太阳,说“这样雏菊就有光了”。可快乐像悬在半空的纸鸢,
风一吹就会晃。九月初的一天,沈则突然冲进她的办公室,
脸色发白:“施工方把关键部位的钢筋型号换了,
从HRB400换成了HRB335,承载力差了近三成。
”他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指腹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跟所长说了,他让我别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