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显示6:15，周予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窗外阳光的角度，

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吆喝声，甚至手机里那条垃圾短信——全都一模一样。

这是他第七次经历这个该死的6月15日了。"又来了。"他对着空气说，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第一次循环时他以为在做梦，第二次吓得去了医院，

第三次尝试跳楼（结果在病床上醒来还是同一天），到第七次，愤怒已经取代了恐惧。

周予安机械地刷牙洗脸，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今天得换个思路。

"他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喃喃自语。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去上班，

然后经历那场毫无意义的部门会议，听王主管说那句"团队要像狼一样"。

但今天周予安直接拐进了市图书馆——前六次循环里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周予安在三楼自然科学区漫无目的地转悠。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正踮脚去够顶层的一本《量子物理简史》，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周予安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帮她取书，指尖相触的瞬间，女孩突然瞪大眼睛："你手好冰。

""抱歉，我..."周予安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女孩胸前别着的工作证上写着"阮棠-实习研究员"，而更诡异的是，

他分明记得昨天（如果还能称之为昨天）在咖啡店见过她，当时她穿着同样的裙子，

连耳垂上那枚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阮棠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歪头问："我们见过？

""今天早上，地铁二号线？"周予安试探道。"不对，"阮棠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是前天在便利店，你买了两罐啤酒和一包花生。"她语速越来越快，

"再往前是大前天下午的中央公园，你坐在长椅上喂鸽子..."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

他抓住书架稳住身体："你也记得？""记得什么？"阮棠突然警惕起来，

把书抱在胸前像盾牌。"时间循环。今天是6月15日，已经重复七天了。"书架阴影里，

阮棠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拽着周予安躲进消防通道，

声音压得极低："你从第几次开始有记忆的？""第一次。你呢？""第三十八次。

"阮棠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书脊，

"我试过所有方法——报警、写日记、在身上刻字...第二天一切都会复原。

"周予安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突然笑出声："所以我们俩是这个世界出bug的受害者？

"笑着笑着声音就哑了，"为什么是我们？""也许因为..."阮棠犹豫了一下，

"你相信平行宇宙理论吗？"他们坐在图书馆天台分享各自的时间循环笔记。

周予安的记录杂乱无章，阮棠的笔记本却写满了工整的方程式。"我是学物理的，

"她解释道，"前三十七次循环我都在计算时空曲率异常点。"阳光给阮棠的侧脸镀上金边，

周予安注意到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枚很细的银环，

没有镶嵌任何宝石。"你结婚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阮棠的动作僵住，

戒指"叮"地掉在地上。她没去捡："分手礼物。你呢？为什么被选中困在今天？

""可能因为我上辈子是个**。"周予安弯腰捡起戒指，

指腹擦过一道刻痕——"Z&A"。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这缩写...阮棠迅速把戒指塞进口袋："饿了吗？我知道有家面馆的牛肉面特别好吃。

"面馆老板果然认识阮棠，不用点单就端上两碗红汤牛肉面。周予安搅着面条，

突然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循环之前。""为什么这么问？

""你转戒指的样子..."周予安皱眉，"很熟悉。"阮棠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她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表情："在第四十二次循环才问这个问题，你比我想象的迟钝。

""什么？""没什么。"阮棠抬头时眼眶发红，"下午要不要去游乐园？

所有项目我都玩腻了，但有人陪着可能不一样。"过山车俯冲时阮棠尖叫着抓住周予安的手，

她的掌心有薄薄的茧，指节紧紧扣进他的指缝。在最高点，

他突然想起某个梦境：也是这样的高度，有人在他耳边说"如果突然停下，

我们就永远留在这一刻了"。"你想起来了吗？"下了过山车阮棠急切地问。周予安摇头，

看见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黄昏时他们坐在摩天轮里，

阮棠突然说："我可能知道怎么打破循环了。""怎么做？

""需要触发最初导致循环的事件。"她咬着嘴唇，"在我的计算里，

关键点应该发生在晚上八点十七分的城南十字路口。

"周予安盯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如果失败了呢？""那就明天继续试。"阮棠笑着说，

但手指又开始转那枚不存在的戒指。八点整，他们站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

阮棠反常地沉默，周予安数着红灯秒数，突然问："如果循环结束，我们会记得彼此吗？

""理论上不会。时间线重置意味着...""我不想忘记你。"周予安打断她。

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女孩，却像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进他记忆的缺口。红灯开始闪烁，

阮棠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时间不对！那个闯红灯的卡车应该..."话音未落，

刺目的远光灯撕裂夜色。

周予安在剧痛中最后的意识是阮棠声嘶力竭的喊声："这次你必须想起来！

"闹钟显示6:15。第八次循环。周予安头痛欲裂地坐起来，

这次床上多了一本陌生的笔记本。扉页写着："给Z，第49次尝试。城南路口不是关键，

记忆才是。

记住三件事：1.鸽子不吃花生2.摩天轮转一圈13分14秒3.你欠我一枚戒指"。

字迹旁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被铅笔涂改过很多次。周予安的心脏突然抽痛，他翻身下床时，

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滑落——去年的校庆合影，他搂着穿硕士服的阮棠，

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同款银戒。记忆如潮水涌来。实验室彻夜的争论，她生气时皱鼻子的样子，

车祸那天他推开她时护住的头颅...周予安颤抖着摸向后脑，那里有一道早已愈合的疤。

他冲出门时，晨跑的老邻居惊讶道："小周今天不上班？""去找我女朋友。

"周予安跑得肺叶生疼，"我忘记她太久了。"图书馆还没开门，他在台阶上等到九点。

当那个鹅黄色身影出现时，周予安举起笔记本："阮博士，你的时间方程第三项算错了。

"阮棠的咖啡杯砸在地上。她冲过来时带翻了三把椅子，最后几乎是撞进他怀里。

周予安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柠檬洗发水味道，突然想起雨中的初吻，

她湿漉漉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这次是第几次？"阮棠的声音闷在他胸口。"第一次。

"周予安捧起她的脸，"也是最后一次。"远处钟楼敲响十下，

6月16日的阳光终于照在他们身上。6月16日的阳光比往常更刺眼。

周予安眯着眼睛看阮棠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哼着走调的歌，平底锅里的煎蛋滋滋作响。

这一切真实得不可思议——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香味，

能看见她左脚踝上那个小小的蝴蝶纹身，甚至能数清她后颈处三颗排成三角形的雀斑。

"看够了吗？"阮棠突然回头，锅铲指向他，"把牛奶从冰箱拿出来。"周予安没动。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场景：阮棠站在实验室里，白大褂沾着咖啡渍，

手里拿着同样的锅铲指着他骂："周予安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怎么了？

"阮棠关掉火走过来，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实验室吵过架？

"周予安抓住她的手腕，"你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这个锅铲。"阮棠的笑容凝固了。

她慢慢抽回手："那是你出事前三个月。我把咖啡洒在粒子对撞机的控制面板上，

你气得说要和我分手。"她转身把煎蛋装盘，"你记得这个，

却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了天文台？"周予安的头更疼了。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

循环中的场景、真实的过去、还有完全陌生的画面全部混在一起。他记得阮棠在摩天轮里哭，

记得她戒指上的刻痕，却想不起是谁求婚的。"记忆恢复需要时间。

"阮棠把牛奶推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羽毛，"至少循环停止了。

"周予安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不见了。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

周予安回公司办理了离职——王主管听说他要辞职时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青蛙。

阮棠则重新申请了研究生学位，她原来的导师甚至保留着她的实验室座位。

"就像什么都没变。"搬家那天阮棠笑着说。他们租了大学附近的公寓，

阳台上能看到物理系的红砖楼。但周予安在纸箱里发现阮棠藏起来的抗焦虑药，

药瓶上的日期是循环开始前两周。夜里他常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还在6月15日，

阮棠在十字路口被卡车撞飞。这时阮棠就会打开床头灯，

用实验室记录本的背面画时间线给他看："今天是7月3日，循环已经结束十八天了。

"但周予安渐渐发现更诡异的事——有时他会"记得"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周二早晨他确信阮棠讨厌蓝莓酱，结果发现她吃得津津有味；周四下班他买了白玫瑰，

因为"记得"这是阮棠的最爱，实际上她花粉过敏。"这是记忆重构的正常现象。

"神经科医生推着眼镜说，"大脑在填补空白时会把想象当成记忆。

起来比医生还专业："海马体与颞叶的连接处受损会导致..."周予安突然站起来走出去。

候诊室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画面里一辆卡车撞毁了路牌。他的手掌开始冒汗，

耳边响起尖锐的鸣笛声。"我们回家吧。"阮棠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她的手搭在他肩上，

冰凉得像循环里图书馆那天的触感。七月底的暴雨来得突然。

周予安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一个上锁的金属盒，钥匙藏在《时间简史》的书脊里。

盒子里是阮棠的研究笔记，

密密麻麻的公式间夹着几张照片——他们站在粒子对撞机前举着香槟，

照片日期是去年情人节。

最后一页写着："ZYA-SR-0427实验记录：双向记忆锚点植入成功，

但T3阶段出现意识排斥反应。建议暂停实验，受试者安全优先级A+。

"签名处被反复涂改过，最后勉强能认出"阮棠"两个字。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周予安想起一切——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的时间循环，而是他们的实验。

阮棠研究的时间意识投射理论需要两个人互为锚点，而他在最后一次实验中出了意外。

"找到有趣的东西了？"阮棠倚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她看到打开的金属盒时，

马克杯"砰"地掉在地毯上。"你骗我。"周予安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循环是我们的实验，而你擅自修改了参数。

抖着："我只是想缩短进程...你当时博士论文截止日快到了...""所以我失忆活该？

"周予安踢开脚边的照片，"你知道循环里我跳过一次楼吗？在第三次循环！""我知道。

"阮棠蹲下去捡玻璃碎片，血从指尖冒出来，"我全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