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定到了七月初七。
成亲之前,我本不想招惹是非,可偏偏有人送来了请柬。
是长公主。
至于缘由,也不过是因为百花节将至,邀京中贵女共赴佳节。
我坐在廊下,手中捏着这张烫金拜贴微微出神。
依旧是顾凌云替我做的决定。
他说,「玉碎不改山川色,犹照天光云影来』这是你曾写过的诗。」
「提笔写出这样文章的人,怎么能自己困在流言蜚语织的的茧里?」
「你总要走出去的。」
宴席设在了临水阁。
我刚转过九曲回廊,便听得一声嗤笑,「你们说,今天这陈家大**会来吗?」
愣住。
满园春色骤然冻结。
「想来是不会吧,毕竟被退了婚,伤心还来不及呢,」
「就是听闻这位新夫是沙场莽夫——」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陈大**往后怕是要跟着去喝西北风了。」
又一人接话,她目光轻轻扫过我素净的衣襟,「不过瞧她那般寡淡模样,倒与蛮荒之地相配。」
说罢,几人一同笑了出来。
果然是鸿门宴。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现身。
见我来了,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或窃窃私语。
或面带嘲弄。
各怀心思。
「雪娘来得正好,」翰林学士之女笑着打破了这份尴尬,她先是提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继而话锋一转,「今年百花笺还差一幅主画,往年你德容言功向来是我们之中的第一,这幅图,必得你来提。」
说话间,她已将手中的画笔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自是不好拒绝。
狼毫在宣纸上晕开墨色,我屏息勾勒着莲池清韵。
一幅夏日荷花图跃然纸上。
最后一笔收锋时,却听身后传来嗤笑。
「拘泥形似而失神韵,匠气太重。」
「正是呢。」有人用纨扇挑起画纸「这题诗也平平,‘接天莲叶’这般俚语,倒像是市井打油诗。」
「是啊是啊,怎么觉得,陈大**的画技,退步了这么多。」
隐隐约约传来了唏嘘之音。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在故意挑刺。
身后的春桃急得眼眶泛红,她刚要争辩,却被我按住。
抬头望去,玉兰树下,郑伯陵身着一袭月白襕衫,负手而立。
男人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纹。
原来如此。
此刻,我终于看清这些贵女们殷勤的眉眼——她们在讨好未来的郑氏家主,用践踏我的方式献媚。
无论我画的如何,好与不好,对她们而言,都不重要。
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投名状。
仅此而已。
「这等画技,确实不能称得上是京中贵女中的第一,」郑伯陵缓缓走了过来「不如趁着今日,将这名头让与更合适的人?」
「如何?」
喧哗声骤然炸开。
「郑公子都发话了,那必然是要遵从的。」
「是啊,陈大**,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了,人人都是靠实力说话的。」
「郑公子说得极是,这等水平也配称第一?我家府上三岁稚儿的胡乱涂鸦,都比这画得生动!」
我攥紧衣袖,冷冷的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