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姜凝让我直接去她那里。
一个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大平层。
我的那个小纸箱，被她的司机恭恭敬敬地放进了宾利车的后备箱。
而我，坐在姜凝身边，闻着她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感觉一切都像在做梦。
姜凝给了我一张卡，一部新手机，一把公寓的备用钥匙。
“卡里有一百万，当做你的置装费和零花钱。手机号码已经存进去了，二十四小时开机。公寓里，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一间。”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七点，开我的车，在楼下等我。送我去公司后，你回公寓待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公司。”
“明白了。”我点头。
“还有，”她看着我，“关于我们的关系，你最好祈祷不要有第四个人知道。否则，后果你很清楚。”
我心里一凛。
“是。”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我住进了那个比我之前租的整个房子还大的卧室里。
躺在柔软得不像话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准时开着她的宾利，出现在地库。
姜凝穿着一身白色职业装，坐进了后座。
全程，我们一句话没说。
车开到公司地库的专属电梯口，她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从头到尾，没再看我一眼。
我像个真正的司机，把车停好，然后坐地铁，回到了那个豪华的“牢笼”。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我成了姜凝的影子司机。
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除了接送她，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空旷的公寓里。
看看书，健健身，或者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手机偶尔会响。
是姜凝发来的指令。
“去干洗店取衣服。”
“订一份xx餐厅的晚餐，七点送到公寓。”
“把书房的文件送到公司，交给李秘书。”
言简意赅，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我们之间，不像情侣，甚至不像老板和助理。
更像一个发布指令的机器，和一个执行指令的机器人。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
直到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王经理打来的。
电话里，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察的得意。
“陈屿，你马上给我滚回公司来！”
我愣了一下。
“王经理，我已经离职了。”
“离职？谁批准你离职了？”
王经理在电话那头冷笑。
“你的离职申请，被姜总亲自驳回了！她说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员工，不能就这么便宜地放你走！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滨海新城’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必须给我处理好！”
我的心猛地一跳。
姜凝？驳回了我的申请？
她想干什么？
让我回去，继续被王经理羞辱？
这是她那份“工作”的一部分吗？
“给你半个小时，不出现，后果自负！”
王经理说完，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心里一片混乱。
我想给姜凝打电话，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但手机刚举起来，又放下了。
我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我只是她花钱买来的一个工具。
最终，我还是换上衣服，出了门。
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得接着。
重新踏进公司大门，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办公室里，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比上次更加复杂。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们肯定以为，我是走投无路，又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王经理的办公室门开着。
我一进去，一个文件夹就冲我脸上砸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
王经理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看你做的狗屁方案！数据全是错的！甲方爸爸刚才打电话来，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这个责任，你必须给我负起来！”
我躲开文件夹，捡起来翻了翻。
是我做的方案没错。
但是，里面最关键的几个数据，被人改动了。
改得错漏百出，完全经不起推敲。
谁干的，不言而喻。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把黑锅甩给我来背。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王经理一拍桌子，唾沫星子横飞。
“我告诉你，陈屿，这次的篓子你捅大了！客户要求我们今天之内，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解决方案！否则，就撤资！”
他靠在老板椅上，一脸的阴险。
“你要是解决不了，就准备卷铺盖滚蛋！不仅如此，我还要以你工作失误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为由，向你追讨赔偿！”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我成了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
我看着王经理那张得意的肥脸。
心里忽然明白了。
这或许就是姜凝的目的。
她把我扔回来，就是想看一出好戏。
看我是怎么被王经理这只肥硕的苍蝇，一点点折磨，羞辱。
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就像在看一场斗兽表演。
而我，就是那个被扔进斗兽场的，无助的困兽。
我捏紧了拳头。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可以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肆意玩弄？
我抬起头，迎上王经理的目光。
“好。”
我说。
“这个责任，我负。解决方案，我来做。”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王经理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敢跟他提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我把这件事解决了，我要你，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为今天的事，向我道歉。”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敢让王经理道歉？
这不是找死吗？
王经理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道歉？陈屿，你睡醒了没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给你道歉？”
他指着我，对办公室的其他人说：“你们听听！都听听！这就是我们部门的‘人才’！脑子坏掉了！”
大家跟着附和地笑了起来。
笑声刺耳。
我没有笑。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王经理，你敢不敢赌？”
我的眼神，让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眯起眼睛，盯着我。
“怎么赌？”
“就赌这个项目。我解决了，你道歉。我解决不了，我不仅自己滚蛋，还赔偿公司所有损失。你，敢不敢？”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王经理之间来回移动。
王经理死死地盯着我，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他大概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一个他平时踩在脚底下的蚂蚁，今天居然敢跟他叫板。
良久。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跟你赌！”
他以为，他赢定了。
他不知道，从他答应这个赌局开始。
他就已经输了。
因为他面对的，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
而是我身后，那个手眼通天的女人。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我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
方案的数据错误很明显是人为的，但想要在几个小时内修正，并且拿出一个能让甲方满意的解决方案，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经理就是要看我出丑。
他算准了，我绝对做不到。
我没有急着去改数据。
我拿出姜凝给我的那部新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滨海新城项目，甲方是哪家公司？负责人是谁？”
信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名字，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字。
“星海集团，赵启明。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会接你电话。”
我看着那行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就是权力吗？
我在这里焦头烂额，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我拨通了赵启明董事长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是陈屿，陈先生吗？”
对方的声音很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恭敬。
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赵董您好，我是姜氏集团的陈屿。”
“哎呀，陈先生太客气了！叫我老赵就行！姜总已经跟我说过了，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方案的事，是我们这边的一个新人看错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愣住了。
甲方爸爸……在给我道歉？
而且，把责任全揽了过去？
“赵董，这……”
“哎，陈先生，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不容易。这样，方案的事，就按你最初的原版来，我们这边完全没有问题！另外，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决定，在原有投资的基础上，追加百分之二十！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追加百分之二十的投资……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因为姜凝的一个电话？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挂了电话，我坐在会议室里，看着窗外。
心里五味杂陈。
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