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几日，陈肆意并未立刻接触到高深的剑法，而是在后山一处僻静的飞瀑深潭旁，承受着李牧云近乎苛刻的基础夯实。
每一招基础剑式的起落、转折、力道控制，都被无限放大、反复锤炼。
李牧云的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陈肆意的意识里：
“力贯指尖，而非腕。”
“下盘如磐，劲从地起。”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剑未动，意先行。”
“你这点微末剑气，不过是灵光一闪，想让它真正为你所用，先把根扎稳。”
话虽如此说，但李牧云心中十分满意陈肆意的表现，他仿佛天生为剑道而生。
陈肆意咬着牙，汗水浸透粗布衣衫，又被瀑布激荡的水汽打湿，握着木剑的虎口早已磨破又结痂。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有一股近乎执拗的专注。
如此过了约莫四五日。
这日下学，陈肆意照例来到深潭边，却发现李牧云并未如往常般让他继续锤炼基础，而是负手立于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目光如电，落在他身上。
“基础是根，招式是叶。根深方能叶茂。”李牧云的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依旧清晰可闻，抬手一本玉简落入陈肆意怀中。
“你悟性非凡，根基也入了门。今日，老夫传你《惊鸿剑法》第一式——惊鸿掠影。”
陈肆意精神一振，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终于……要接触真正的剑法了！
【归崽，做好准备了没有？】陈肆意的欣喜也传递给了陈归。
意识海中，陈归乖乖点头，【本体，我准备好了。】
李牧云并未取剑，只是并指如剑，缓缓抬起。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弥漫开来，连飞泻而下的瀑布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看好了。”
话音未落，李牧云的身影骤然动了。
他并未跃起，只是足尖在青石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道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幻影，瞬间横移出丈许距离。
其动作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淡残影。而他那并拢的剑指，在移动轨迹的末端，倏然点出。
一道凝练如实质、尺许长的淡白色剑气自他指尖激射而出，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深潭对岸一块凸起的坚硬岩石。
噗！
一声闷响，那坚硬的岩石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留下一个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小洞。
陈肆意看得目眩神迷，仿佛亲眼目睹了一道真正的惊鸿在眼前掠过，留下的只有震撼和那道深刻的痕迹。
“此式精髓，在于掠字。”李牧云收指而立，气息平稳如常，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只是随意而为。
“身法要快如鬼魅，剑出要疾如惊雷，轨迹要飘忽难测，如飞鸟掠过水面，只留刹那涟漪。力量凝于一点，爆发于一瞬，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穿透。”
他看向陈肆意，眼神锐利：“现在，你来试试。”陈肆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握紧了手中的木剑。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闭上了眼睛。识海深处，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人悄然浮现。
【归崽，到我们表演了。】
一团金光出现，陈归手上出现一柄剑，摆好了姿势。
剑心通明！
陈肆意猛地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专注而锐利。
他和陈归一起动了！
足尖模仿着李牧云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巨力的一点，身体并非直冲，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难以言喻的飘忽感侧移而出。
速度虽远不及李牧云那般鬼魅，轨迹也略显生涩，但已然具备了几分雏形。
同时，他手中的木剑疾刺而出，手腕抖动间，竟也试图将那剑气凝聚于一点爆发的瞬间。
呜——
木剑破空，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基础练习都要尖锐，带着一股初生的锐气。
剑尖所指，空气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虽然未能激发出真正的剑气，但那股凝练的势，已然透剑而出。
李牧云负手站在青石上，心中甚慰。
“错！”李牧云压下心绪，依旧冷冷开口，指出了他重心转换时一个细微的迟滞，“腿动而腰未随，力散。”
陈肆意毫不气馁，立刻停下，闭眼。识海中，陈归与他对视一眼，点头。
再动！
这一次，他的侧移动作明显流畅了一丝，腰身扭转的配合也自然了些许，刺出的木剑，那股凝练的势更加集中。
“错！剑尖不稳，意散！”李牧云再次指出问题，声音依旧冷硬，但眼底深处那一丝欣喜的光芒却更盛了。
第三遍！
当陈肆意再次足点地面，身形飘忽侧移，手中木剑如电刺出时，动作已不再是生硬的模仿，而是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感！
招式掌握分为五个等级，初学、入门、熟练、精通和圆满。
而此刻的陈肆意已经达到了熟练境界。
李牧云满意一笑，这个孩子的悟性超乎想象，短短三遍已然招式熟练。
“今日便到这里吧。”李牧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却比之前的冷硬多了一丝温度。
陈肆意正沉浸在刚才那行云流水般的一刺带来的奇妙感觉中，识海中的陈归也感受到了他的开心，小小的身影带着一丝兴奋的金芒。
听到李长老叫停，他才猛地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收势站稳，胸膛微微起伏，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初窥门径的喜悦和意犹未尽。
“多谢长老教导。”陈肆意躬身行礼。
李牧云微微颔首，眼中那丝欣慰终于不再掩饰，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
“真正的掠，非仅快，在于无迹；真正的惊，非仅疾，在于莫测。如风过隙，似光穿林，心动念起，剑意已至敌身，方为大成。”
“回去好好体味今日所得。你进境虽快，却更要懂得沉心静气，而非浮于表面的技巧。明日，再来此地。”
“是。”陈肆意再次躬身。
李牧云不再多言，身形如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无声无息地飘离了青石，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