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公司破产了，还欠了五十万的债，我们离婚吧，我不想拖累你。
”陈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空洞，没有一点力气。我看着他，
他就那么坐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身上那件我最喜欢的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沾了些灰。屋子里没开灯，
傍晚的最后一点光从窗户挤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破产？五十万？离婚？这几个词像一把把小刀，
一个接一个地扎进我的心脏。几天前，我们还在规划着下个月去三亚旅行，
还在讨论着年底是不是可以换一辆好点的车。我们的公司，那个我们从一无所有开始，
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小小梦想，怎么就突然没了？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伸手想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冷得像一块冰。“陈凯，你说什么呢？”我的声音有点抖，
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平静，“公司没了可以再开，钱没了可以再赚，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我不会离开你的。”这些话我说得恳切，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分开。不管是住大房子还是挤出租屋，只要身边的人是他，
我就觉得踏实。陈凯慢慢抬起头看我，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布满了绝望。
那不是我熟悉的眼神，我熟悉的陈凯，眼睛里永远有光，有对未来的憧憬和使不完的劲儿。
“娜娜，”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不懂，这次不一样。五十万，我们怎么还？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给不了你幸福，我只会拖累你。你还年轻，长得也好看，找个条件好的，
比跟着我强。”他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也砸在我的心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大学到结婚，再到一起创业，我从没见过他哭。
他总是那个天塌下来都能笑着扛住的男人。可现在，他哭了。
我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抱住他，
用尽全身的力气，“什么叫拖累？我们是两口子，是一家人！你忘了我们刚创业的时候了吗？
我们俩啃了三个月的馒头，住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跑业务跑到腿抽筋，那时候你不也说，
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苦都不算苦吗？”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僵硬着，
然后开始微微颤抖。“那时候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那时候有希望，
现在……什么都没了。”“谁说没了？”我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你还在，
我也还在，我们的家就还在！希望不就在这儿吗？”我指了指我们俩。可他只是摇着头，
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他推开我，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向卧室，
整个过程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木偶。“你让我想想，你……也好好想想吧。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关上了。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清脆的“咔哒”一声，
把我们两个人隔在了两个世界。我一个人蹲在空旷的客厅里，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墙上还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可现在，
这个世界塌了。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腿都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扶住了沙发才没摔倒。我走到卧室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可手悬在半空中，
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我能跟他说什么呢？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说五十万不算什么？那可是一笔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门上，能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没有开灯，没有走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弱到听不见。他把自己关起来了。连带着，
也把我的心关在了门外。夜越来越深，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可那些热闹都与我无关。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此刻冷得像个冰窖。我没有开灯，
就那么在黑暗里坐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这些年的画面。想起我们大学时，
他为了给我买一条喜欢的裙子，去工地搬了一个星期的砖，回来的时候晒得跟黑炭一样，
却把裙子递给我，笑得像个傻子。想起我们刚结婚时，租了个小单间，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就打地铺。冬天冷，我们就紧紧抱着对方取暖，他说，等以后有钱了，
一定给我买个全世界最大最软的床。想起我们公司接到第一笔大单子，
我俩兴奋得半夜跑出去吃烧烤，喝着廉价的啤酒，规划着宏伟的蓝图，
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那些甜蜜的，辛苦的，充满希望的日子，
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放。可电影的最后，却是他坐在地上，
对我说“我们离婚吧”。心里的某个角落，像被挖空了一样，疼得厉害。我承认，我也害怕。
五十万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慌，会不知所措。
可是，比起债务，我更怕失去他。如果他倒下了，那这个家就真的散了。不行，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倒下。我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鸡蛋和一包挂面。我们最近太忙了，都忘了采购。
我拿出鸡蛋和面条，烧水，煮面。不管怎么样，饭总得吃，天大的事，
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面对。面煮好了，我卧了两个荷包蛋，撒上葱花，
香气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屋子。我端着碗，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陈凯，
出来吃点东西吧，我煮了你最爱吃的荷包蛋面。”里面没有回应。“你不吃东西怎么行？
身体会垮掉的。”还是死一样的寂静。“陈凯，你开门啊，你跟我说说话，你别这样，
我害怕。”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可那扇门，就像一堵墙，冰冷而坚决。
我把面放在门口的地上，想着他万一饿了，一开门就能看见。我回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
抱着一个抱枕，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我告诉自己，李娜，你不能倒。陈凯倒了，
你得撑着。这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早上，门口那碗面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已经凉透了，面条坨成了一团，看起来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我的心，也跟着凉透了。
他这是要跟我耗到底吗？我把面倒掉，重新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一杯热牛奶，两个煎蛋。
我再次敲响了他的门。“陈凯，起来吃早饭了。”“陈凯，你再不出来我就撞门了！
”“陈凯！”无论我说什么，里面都毫无反应。我真的有点绝望了。这个男人，
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饿死，要把这个家彻底毁掉吗？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拿出手机，
翻了半天通讯录，最后，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张伟。陈凯最好的兄弟，
也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之一，虽然股份不多。公司破产，他肯定也知道。或许，他有办法。
电话接通了，张伟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喂，嫂子。”“张伟，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陈凯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也不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个**！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嫂子你别急，我……我马上过去！”02挂了张伟的电话，
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张伟是陈凯的大学室友，铁哥们，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当年我们决定创业，启动资金不够，张伟二话不说，把准备买房的首付款拿了出来，
投给了我们。他说：“我信的不是这个项目，我信的是你陈凯这个人。”现在公司倒了，
他的钱也打了水漂，可他电话里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而是担心陈KAi。有这样的兄弟，
是陈凯的福气。我坐在沙发上等着，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门口，耳朵也竖着，
听着楼道里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我脑子里胡思乱想。
万一陈凯在里面想不开怎么办？新闻里那些因为破产就跳楼的人，以前我觉得离我很远，
现在却觉得那么近。我越想越怕，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跳得厉害。
我再次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还是一片死寂。“陈凯，
你应我一声，就一声，好不好？”我哀求道。门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几乎是冲过去开的门。门口站着张伟，他眼窝深陷，
胡子拉碴，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好。“嫂子。”他看到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可算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在看到这个能分担的人时，瞬间崩塌了。“别哭，嫂子，有我在呢。那个**呢？
”张伟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很沉稳。我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张伟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抬手就“砰砰砰”地砸门。“陈凯！**给我开门！你算什么男人，
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张伟的嗓门很大，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回响。
“你以为你躲起来问题就解决了？公司是倒了，钱是没了，天塌下来了不成？
你老婆还在外面为你担心，你对得起她吗？”“开门！听见没有！再不开门我把门给你踹了！
”他一边骂一边砸门，那架势，好像真的要把门拆了。我站在一边，心里又急又怕。
我怕张伟的话太重，**到陈凯，又怕他说得不够重，骂不醒这个钻进牛角尖的男人。
卧室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不是开门声，而是一个东西被砸在门上的声音，“哐当”一声，
听着像是水杯。紧接着，是陈凯压抑了很久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滚！都给我滚！
”这是他把自己关起来之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虽然是让我滚。张伟非但没走，
火气更大了。“滚？我他妈今天还就不走了！陈凯，你给我听着，你欠的不是五十万，
你欠的是我那二十万的房钱，还有嫂子这几年的青春！你想死？可以，先把钱还了再死！
”张伟的话像刀子一样，又狠又准。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用激将法把陈凯逼出来。
果然，门里传来陈凯愤怒的声音：“我的事不用你管！钱我会还你的！”“还？你怎么还？
就靠你躲在屋里不吃不喝，等着老天爷给你掉钱吗？”张伟冷笑一声，“我告诉你，
我那二十万就算打水漂了，我认了！但是我不能看着我兄弟变成一个废物！**给我出来，
我们当面聊！”里面又没了声音。张伟喘着粗气，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好像在说，嫂子，对不住了，只能用重药了。我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
我们俩就这么守在门口，谁也不说话。过了大概十分钟，就在我以为陈凯又会缩回去的时候，
门锁“咔哒”一声，响了。门，开了一道缝。张伟立刻把门推开。屋子里漆黑一片，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股混杂着烟味和绝望的颓废气息扑面而来。陈凯就站在门后，
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纸，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他看到张伟，又看到了我，眼神闪躲了一下，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总算肯出来了？”张伟一把将他从房间里拽了出来，
推到客厅的沙发上。陈凯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沙发里，头埋得很低。
张伟“哗啦”一下拉开客厅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粒尘埃。
也照亮了陈凯狼狈不堪的脸。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似乎很不适应这光亮。
“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张伟指着他的鼻子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公司倒了，
你就倒了？你以前那股劲儿呢？被狗吃了？”陈凯依旧不说话，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水吧，你一天没喝水了。”他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他默默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只是握在手里。张伟在我身边坐下，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很严肃。“阿凯，
我知道你难受。公司是我们仨的心血，说没就没了，我也难受。我那二十万，
是我跟我爸妈磨破了嘴皮子才要来的，现在全没了，我回家都不知道怎么交代。”听到这话，
陈凯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耸动着。“但是，”张伟话锋一转，“难受有用吗？
自暴自弃有用吗？你看看嫂子，她比你还难。她一个女人，没哭没闹，还想着给你做饭，
想着怎么撑起这个家。你呢？你一个大男人，就想着离婚，想着逃避。你对得起她吗？
”张伟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也敲在陈凯的心上。我看到陈凯握着水杯的手在抖，
水都洒了出来。“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娜娜……我就是个废物……”“你不是废物！”我立刻打断他，
“你只是……只是太累了。”“对，你不是废物，你就是个**！”张伟接着骂道，
“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别在这儿说这些屁话！欠了钱，就想办法去还！老婆娶回来了，
就想办法让她过好日子！天塌下来，也得给老子站直了，把它扛起来！”张伟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也不是来看你这副死样子的。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当个男人？”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他看着张伟，又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的情绪，痛苦，挣扎，悔恨，
还有一丝……被点燃的火苗。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那个不服输的灵魂，正在被唤醒。
他没有回答张看来的问题，而是转向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我屏住呼吸，
等待着他的答案。这个答案，决定了这个家的未来，也决定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他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然后，他突然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水溅得到处都是。他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又走进了卧室。我的心，
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失败了吗？张伟的猛药，还是没能把他拉回来吗？张伟也愣住了，
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失望，最后化为一声怒骂：“妈的，烂泥扶不上墙！”可就在这时，
卧室里传来了“哗啦”一声。是拉开窗帘的声音。紧接着，是打开窗户的声音。
新鲜的空气和阳光，终于涌进了那个封闭了两天的黑暗空间。然后，我们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他在洗脸。我和张伟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愕和……希望。几分钟后，
卧室门再次打开。陈凯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胡子还没刮，
但头发用水梳理过了，脸上因为洗过脸，显得精神了一些。他没有看我们，
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是一张被撕得粉碎，
又被他小心翼翼拼起来的纸。虽然拼得歪歪扭扭，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我昨天撕掉的，离婚协议书。
第三章我出去找工作看着手里那张被拼凑起来的离婚协议书，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不是伤心，是激动，是委屈，是终于看到一丝光亮的释放。他没有放弃。
他把这张废纸拼了起来，就代表着，他把我们这个家也重新拼了起来。“对不起。
”陈凯低着头，声音很小，但很清晰。这两个字，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我心安。张伟走过来，
重重地拍了拍陈凯的肩膀，力气大得让他晃了一下。“这才像我兄弟。
”张伟的眼圈也有些红，“行了，大老爷们，别唧唧歪歪的。起来，刮胡子，洗澡，换衣服，
然后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陈凯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刮胡刀的声音，我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那个熟悉的陈凯，好像要回来了。
张伟把我拉到阳台，递给我一支烟。我摆了摆手，我不会抽。他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
然后长长地吐出烟圈。“嫂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在栏杆上，
看着楼下车来车往，心里其实也是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五十万的债，总得想办法还。”“我那二十万不急。”张伟说，
“你们先紧着别的债主。阿凯那个状态，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他以前是当老板的，现在让他去给别人打工，心里那道坎，不好过。”我明白张伟的担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是从发号施令的老板，变成听人指挥的员工，
那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会陪着他的。”我说，“不管多难，我们一起扛。
”张伟看着我，眼神里有佩服，也有心疼。“嫂子，你真是……阿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就是娶了你。”我笑了笑，没说话。福气吗？或许吧。但婚姻不就是这样吗？你好的时候，
我为你锦上添花。你落魄了，我陪你东山再起。陈凯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焕然一新。
虽然还是瘦，但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神采。我们三个人，找了楼下的一家小饭馆，
点了几个家常菜。饭桌上，谁也没提公司和债务的事，就聊些以前上学时的糗事。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陈凯的话不多，但一直在听我们说，偶尔还会被张伟的笑话逗笑。
吃完饭，张伟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他塞给我一个信封，厚厚的。“嫂子，
这里面是两万块钱，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们先拿着应急。别跟我客气，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说完，不等我拒绝，他就跑了。我捏着那个信封，感觉沉甸甸的。这世上，
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能有几个？回家的路上，我和陈凯并排走着，谁也没说话。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张伟的钱，我们尽快还他。”陈凯突然开口。“嗯。
”我应了一声。“还有，”他停下脚步，看着我，“对不起，娜娜。前两天，我**了。
”“过去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你站起来，就什么都过去了。”他伸手，
把我揽进怀里。这个拥抱，不再是冰冷的，绝望的。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谢谢你。”他在我耳边说。那天晚上，我们终于像往常一样，躺在一张床上。
他从背后抱着我，手臂很用力，好像怕我跑掉一样。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安。“睡吧，
”我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嗯”了一声，
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我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几天，
陈凯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也开始面对现实。他把公司的烂摊子一点点收拾干净，
联系清算公司，安抚被遣散的员工，给每一个债主打电话，诚恳地道歉，承诺一定会还钱。
每一个电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看着他挂掉电话后，疲惫地捏着眉心，
或者一个人跑到阳台去抽烟，一抽就是半包。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
去消化那些压力和屈辱。而我，也开始了我的行动。我打开电脑，
开始在招聘网站上疯狂地投简历。我以前是公司的副总，主要负责行政和人事，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真到了人才市场上，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那些高薪的管理岗位，
要么要求名校毕业，要么需要世界五百强的工作背景。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
只有在自家小公司工作的经验。这份履历，在HR眼里，几乎等于零。投出去的简历，
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回复，都是一些小公司的行政文员或者前台，工资低得可怜，
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这点钱，别说还债了，连我们俩的房租和生活费都够呛。
巨大的落差感让我有些气馁。原来，离开了那个自己搭建的平台，我是这么的……不值钱。
但我没有时间气馁。我把要求一降再降，只要是看起来还算正规的公司，
只要职位跟我以前的工作沾点边，我都投。终于，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
是一家中等规模的装修公司，招聘一个行政主管，月薪八千。虽然比不上以前，
但这已经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机会了。我认真地准备了面试，
把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都在心里过了一遍。面试那天，
我特意挑了一件以前上班时穿的职业套装，化了精致的妆，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
更有底气。出门前，我看到陈凯坐在沙发上看招聘信息。他也在为找工作发愁。
“我出去一下，有个面试。”我对他说。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些复杂。他看着我身上的套装，
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加油。”“嗯！”我对他笑了笑，转身出了门。我能感觉到，
我的积极，我的努力，对他来说，既是安慰，也是一种压力。他肯定在想，
自己的老婆都出去找工作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在家里待着。我希望，
这能成为他前进的动力。面试的过程还算顺利。面试官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
问的问题很刁钻，但我都凭着以前的经验，一一化解了。最后，她对我说：“李**，
你的能力我们是认可的。但是，我们这个岗位，需要经常加班，你能接受吗？”“可以。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钱，为了还债，别说加班，让我住在公司都行。“好的，
那你回去等通知吧，三天内会给你答复。”走出那栋写字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结果未知，但我尽力了。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我愣了一下，
看见陈凯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他听见开门声，探出头来，
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笑：“回来了？面试怎么样？”“还行。”我换了鞋走进去，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菜一汤，西红柿炒蛋，青椒肉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都是我爱吃的家常菜。自从创业后，我们俩就很少在家做饭了，不是在公司吃外卖，
就是出去应酬。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他做的菜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了？
”我鼻子有点酸。“看你在家老是吃泡面，对胃不好。”他解下围裙，给我盛了一碗饭，
“快吃吧，尝尝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我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放进嘴里。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好吃。”我说。他笑了，那笑容，是这半个多月以来，
我见过最轻松，最真心的一个。“好吃就多吃点。”我们俩默默地吃着饭，气氛有些温馨，
也有些沉重。“娜娜，”他吃了几口，突然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也想好了，
明天，我也出去找工作。”我心里一动，抬起头。“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问。
“销售吧。”他说，“我以前就是跑业务起家的，这个我熟。而且销售来钱快，只要肯拼，
底薪加提成，应该能还得起债。”我看着他，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销售，
是所有工作里最辛苦，最看人脸色，也是最磨人自尊心的之一。他一个曾经当老板的人，
现在要去点头哈腰地求客户，求订单。“陈凯……”我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他却对我笑了笑，
打断了我：“别担心我。这点苦，我吃得了。以前我们俩白手起家的时候，
比这更难的都过来了，不是吗？”他主动提起了过去，眼神里没有了逃避，
而是多了一份坦然和坚定。我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是的，那个不服输的陈凯，
真的回来了。三天后，我接到了那家装修公司的录用电话。我被录用了。挂掉电话的那一刻，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是我们跌入谷底后，迎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凯。他也很为我高兴，说晚上要给我庆祝。所谓的庆祝，
就是他去菜市场买了我最爱吃的鱼，做了一条红烧鱼。那天晚上，我们俩喝了一点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们都有些动情。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吻我，很用力，很深情，
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压抑了许久的欲望。这段时间，我们之间一直笼罩着一层阴霾，
连最亲密的身体接触都变得小心翼翼。而今晚，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他的吻，滚烫而急切，
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渴望。我也热情地回应着他。
我们都需要一场彻底的释放，来告别过去，来迎接未知的挑战。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就在我们即将融为一体的时候，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本来不想理会，但它一直响，固执地响着。陈凯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我只好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声音。“是李娜吗？陈凯的老婆？”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请问你是哪位？”“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
你们欠我的十万块钱，下个星期就到期了。识相的话，就赶紧准备好钱。
不然……”男人顿了顿，发出一声冷笑。“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了。比如，
去你刚找的那个装修公司，跟你老板好好聊聊？
”第四章他的朋友来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黏腻又阴冷，
顺着电话线钻进我的耳朵，让我浑身发毛。他怎么知道我刚找到了工作？
我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刚刚还旖旎暧昧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陈凯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里的情欲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屈辱。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对着话筒吼道：“王彪！
**有事冲我来！别去骚扰我老婆！你敢动她一下试试！”“哟，陈总，还这么大火气呢？
”电话那头的王彪笑得更加得意了，“我这不是关心你老婆吗？怕她新工作不顺利。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下周一，十万块，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去她公司楼下拉横幅，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对老赖夫妻！”“你……”陈凯气得浑身发抖，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能说什么呢？欠钱的是我们，理亏的是我们。
“嘟嘟嘟……”对方嚣张地挂断了电话。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陈凯颓然地坐在床边，
双手**头发里，用力地抓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复地呢喃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都怪我，
又连累了你。”刚才那个充满希望和温情的夜晚，被这个电话彻底击碎了。现实，
就是这么残酷。它不会因为你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就对你手下留情。我走过去，
从背后抱住他。“不怪你。”我说，“这不是你的错。王彪那种人，就是个放高利贷的**。
我们是投资失败，不是人品有问题。”这个王彪，是当初陈凯为了周转资金，
通过一个朋友介绍认识的。借了十万块，说好了一个月就还，利息高得吓人。没想到，
公司的情况急转直下，这笔钱，最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他要去你公司闹事……”陈凯的声音都在抖。我当然怕。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如果被他这么一闹，肯定就黄了。在任何一家公司眼里，
一个有债务纠纷，还可能被债主上门追债的员工，都是个巨大的麻烦。可是，
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他已经快被压垮了，我必须比他更坚强。“他不敢。
”我cốgắng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这是法治社会，他要是敢乱来，
我就报警。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不还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话是这么说，
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对付这种滚刀肉，报警真的有用吗？陈凯没有说话，
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那一晚，我们俩谁也没再提亲热的事，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睁着眼睛到天亮。第二天，陈凯起得比我还早。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
正准备出门。“你干嘛去？”我问。“我出去找工作。”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今天必须找到工作，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挣钱就行。”我知道，
王彪的那个电话，把他逼到了绝境，也激发了他全部的斗志。“好。”我没有劝他，
只是下床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路上小心，别太着急。”他点点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转身出门了。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接下来的几天，
我们俩都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我每天准时去新公司上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努力工作，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积极，希望能在王彪找上门之前，
给领导和同事留下一个好印象，万一出事，也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而陈凯，
则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他去面试了无数家公司，销售、司机、快递员、甚至工地的搬运工，他都去试了。可是，
现实比想象中更残酷。那些稍微好一点的销售岗位，嫌他没有近期相关经验，而且年纪偏大。
而那些体力活，他又因为前段时间的消沉和不规律的饮食，身体有些吃不消。每天晚上，
他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身的汗味和满脸的失望。我们俩很少交流，因为都知道对方很累，
不想再给彼此增加压力。我们只是默默地一起吃晚饭，然后各自蜷缩在沙发的两端，
看着电视，脑子里却都在想着钱的事。那个家，又变回了冰冷的模样。周五下午，
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凯发来的微信。“我找到工作了。
”短短六个字，我却看得眼眶一热。我立刻回他：“真的？什么工作？太好了！
”“一家科技公司的销售。底薪不高，主要靠提成。下周一就去上班。”“太棒了！
老公你真厉害！”我毫不吝啬地夸奖他。“晚上回去给你做红烧鱼。”看着手机屏幕，
我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旁边的同事小张凑过来：“娜姐，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捡到钱了？”“比捡到钱还开心。”我说，“我老公找到工作了。”“哟，
那得好好庆祝一下啊。”“是啊。”我笑着点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们俩都有了工作，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王彪的威胁，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我们努力挣钱，
十万块，总能凑齐的。下班后，我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到家。可一打开门，
看到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陈凯没有在厨房做饭，而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
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他正在往里面一件一件地叠衣服。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这是干什么？”我的声音有点抖。他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眼神很黯淡。“娜娜，我们还是……离婚吧。”又是这句话。
在我以为我们已经渡过难关，即将携手并进的时候，他又一次，把“离婚”这两个字，
砸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喜悦和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为什么？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努力吗？
为什么又要提离婚？”“我不想拖累你。”他挣开我的手，继续往箱子里放东西，
“王彪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他毁了你的工作，毁了你的生活。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逃跑？”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走了，债就不用还了吗？
你走了，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陈凯，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不是逃跑。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痛苦，“我是去外地。我找的这份工作，在深圳。
那边机会多，工资高，我能更快地挣到钱。等我还清了所有的债，我就……我就回来。
”去深圳？我愣住了。他找工作的事，从来没跟我提过要去外地。“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怕你不同意。”他低下头，“娜娜，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分开，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没有我，王彪他们就不会去找你麻烦。你在这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等我……”“够了！
”我不想再听这些混账话了。什么叫对我最好的保护？把我一个人扔下，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就是保护吗？“陈凯，你看着我。”我强迫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你告诉我，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真的觉得，我们分开，比在一起更好吗？”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神在闪躲，在挣扎。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连累我，害怕看到我被他拖入深渊。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最愚蠢，也最伤人的方式，
想要把我推开。“我不离婚。”我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我也不会让你走。要去深圳，
可以，我跟你一起去。”“不行！”他立刻反对，“你在这里有工作，
我们不能两个人都没了收入。”“那我就辞职！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老公没了，我去哪里找？
”我红着眼睛吼道。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跟陈凯都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会是谁？我走过去，通过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的，
是张伟。他好像是算准了时间来的一样。我打开门，张伟看到屋里的情景，
看到那个打开的行李箱，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小子，又犯浑了？”他指着陈凯，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第五章你要是个男人张伟的出现，像是在一锅快要沸腾的油里，
又浇上了一瓢冷水。陈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你来干什么？”陈凯的语气有点冲。“我来干什么？我再不来，这个家都要被你拆了！
”张伟毫不客气地走进来，一脚踢在那个行李箱上。箱子里的衣服散落出来，掉了一地。
“张伟你干什么！”陈凯急了，冲上去就要跟他理论。“**什么？
我替嫂子教训你这个白眼狼！”张伟一把揪住陈凯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
“**是不是忘了前几天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说要站起来，要扛起这个家！现在呢？
遇到一点事就想当逃兵，你算什么男人！”“我不是逃兵！”陈凯也吼了起来，
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去深圳是为了挣钱还债！是为了娜娜好！”“为她好？
为她好就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让她担惊受怕，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讨债的**吗？
”张伟指着我的方向，“你问问她，她需要你这种‘为她好’吗？”两个大男人，
就在客厅里，像两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对峙着，谁也不让谁。我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
心里乱成一团。我冲过去，分开了他们。“别吵了！都别吵了！”我先是对张伟说：“张伟，
谢谢你，但是你别这么说他，他心里也苦。”然后，我转向陈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凯，你听我说。我不要你‘为我好’，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欠债怎么了？
被人追债又怎么了？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可你要是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