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圆被震耳欲聋的吼声惊醒，睁眼就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男人浓眉大眼，军装笔挺，正是她记忆中的丈夫——军区首长沈钢。

她愣了愣，环顾四周，简陋的军属宿舍，墙上贴着革命标语，桌上摆着搪瓷杯。这不是她临死前的病房，这是...1975年？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给我娘洗衣服？为什么不给大哥家的孩子做饭？"沈钢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方圆瞬间明白了。她重生了，回到了结婚第二年，那个她最痛苦的时期。

前世的她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婆婆瘫痪在床，大伯哥家四个孩子没人管，小叔子念书需要学费，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沈钢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回来就是指责她做得不够好。

最终她积劳成疾，四十岁就病死了。临死前沈钢都在外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不洗。"方圆平静地说。

沈钢愣住了，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洗你娘的衣服，也不给你大哥家的孩子做饭。"方圆缓缓坐起身，"沈钢，我累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沈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结婚两年来，**华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话，更别说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疯了？"沈钢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母亲，是我大哥的孩子！"

"我知道。"方圆下床穿鞋，动作从容不迫，"但我不是你们家的保姆。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

沈钢彻底怒了："**华！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娶你是看得起你，你一个纺织厂的普通工人，能嫁给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吗？"方圆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那你现在就可以休了我。"

话音刚落，沈钢的手扬了起来。方圆没有躲，就那么看着他。

手停在半空中，沈钢的胸膛剧烈起伏。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包括他的妻子。

"你等着！"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方圆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缓缓坐回床上。前世的她太善良，太软弱，被所有人当成理所当然的付出者。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活。

不到半小时，婆婆的房间就传来了哭声。

"明华这是怎么了？我的衣服都臭了也不洗！"老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她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

紧接着是大嫂的抱怨："四个孩子饿着肚子等她做饭，她倒好，躺在床上装病！"

沈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都别说了！我去找她谈谈！"

方圆听得清清楚楚，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前世她就是被这些道德绑架困住，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上当。

门被推开，沈钢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明华，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他努力压制着怒火，"但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常年在外，家里只能靠你..."

"靠我？"方圆打断他，"沈钢，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会好好照顾我，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结果呢？"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我每天五点起床给全家人做饭，然后去工厂上班，下午回来洗衣服收拾屋子，晚上还要照顾你瘫痪的母亲。你呢？你除了回来指责我，还做过什么？"

沈钢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在他看来，妻子照顾家庭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他张了张嘴，"我在外面执行任务，为国家..."

"为国家服务是你的职责，但照顾你全家老小不是我的义务。"方圆的声音越来越冷，"沈钢，我们重新谈谈这个家的规矩。"

"什么规矩？"沈钢觉得今天的妻子特别陌生。

"第一，我只负责我们小家的事，你母亲和大哥家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方圆竖起一根手指，"第二，家务活我们分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第三，我的工资我自己管，不再上交。"

每说一条，沈钢的脸就黑一分。等她说完，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华，你想造反吗？"

"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方圆平静地回答，"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就离婚。"

离婚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沈钢心上。在这个年代，离婚是极其严重的事，会影响他的前途和声誉。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妻子竟然敢提出离婚。

"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吗？"他压着声音威胁，"没有人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那是我的事。"方圆毫不畏惧，"沈钢，你是继续过下去，还是现在就去民政局？"

沈钢愣愣地看着她，这个女人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以前的**华温顺听话，为了他可以忍受一切委屈。现在的她眼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定，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他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自己说一个"离"字，她真的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你...你先冷静一下。"沈钢最终败下阵来，"我们慢慢商量。"

方圆知道他妥协了，心中升起一丝快意。前世她用了二十年才明白的道理，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要贯彻：对付强权，唯有更强的态度。

"没什么好商量的。"她转身整理床铺，"我的话说完了，你自己考虑。"

沈钢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外面传来婆婆和大嫂的催促声，他们在等他"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媳妇。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这种感觉让他既愤怒又困惑。作为军区首长，他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的服从，包括家人。**华的反抗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明华..."他试图缓和气氛。

"我累了，想休息。"方圆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

沈钢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方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第一回合，她赢了。但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方圆按时起床，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全家人做早饭，而是只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厨房里安安静静，没有平时忙碌的锅碗瓢盆声。邻居家已经飘来饭菜香味，沈家却死一般的寂静。

"明华？早饭呢？"大嫂张慧芳推门进来，看到方圆优哉游哉地吃面条，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只做自己的？"

"我饿了就吃啊。"方圆头也不抬，"你们饿了也可以自己做。"

张慧芳差点被气笑了："我要带四个孩子，哪有时间做饭？再说厨房不是你负责的吗？"

"那是以前。"方圆放下筷子，"从今天开始，我只负责我自己。"

"你疯了？"张慧芳急了，"老四个孩子还在等着吃饭呢！"

"那你赶紧去做。"方圆起身洗碗，"我要上班了。"

张慧芳愣在那里，看着方圆收拾干净后就出门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方圆走到院子里，正好遇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沈钢。男人一夜没睡好，眼圈都黑了。

"早饭呢？"他下意识地问。

"厨房里有食材，你自己做。"方圆淡淡地说，"我上班去了。"

沈钢被噎得说不出话。从结婚开始，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那在他看来是女人的地盘。

"**华！"身后传来婆婆的怒吼，"你给我回来！谁允许你这样的？"

方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趴在窗户上的老太太："沈妈，您有什么事？"

"什么事？"老太太气得脸都红了，"你不做饭，不洗衣服，还有脸问我什么事？"

"这些本来就不是我的义务。"方圆平静地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保姆。"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太太差点气晕过去，"钢子！你管不管？"

沈钢站在那里，感受着左邻右舍投来的目光，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在军队里他是威严的首长，回到家却被妻子弄得颜面扫地。

"明华，你适可而止。"他压着声音警告。

"我很正常。"方圆看了看表，"我真的要上班了，不然要迟到。"

说完她真的走了，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沈钢看着妻子的背影，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忽然想起昨晚妻子说的话：如果接受不了，就离婚。

难道她真的不怕离婚？

"钢子，你就这么看着她胡闹？"老太太的哭声把他拉回现实，"她这是要把咱家翻天啊！"

"大哥，嫂子这样下去不行啊。"张慧芳抱着孩子出来，"四个孩子都饿着呢。"

沈钢烦躁地挥挥手："你们先想办法，我晚上回来处理。"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老太太和张慧芳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纺织厂里，方圆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前世她为了照顾家庭，经常请假，工作成绩一般。这一世她要专心事业，绝不再被家务拖累。

"明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同事李梅好奇地问，"往常你不是要给家里做完早饭才来吗？"

"以后不用了。"方圆笑着说，"我决定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上。"

李梅羡慕地说："你老公真好，让你专心工作。我家那口子天天嫌我挣得少，又不让我少做家务。"

方圆没有解释，开始专心工作。她的任务是操作纺织机，前世因为经常分心想家里的事，出过不少差错。这一世她全神贯注，效率比以往高了一倍。

车间主任孙建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小徐，你今天状态不错啊。"

"谢谢主任。"方圆认真地说，"我想申请参加技术培训，学习新设备操作。"

孙建国有些意外。以前的**华虽然工作认真，但从不主动要求进步，因为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家庭上。

"好事啊。"他点头，"下星期就有一个培训班，我给你报名。"

方圆心中一喜。前世她因为家庭琐事错过了很多机会，这一世她要把握住每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

下班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回家做饭，而是在厂里的图书室待了一个小时，看技术资料。

等她回到家，院子里一片狼藉。四个孩子在哭，张慧芳抱着小的，老大老二在地上打滚。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张慧芳如见救星，"孩子们饿了一天了！"

"那你给他们做饭啊。"方圆奇怪地看着她，"我又不是他们妈。"

张慧芳气得直跳脚："我不会做饭！"

"不会可以学。"方圆进了自己房间，"我累了，要休息。"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院子里的哭声更大了，连隔壁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慧芳，这是怎么了？"邻居大婶好奇地问。

张慧芳哭丧着脸："嫂子不给做饭了，说不管我们了。"

"啊？"大婶震惊了，"明华怎么会这样？她不是一向很贤惠的吗？"

"谁知道呢，昨天开始就变了个人似的。"张慧芳抹着眼泪，"钢子也管不了她。"

很快，沈家媳妇**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属院。大家都在议论，平时温顺的**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硬。

晚上七点，沈钢回来了。院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怎么回事？"他大声问。

"大哥，嫂子一天都没做饭。"张慧芳委屈地说，"孩子们都饿坏了。"

沈钢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方圆的房门。

"进来。"方圆的声音很平静。

他推门进去，看到妻子正在看书，神色安详。

"明华，这样闹够了吗？"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孩子们一天没吃饭了。"

"哦。"方圆头也不抬，"那你给他们做啊。"

"我不会做饭！"沈钢终于爆发了。

"我会做饭也不是天生的，是被逼出来的。"方圆放下书，看着他，"沈钢，你既然不愿意学，那就让会做的人来做。"

"谁？"沈钢下意识地问。

"你大嫂啊。"方圆理所当然地说，"她是那四个孩子的妈，不是我。"

沈钢被堵得说不出话。他想发火，但看到妻子冷静的眼神，又想起昨天她说的那个"离"字。

"明华，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疲惫地坐下。

"我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方圆合上书，"夫妻平等，各自承担应有的责任。"

"什么叫各自承担？"沈钢皱眉。

"我上班挣钱，分担家庭开支，你也应该分担家务。"方圆数着手指，"你母亲是你的责任，你大哥的孩子也不关我事。"

沈钢感到头痛欲裂。在他的认知里，男人负责在外挣钱，女人负责操持家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妻子要打破这种平衡，让他感到既愤怒又无措。

外面又传来孩子的哭声，他烦躁地站起来："行！今晚我想办法！"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方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改变一个人的观念需要时间，她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