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儿眼睛里燃起一丝半信半疑的希望,她看着陆灵那张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脸,又看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一咬牙:“行!死马当活马医!快跟我走!”她转身就往外跑。
陆灵连忙跟上。
“陆灵!”林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胡闹什么!那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懂什么土法子?”他想起她昨天撕书时的歇斯底里,想起她平日的怯懦糊涂,根本无法相信她懂这些。
陆灵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直视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静:“林桉,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信我一次!或者,你想看着两条命就这么没了?”她不再看他,转身追着王婶儿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林桉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李铁牛也懵了,但救人要紧,他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林桉:“桉子哥!快走!”
几个人朝着村长周方正家那栋相对气派的砖瓦房跑去。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却越来越微弱的哭嚎声,还有压抑的哭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冲进院子,血腥味已经浓得化不开。
王婶儿直接冲进西厢房。陆灵紧随其后。
眼前的景象让陆灵这个见惯了血腥的妇产科医生也心头一凛。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年轻产妇躺在炕上,身下垫着的旧褥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颜色暗红发黑。她脸色死灰,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眼神涣散,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微弱喘息。她的双腿被两个中年妇女用力掰开着,腿间一片狼藉的血污。
王婶儿扑到炕边,声音发颤:“秀儿!秀儿!再使把劲啊!”
产妇周秀儿毫无反应,只有胸脯极其微弱地起伏着。
陆灵的心沉到了谷底。产妇已经严重脱力,甚至可能出现了休克前兆!
“让开!”陆灵的声音清晰,她几步冲到炕前。
她无视了周围人惊愕、怀疑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目光迅速扫过产妇的下身。只见胎头卡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立刻伸出手指,在产妇隆起的腹部快速而有力地触诊了几下——宫缩极其微弱!胎位…枕后位!难怪卡住!
“热水!最烫的热水!越多越好!快!”陆灵头也不抬地厉声命令。
“你谁啊?你…”周秀儿的婆婆惊怒地喊道。
“想救人就闭嘴!照她说的做!”跟进来的林桉猛地低吼一声,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死死盯着炕边那个冷静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吼这一句,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李铁牛反应最快,立刻冲出去找热水。
陆灵已经俯下身,双手在产妇腹部找准位置,开始用力地、有节奏地向下推挤!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助产手法之一,帮助胎儿旋转下降!
“呃…”产妇周秀儿发出一声微弱的**,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热水来了!”李铁牛端着一大盆滚烫的热水冲进来。
“王婶儿!快!用热水烫过的布,清理产道口!动作快!”陆灵语速飞快,手上推挤的动作毫不停顿,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婶儿下意识地照做,用滚烫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
陆灵的手指再次探入产道,触碰到胎儿的头部。她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凭着前世无数次处理难产的经验,手指巧妙地用力,尝试着调整胎儿卡住的角度,帮助它旋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屋内只剩下陆灵急促的指令声、王婶儿紧张的喘息声、热水盆里偶尔溅起的水声,以及产妇越来越微弱的**。
林桉站在门口阴影里,看着陆灵沾满血污的手在产妇身下动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角滚落的汗珠……这真的是他那个怯懦、糊涂、只会撕书撒泼的妻子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陌生感攫住了他。
突然!
“动了!头动了!”王婶儿惊喜地尖叫起来!
陆灵眼神一厉,手上猛地加力一推一旋!
“啊——!”产妇周秀儿发出一声积蓄了所有力量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个湿漉漉、沾满血污和胎脂的小小身体,伴随着一股温热的羊水,猛地滑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屋内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声。
王婶儿手忙脚乱地接过婴儿,倒提着,用力拍打脚心。
一秒…两秒…三秒…
“哇——!”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响起!
“活了!孩子活了!男孩!”欢呼声响起。
陆灵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她扶着炕沿站稳,这才感觉到双手沾满了粘稠温热的血污,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激动的人群,直直地看向门口阴影里的林桉。
林桉也正看着她。他脸上的震惊、恐惧、茫然混杂在一起,最终凝固成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神情。他看向她沾满鲜血的手。而她苍白脸上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林桉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疑问和震撼,一字一顿地问:“你……你真是陆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