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灾时,我拼命拉住了想要冲回火场救白月光的沈叙,右手被坠落的吊灯严重砸伤。
后来,沈叙出于责任与我结婚,那个女孩却因声带受损无法再唱她最爱的歌剧,从剧院顶楼一跃而下。
他却从未责怪过我,十几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右手永久性创伤后遗症的我。
在我们十周年纪念日那天,他将刚得知怀孕的我,推向了地铁轨道。
呼啸的风声中,他俯身在我耳边,声音冷得刺骨:
「林音,你听到这种绝望的声音了吗?」
车轮碾过我的身体,染血的,是那张我藏在内袋、准备给他惊喜的孕检单。
再一睁眼,我重生回火势蔓延、他欲挣脱我冲进去的那一刻。
这一次,我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沈叙,危险!别进去!」
浓烟滚滚,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眼前的沈叙,如同前世一般,用力想要甩开我的手。
我向前扑救的脚步,因他这熟悉的、决绝的力道而猛然顿住。隔着弥漫的烟尘,我望着他年轻而焦急的侧脸。
前世,我死命地将他拉了回来,用后背替他挡住了那盏轰然坠落的巨型水晶吊灯。尖锐的水晶碎片刺入皮肉,剧痛让我瞬间眼前一黑。濒死的恐惧中,我用尽最后力气攀附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气若游丝:
「沈叙…你要好好的…」
后来我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醒来,看着自己包裹得如同粽子、神经受损再也无法灵活控制的右手,茫然无措。
当医生宣布,我引以为傲的钢琴生涯就此终结时,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坍塌。我失控地尖叫,砸碎了床头所能触及的一切。
沈叙的母亲来看我,他们一家人几乎要给我跪下,求我冷静,说只要我平静下来,他们什么都答应我。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音乐厅里光芒四射的青年指挥家,手足无措地站在我床边,用颤抖的手握住我完好的左手,声音沙哑:
「音音,我们结婚吧。以后,我当你的右手,我照顾你一辈子。」
那一刻,被需要、被珍视的错觉,如同镇痛剂,暂时麻痹了我内心深不见底的痛苦与绝望。
我一直以为,沈叙眼中那深沉的、复杂的情绪,是爱意与怜惜交织。直到地铁站台边,轮胎碾过我腹部时,我才惊觉,那原是酝酿了十年的、蚀骨的恨。
「放开我!薇薇还在里面!她练琴时戴着降噪耳机,可能根本没听到火警!」
沈叙粗暴的吼声将我从回忆中撕裂出来,他奋力挥舞着手臂,试图挣脱我原本就即将松开的手。
我看着他现在这张尚且带着青涩棱角的脸庞,十年婚姻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记得他陪我一次次做枯燥的复健,记得他用那双指挥过交响乐的手,耐心地帮我做精细的手指**,在我因挫败而痛哭时,笨拙地将我拥入怀中。
可我也记得,十周年纪念日那天,他趁着我在站台边查看地图时,从背后狠狠一推。随即俯在我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林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的叶薇,她已经走了十年了!明明那天之后,她就要答应我的告白,明明我们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要你,也听听这种…孤立无援的…绝望之音。」
他的话语是那样冰冷,裹挟着十年的怨恨,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穿我的心脏。
疾驰而过的地铁卷起血腥的风,鲜红的血浸透了我外套内袋里,那张薄薄的、墨迹未干的孕检报告单。
那是我精心准备的,十周年纪念日礼物。
「你别管我!」
沈叙转身就要往火场里冲,他甚至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前世的、认定我会不顾一切阻拦他的笃定。
可这一次,我不会了。
我静静地,松开了原本就只是虚握着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