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冬烬林微第一次见到沈砚之,是在那年冬天的葬礼上。
北风卷着碎雪拍在灵堂的白幡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孝服,
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父亲是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才被卡车撞飞的,肇事司机逃逸,
只留下一摊迅速凝固在雪地里的暗红血迹,像朵开错季节的罂粟。“节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方黑色手帕,声音低沉得像落雪砸在枯枝上。林微抬头,
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领口系着同色围巾,
眉眼间覆着层化不开的寒霜,却在看到她冻得发紫的嘴唇时,眸色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沈砚之,那个传说中白手起家、手段狠厉的沈氏集团总裁。
而那个被父亲救下的孩子,是他唯一的侄子。沈砚之替她付清了父亲的医药费和丧葬费,
甚至找来了最好的律师追查肇事司机。林微对他感激涕零,却总觉得那份好意背后藏着什么,
像寒冬里结在屋檐下的冰棱,看着晶莹,碰着刺骨。“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攥着打工攒下的钱找到他办公室时,手指因为紧张而泛白。沈砚之正在看文件,
闻言抬眸,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你想怎么还?”林微咬着唇,
说出早已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话:“我可以去你公司打工,做什么都行,直到还清为止。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好啊。”他没让她去沈氏,
而是把她安排进了自己住的别墅,做了女佣。别墅大得像座迷宫,暖气开得很足,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林微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清洗他换下的衣物,
准备简单的餐食。沈砚之很少在家,偶尔回来,也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两人几乎零交流。
直到那个雨夜。她起夜时,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走近了,才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鬼使神差地,她烧了杯姜茶端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沈砚之趴在桌面上,
肩膀微微颤抖。他似乎没想到她会来,猛地抬头,眼底的脆弱来不及掩饰,像个迷路的孩子。
“你……”“先生,喝点姜茶吧,驱寒。”她把杯子放在他手边,转身想走。“林微。
”他叫住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恨我吗?”她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我父亲是自愿救人的,与沈先生无关。”可心里的某个角落,
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如果不是为了救沈砚之的侄子,父亲是不是还能陪在她身边,
看她大学毕业,看她嫁人?那晚之后,沈砚之对她似乎温和了些。会在她笨拙地学做甜点时,
站在厨房门口看一会儿;会在她生病时,让家庭医生过来;甚至会在她生日那天,
送她一条简单的项链。林微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提醒自己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隔着云泥之别。可少女的心,总是在不经意间,被那些细微的温柔悄悄打动。
她开始期待他回家的脚步声,开始留意他喜欢的咖啡口味,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只希望在他偶尔看过来时,能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她以为,日子或许能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彻底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第二章裂痕苏曼是沈砚之的青梅竹马,也是众人眼中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她第一次来别墅时,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看向林微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轻蔑,
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砚之,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苏曼坐在沙发上,
语气娇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沈砚之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她是家里的帮佣。
”“帮佣?”苏曼挑眉,目光落在林微洗得有些变形的袖口上,“我看还是换一个吧,
这样的形象,传出去丢你的人。”林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围裙的边角,
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用。”沈砚之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苏曼一眼,“她做得很好。
”苏曼似乎没想到他会维护一个佣人,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伸手想去挽他的胳膊:“好吧,听你的。对了砚之,下周的慈善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砚之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那天我有个重要的会议。”“什么会议比我还重要?
”苏曼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委屈,“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参加过活动了?
”沈砚之皱了皱眉,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我说了,没空。”苏曼的眼圈红了,
泫然欲泣:“砚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过去的事,
别提了。”沈砚之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那天的气氛变得很僵,苏曼最终气冲冲地走了。
林微收拾客厅时,看到苏曼掉在沙发缝里的一支口红,颜色艳丽,像淬了毒的玫瑰。
她拿着口红,心里像被虫子啃噬般难受。原来他有未婚妻,原来他对她的那些温和,
不过是雇主对佣人的基本礼貌。她真是太傻了,竟然会产生不该有的幻想。从那以后,
苏曼来得越来越频繁。她似乎故意要在林微面前宣示**,
会拉着沈砚之讨论他们的婚礼细节,会让林微做各种繁琐的事情,稍有不如意便大声斥责。
沈砚之大多时候是沉默的,既不阻止,也不维护。林微的心,就在他一次次的沉默里,
一点点冷下去。有一次,苏曼故意打翻了林微端来的汤,滚烫的汤汁溅在林微的手背上,
瞬间起了几个水泡。“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苏曼假惺惺地道歉,
眼神里却满是得意。林微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再去做一份。”转身时,
她听到沈砚之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去拿点烫伤药来。”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累。
累得不想再挣扎,不想再期待。她开始刻意避开沈砚之,他在家的时候,
她就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晚归,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留一盏灯。
她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用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脆弱的内心。可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人。
那天她下班回家,路过一个小巷时,被几个小混混堵住了。
他们是之前被沈砚之教训过的仇家,找不到沈砚之,便把气撒在了她身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遭殃时,沈砚之像天神般出现了。他几下就打倒了那些小混混,
然后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愤怒。“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抓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林微摇摇头,
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和手臂上被划伤的伤口,心里五味杂陈:“我没事,你受伤了。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拉着她就往别墅走。一路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回到别墅,他把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去拿医药箱。他的动作有些笨拙,
给她处理手背上早已冷却的烫伤时,眼神专注得让她心慌。“以后别再走那条路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嗯。”她小声应着。“也别再一个人加班到那么晚。
”“……好。”他处理完她的伤口,又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林微看着他**的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忍不住伸出手:“我来吧。”他顿了一下,没有拒绝。
她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消毒,然后贴上纱布。两人靠得很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心跳失速。“沈先生,
”她鼓起勇气,轻声问,“你和苏**……是要结婚了吗?”沈砚之的身体僵了一下,
没有回答。林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收回手,站起身:“我先回房了,先生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他在身后说:“林微,别离开我。”她的脚步顿住了,
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别离开他?可他给得起她想要的吗?他能放下苏曼,放下过去,
给她一个未来吗?第三章碎梦沈砚之的侄子沈念,那个被父亲救下的孩子,
在春天的时候转学来了林微所在的城市。沈砚之把他接来别墅住,让林微帮忙照顾。
沈念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只是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怯懦。他很依赖林微,
会在她做饭时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会在她打扫卫生时递上抹布,
会甜甜地叫她“微微姐姐”。林微很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延续,
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沈砚之看在眼里,对她的态度也愈发温和。
他会陪她和沈念一起吃饭,会在周末带他们去公园,甚至会笨拙地给沈念讲故事。那些日子,
别墅里有了难得的烟火气。林微几乎要以为,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她甚至开始幻想,
或许沈砚之是喜欢她的,或许他和苏曼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直到那天,
她在沈砚之的书房里,看到了那份文件。那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鉴定对象是沈念和沈砚之。结果显示,他们是亲生父子。林微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原来沈念不是他的侄子,而是他的儿子!那父亲拼死救下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她想起父亲下葬那天,
的愧疚;想起他对沈念异乎寻常的关心;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愧疚于父亲,而是愧疚于她!他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
巨大的背叛感和屈辱感席卷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还傻傻地付出了真心。“你都看到了?”沈砚之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苍白,
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林微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为什么要骗我?
沈念……他是你的儿子,对不对?”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微以为他不会回答,
才听到他低低地说:“是。”“那你告诉我,你对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可怜我?还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我父亲的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而绝望。“林微,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砚之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那是怎样?”林微惨笑一声,
“沈砚之,你真让我觉得恶心!你以为你给我一份工作,对我好一点,
我就能忘记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施舍,甚至……爱上你吗?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沈砚之的心里。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恨意和决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我走。”林微擦掉眼泪,
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这个地方,还有你,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她转身就走,
没有丝毫留恋。沈砚之想拉住她,手伸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他知道,这一次,
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林微离开了别墅,也辞掉了学校的**。她用自己攒下的钱,
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然后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她要尽快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这个充满了伤痛和谎言的地方。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和她开玩笑。
就在她拿到一家外地公司的录用通知时,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沈念出事了。
沈念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为了保护一个被抢走的玩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颅内出血,
情况危急。林微赶到医院时,沈砚之正站在手术室外,背对着她。他的肩膀垮着,头发凌乱,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怎么样了?”林微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管怎样,沈念是无辜的,
他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孩子。“还在抢救。”沈砚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医生说,
情况不太好。”手术室外的走廊很长,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对不起,
我们尽力了。”林微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看着医生遗憾的眼神,
听着沈砚之压抑的呜咽声,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沈念走了。
那个总是甜甜地叫她“微微姐姐”的孩子,那个父亲用生命救下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留住。
第四章永诀沈念的葬礼比父亲的还要冷清。沈砚之站在墓碑前,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一动不动。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林微远远地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