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是宫中最肮脏、最没有希望的地方。
这里的宫人,大多是犯了错的罪奴,每日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苟延残喘。
我被分到了浣衣局。
日复一日,我的双手浸泡在冰冷刺骨的皂角水中,浣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
指甲磨平了,指腹的皮肉绽开,与粗糙的布料摩擦,渗出血丝。
掌事姑姑是个刻薄的中年妇人,她似乎得了某些人的授意,对我格外“关照”。
“沈惊鸿,这点活都干不好,当初在将军府的金贵身子呢?”
她用细长的竹尺敲打着木盆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
“再磨蹭,晚饭也别吃了!”
周围的宫婢们投来复杂的目光。
她们不敢得罪掌事,便将恶意转移到我身上。
我的被褥时常被泼上冷水,饭食里偶尔会多出沙石。
我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我没有反抗,没有辩解。
每一次竹尺抽在背上,每一次被推搡撞到墙角,每一次饿着肚子在寒夜里冻得瑟瑟发抖,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里的那股暖流便壮大一分。
身体的痛苦,旁人的恶意,都成了滋养我的养料。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照旧被两个高壮的宫婢堵在柴房。
她们是周婉儿安**来的眼线,目的就是为了折磨我。
“哟,这不是我们沈大**吗?怎么,还在做着将军府的美梦呢?”领头的宫婢“翠环”阴阳怪气地说着,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撞向墙壁。
后脑传来一阵闷痛,眼前金星乱冒。
但我没有呼痛,反而闭上眼,细细体味着那股熟悉的转化过程。
痛楚化为能量,涌入四肢百骸。
很好,又精进了一丝。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她们的意料。
翠环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这个**!”
她扬起手,一巴掌朝我脸上扇来。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住手!”
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侍卫服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约莫十六七岁,眉目俊朗,手中按着腰刀,一脸怒容。
翠环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我:“你是谁?敢管我们的事!”
“我是羽林卫,萧逐。”少年冷冷道,“宫中禁止私斗,你们是想去慎刑司尝尝板子?”
翠环二人脸色一白,她们再嚣张,也不敢和掌管宫禁的羽林卫作对。
她们不甘地瞪了我一眼,悻悻地退了出去。
柴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你没事吧?”他走过来,想扶我。
我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墙站起来,摇了摇头:“多谢。”
他看着我额角的淤青和苍白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她们时常欺负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这个叫萧逐的少年,我有些印象。
在我还是将军府**时,曾随父亲去京郊大营,见过这个少年。
他是父亲麾下一个小兵的儿子,因天资不错,被父亲破格提拔,送入了羽林卫。
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沈……”他欲言又止。
“我已经不是沈**了。”我打断他,声音没有波澜,“我是罪奴沈惊鸿。”
他沉默了,良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我:“这是伤药,你……自己当心。”
见我没有反应,他把纸包硬塞进我手里,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我握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纸包,心里没有半分暖意。
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而且,他的出现,打断了我的“修行”。
夜深人静,我盘膝坐在床上,引导着体内那股日益壮大的力量。
仅仅半个月,我被废的修为不仅尽数恢复,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玄阶中品的门槛。
这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震惊整个武林。
我需要更多的“养料”。
被动的等待,太慢了。
第二天,当翠环再次来寻衅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
在她伸手推我的一瞬间,我状似无意地侧了侧身子。
她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朝着旁边一排刚刚洗好、晾晒整齐的衣物扑了过去。
那一排,是太子殿下的礼服。
哗啦一声,所有衣物都掉进了满是污水的木盆里。
整个浣衣局,瞬间死寂。
翠环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掌事姑姑冲了过来,看到那盆脏污的礼服,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给了翠环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蠢货!你想死吗!”
我站在一旁,垂着眼,扮演着一个受惊吓的、无辜的背景板。
但我知道,这盆脏水,最终会泼到我的身上。
也必须,泼到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