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麻辣小龙虾被一扫而空,红亮的油汁顺着陈玄的手指滴落在一次性桌布上,他却毫不在意,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叶尘看着堆成小山的虾壳,再看看陈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前辈,李天明那边……就这么算了?”叶尘还是忍不住问。一场搅动了整个娱乐圈和文化圈的风暴,在陈玄这里,似乎还不如一顿小龙虾来得重要。
“算了?”陈玄拿起最后一只小龙虾,慢条斯理地剥着壳,“《帝王策》下架整改,盛世娱乐公开道歉,股价应声而跌,几个准备跟他们合作的大项目也黄了。这叫算了?”
他将鲜嫩的虾肉蘸满汤汁,送进嘴里,眯着眼睛回味了片刻。
“这叫‘杀鸡儆猴’。鸡杀了,猴也吓到了,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那只鸡是死是活,是红烧还是清蒸,不重要。”
叶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打开手机,果然,关于《帝王策》的后续影响正在持续发酵。许多正在**或筹备的古装项目,纷纷宣布将“加强历史考据团队”,“尊重传统文化”。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行业上空。
而《华夏宝藏》官网那个“汉服定制”的链接,一夜之间访问量激增,服务器都差点瘫痪。王平激动地给叶尘打来电话,说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成功,更是一种文化现象。许多人留言说,他们第一次知道,真正的汉服可以如此大气、典雅,他们愿意为这份属于自己的文化买单。
“前辈,我们成功了。”叶尘看着那些充满热情的评论,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嗯,第一棵杂草拔掉了。”陈玄擦了擦手,又点开了手机上的“贪吃蛇”游戏,“不过,地里的杂草,可不止一棵。”
叶尘凑过去,只见陈玄的手机屏幕上,除了那条越来越长的像素小蛇,后台还挂着一个音乐APP。APP的首页,正用巨大的版面推荐着一个名为“九州雅乐坊”的国风音乐组合。
宣传照上,几个年轻男女穿着改良版的“国风”服饰,手里拿着古琴、琵琶、洞箫等乐器,表情酷炫,眼神迷离。他们最新推出的单曲《醉梦长安》,正以无可匹敌的势头霸占着各大音乐榜单的榜首。
e“九州雅乐坊?”叶尘对这个组合有些印象,“他们很火,号称是‘国风音乐的革新者’,将传统民乐与电子、说唱融合,很受年轻人欢迎。”
“革新?”陈玄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一点,暂停了游戏,切到了音乐软件。
一段音乐流淌出来。前奏是几声零碎的古琴拨弦,紧接着,强劲的电子鼓点和贝斯轰然砸入,一个电音处理过的女声开始吟唱:“红尘醉,长安夜,琉璃盏,碎了谁的誓言……”
歌词听起来古意盎然,但细品之下却空洞无物,充满了辞藻的堆砌。更让叶尘感到不适的,是那些传统乐器的音色。琵琶的轮指被处理得像机关枪扫射,洞箫的悠长被切割成碎片,完全失去了其应有的韵味。
“他们把古琴当吉他弹,把琵琶当贝斯用,以为加上几句‘风花雪月’的歌词,就是国风了?”陈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不叫革新,这叫糟蹋。拿着老祖宗的宝贝,奏着西洋的靡靡之音,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叶尘皱起了眉。他虽然是流行歌手出身,但也接受过系统的音乐训练,能听出这首《醉梦长安》在编曲上的投机取巧。它只是简单地将民乐元素作为一种符号化的点缀,其内核依旧是流水线生产的流行音乐。
就在这时,叶尘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经纪人张姐。
“叶尘,有个好消息!《天籁之声》节目组发来邀请,想请你担任下一期节目的特邀评委!”张姐的声音很兴奋。
《天籁之声》是国内最顶级的音乐竞技类综艺,收视率极高。
“下一期的主题是什么?”叶尘问。
“国风新浪潮!”张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而且,九州雅乐坊是那一期的擂主,所有挑战者都要对他们的作品进行改编挑战。节目组觉得你现在是国风领域的代表人物,请你去做评委,再合适不过了!”
叶尘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向陈玄。
陈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音乐,又玩起了贪吃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前辈……”叶尘迟疑地开口。
“去啊。”陈玄头也不抬,“送上门的靶子,没有不打的道理。”
叶尘瞬间明白了。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可是,他们现在风头正盛,粉丝群体也很庞大,我如果公开批评他们……”叶尘有些顾虑。他现在虽然有“国宝守护人”的光环,但本质上还是个艺人,需要考虑舆论的影响。
“怕什么?”陈玄终于瞥了他一眼,“你上次跟李天明斗,怕了吗?”
叶尘摇了摇头。
“那这次为什么要怕?”陈玄继续说,“上次我们批的是服化道,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形’。这次,我们要批的是音乐,是听得见感受得到的‘神’。形神兼备,才叫文化。那些人只学了个皮毛,就敢出来招摇撞骗,我们就是要撕开他们的画皮,让大家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货色。”
陈玄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条贪吃蛇又长了一截。
“况且,你以为他们请你,是真心实意想让你去当评委的?”陈玄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acts的弧度。
“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国风’的代表,是正统的象征。而他们,是‘革新’的先锋。节目组把你和他们放在一起,本身就是为了制造话题,引爆收视率。他们巴不得你们在台上吵起来。”陈玄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节目组的盘算,“他们想利用你,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们。这很公平。”
叶尘恍然大悟。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他身处其中,有时反而不如陈玄这个“局外人”看得透彻。
“那我应该怎么做?”叶尘虚心请教。
“你先答应下来。”陈玄退出游戏,打开了一份文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古文字。
“乐者,天地之和也。”陈玄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声音变得深远,“他们不懂‘和’,只懂‘乱’。你就去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和’。”
他抬头看向叶尘,眼神平静无波。
“这几天,你什么都别干,就去听一样东西。”
“听什么?”
“去博物馆,听那套曾侯乙编钟的录音。”陈玄说,“听它的‘宫、商、角、徵、羽’,听它的金石之声,听它在两千年后,是如何与天地共鸣的。”
“听编钟?”叶尘有些不解。
“对。”陈玄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叩响无形的音律,“去听,声音与声音之间的那个‘空’。他们把音乐塞得太满,反而失去了音乐本身。真正的大假,懂得留白。”
叶尘看着陈玄,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位前辈,又为他准备好了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器。
“好,我听前辈的!”
挂断张姐的电话,叶尘回复了节目组的邀请。他知道,又一场硬仗即将到来。而这一次,战场,在音乐里。
《天籁之声》的录制现场,灯光璀璨,足以晃花人眼。巨大的LED屏幕上,“国风新浪潮”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循环播放,气氛被烘托得无比热烈。
叶尘坐在评委席上,身旁是两位乐坛前辈。一位是资深的流行音乐**人,以商业眼光毒辣著称;另一位则是国内著名的民乐演奏家,白发苍苍的吴老。此刻,那位**人正满面红光地和主持人互动,而吴老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是礼貌性地微笑着。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擂主,华语乐坛最具开创性的国风团体——九州雅乐坊!”
主持人的声音充满煽动性,台下粉丝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九州雅乐坊的几位成员在一片干冰和炫光中登场。为首的队长宫羽,一头银发,眼线妖冶,怀里抱着一把经过改装、通体漆黑的琵琶。他冲着台下邪魅一笑,又引来一阵疯狂的尖叫。
他们要表演的,正是那首火遍全网的《醉梦长安》。
音乐响起,强劲的鼓点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宫羽的手指在黑色琵琶上疯狂扫弦,动作夸张而富有表现力,但叶尘却微微皱眉。那根本不是琵琶的“轮指”,而是电吉他的速弹手法,虚有其表,毫无章法。
“红尘醉,长安夜……”
女主唱的电音嗓音飘了出来,配合着舞台上光怪陆离的灯光,确实营造出一种迷幻的氛围。台下的观众跟着节奏摇摆,完全沉浸其中。
一曲终了,宫羽摆出一个帅气的定格姿势,全场沸腾。
“太棒了!太炸了!”主持人激动地走上台,“这才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国风!既有古典的韵味,又有现代的**!三位评委老师,你们怎么看?”
商业**人立刻抢过话筒:“完美!我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九州雅乐坊的音乐,是真正打通了传统与流行的壁垒,他们的市场无可**!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华语音乐走向世界的曙光!”
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让宫羽和他的队员们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主持人又将话筒递给了吴老。老先生扶了扶眼镜,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年轻人的尝试,很有勇气。形式上……也很多元。”
这句评价,客气,但疏离。明眼人都听得出其中的言不由衷。
宫羽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那么,叶尘老师!”主持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叶尘身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作为当下最受瞩目的国风音乐人,你对九州雅乐坊的这首作品,有什么看法?”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尘身上。
叶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钟,整个演播厅都安静下来,仿佛都在等待他的宣判。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宫羽老师。”叶尘的声音很平静,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请讲。”宫羽抱着手臂,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刚才的演奏中,我听到了一段非常华丽的琵琶solo,技巧令人眼花缭乱。”叶尘不吝赞美之词,但话锋一转,“这段solo的旋律,似乎借鉴了古曲《十面埋伏》中的一些片段。《十面埋伏》描绘的是楚汉相争的战场,金戈铁马,杀气腾腾。而《醉梦长安》这首歌,听起来更像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将战场上的杀伐之音,用在风花雪月的曲子里,请问,这是出于怎样的艺术考量?”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华丽的气球。
宫羽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叶尘会问得如此刁钻。
他支吾了一下,强笑道:“艺术是相通的嘛。我们这是……一种解构主义的表达方式,用激烈的音乐来反衬内心的柔情,形成一种张力。”
“解构主义?”叶尘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即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乐曲中后段的古琴,音色非常低沉,听起来似乎是刻意调低了琴弦的常规音高。这样做,使得古琴的音色与整首歌的电子编曲产生了明显的冲突感,虽然被后期效果掩盖了,但仔细听,依然存在一种不和谐。古琴讲究‘中正平和’,这种处理方式,是否也属于‘解构’的一部分?”
宫羽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根本没想过这么多,编曲是公司请的国外团队做的,他只负责弹和唱。这些细节,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这……这是为了追求一种……一种迷幻的听感。”他开始语无伦次。
演播厅里,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观众们虽然不懂乐理,但也听出叶尘的提问句句在理,而宫羽的回答却含糊其辞。
“叶尘老师,你是不是对我们的音乐有什么偏见?”宫羽身边的一位女队员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们只是想让更多的年轻人喜欢上国风音乐,有错吗?”
“让年轻人喜欢国风,当然没错。”叶尘的目光扫过她,最终还是落回宫羽身上,“但前提是,我们要先弄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国风。”
他站起身,对着舞台方向微微躬身。
“导演,能麻烦给我一把古琴吗?最普通的那种就可以。”
现场一片哗然。这是要现场“教学”吗?
节目组反应很快,立刻有人送上了一把古琴。
叶尘在琴前坐下,试了试音。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整个演播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他没有弹奏任何复杂的曲子,只是从最基础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开始,一个一个地,缓慢而清晰地弹奏出来。
没有电音,没有鼓点,没有华丽的灯光。
只有一声声清越、古朴的琴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它不激烈,不喧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能抚平人内心的焦躁。
这几天在博物馆里听曾侯乙编钟录音的场景,浮现在叶尘的脑海里。他想起了陈玄的话——“去听,声音与声音之间的那个‘空’。”
他弹得很慢,每一个音符之间,都留下了足够的“空”。那“空”,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意蕴悠长的呼吸,让音乐有了生命。
台下的观众,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变得沉静。许多人脸上的躁动和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宁静。
白发苍苍的吴老,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眼中泛着泪光,嘴里喃喃自语:“清、微、淡、远……这才是真正的琴心啊……”
一小段简单的音阶弹完,叶尘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舞台上脸色煞白的九州雅乐坊。
“古人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们老祖宗的音乐,美在含蓄,美在留白,美在意境。它追求的是天人合一,是心与宇宙的共鸣。”
“你们的音乐很热闹,很华丽,能瞬间抓住人的耳朵。但热闹过后,什么也留不下。”
“你们所谓的‘革新’,不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添砖加瓦,而是在拆毁了地基之后,用一堆工业废料,搭起了一座看似新潮的违章建筑。”
叶尘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九州雅乐坊和那位商业**人的心上。
“这不叫国风,这叫对国风的曲解和亵渎。”
说完,他对着舞台和观众席,再次深深一躬,然后坐回了评委席。
全场死寂。
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掌声响了起来。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密集,最后,汇成了一片雷鸣般的海洋。
这掌声,不是送给偶像的狂热,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认同。
宫羽站在台上,握着那把黑色琵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看着叶尘,眼神里不再是轻蔑,而是淬了毒一般的怨恨。
节目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后台,叶尘刚拿起手机,就看到陈玄发来的一条信息。
“五音足以定天下。干得不错。”
叶尘笑了笑,正要回复,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弹了出来。
“另,上次的小龙虾,辣度刚好,下次就按那个标准来。”
叶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化为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位前辈,永远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他从云端拉回人间烟火里。
节目播出的当晚,网络彻底被引爆。
#叶尘现场教学古琴#、#九州雅乐坊违章建筑#、#什么是真正的国风音乐#等话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霸占了热搜榜。
叶尘那段清雅古朴的古琴演奏,和九州雅乐坊喧嚣华丽的表演,被网友剪辑成对比视频,在各大平台疯狂传播。没有激烈的言辞,没有刻意的引导,但那种高下立判的对比,比任何雄辩都更有说服力。
“我错了,我以前还觉得九州雅乐坊挺潮的,现在一比,简直是噪音污染。”
“叶尘弹的那几个音,我居然听得想哭。那才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声音啊!”
“以前觉得吴老那样的是老古董,现在才明白,人家那叫坚守。向老艺术家致敬!”
舆论风向一夜逆转。九州雅乐坊的社交媒体账号下,涌入了无数质疑和批评的声音。他们原本引以为傲的“革新者”人设,瞬间崩塌,变成了“附庸风雅的投机者”。即将开始的全国巡演,也出现了大规模的退票潮。
盛世娱乐的顶层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李天明将一个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下属咆哮,“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回合!就一个回合!就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得落花流水!”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暗中扶持,寄予厚望的九州雅乐坊,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栽在叶尘手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挫败,这是对他脸面的第二次公开羞辱。
“李总,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陈玄和叶尘,他们占据了‘文化’的制高点。我们跟他们在同一个战场上打,根本没有胜算。”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认输?”李天明不甘心。
“当然不。”那人轻笑一声,“既然在文化上辩不过他们,那我们就换个玩法。文化人最爱惜什么?羽毛。我们就把他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光。”
李天明眼睛一亮,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从叶尘本人下手?”
“对。他不是要当圣人吗?我们就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伪君子。只要他的人设崩了,他说的话,自然也就没人信了。”
一场针对叶尘的,规模空前的抹黑行动,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一夜之间,网络上涌现出大量关于叶尘的“黑料”。
有图文并茂的帖子,声称叶尘在刚出道时,为了抢资源,曾打压同期练习生。
有剪辑过的视频,将叶尘在不同场合说的话拼接在一起,断章取义,指责他言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甚至还有人翻出了他几年前的一首快歌,请了所谓的“专业人士”分析,言之凿凿地指控其旋律抄袭了国外某位小众歌手的作品。
这些“黑料”**精良,逻辑看似严密,并且在庞大的水军推动下,迅速扩散到各个角落。
“我就说嘛,一个流量偶像,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文化大师,原来都是装的。”
“利用爱国情怀炒作自己,打压同行,这种人太恶心了!”
“人设崩塌!叶尘滚出娱乐圈!”
舆论的fickle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前一天还把他奉为“国风导师”的网友,第二天就可能变成最激烈的批判者。叶尘的粉丝们拼命地解释、反驳,但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水军组织的谩骂和嘲讽的汪洋大海之中。
更让叶尘感到压力的,是来自现实层面。几个已经签了意向合同的品牌代言,开始变得犹豫。连《华夏宝藏》的制片人王平,也忧心忡忡地打来电话。
“叶尘,你挺住。我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王平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但是,台里的一些领导,已经开始有顾虑了。他们担心你的负面新闻,会影响到节目的形象。”
挂了电话,叶尘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心里一阵阵发冷。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他所坚守的信念,在这些肮脏的手段面前,似乎变得不堪一击。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挫败,他敲响了陈玄的门。
陈玄正在院子里,用一把小巧的竹制工具,一丝不苟地清理着一尊刚出土的陶俑身上的泥土。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个沉睡的婴儿。
“怎么,被几句闲话,就打趴下了?”陈玄没有抬头,语气平淡。
“我……”叶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委屈和愤怒,在陈玄的平静面前,显得有些矫情。
“他们说我抄袭,说我伪君子,说我利用爱国炒作……”叶尘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陈玄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神,不像以往那样带着一丝戏谑,而是异常的严肃和深邃。
“兵者,诡道也。他们放弃了在阵前与你对垒,选择了绕后偷袭,用流言蜚语当武器。这说明什么?”
叶尘愣住了。
“说明在正面战场上,他们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陈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他们害怕了,所以才开始不择手段。”
他领着叶尘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屏幕上不是古籍,也不是文献,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图。
图的中心,是“盛世娱乐”和“李天明”。从这个中心,延伸出无数条线,连接着大大小小的公司、媒体、营销号,甚至一些看似不相关的投资机构。
“九州雅乐坊,只是盛世娱乐旗下一家子公司包装的产物。这次在网上带头攻击你的几个营销大V,背后都有盛世娱乐的投资。而给你安上‘抄袭’罪名的那个所谓‘乐评人’,他的工作室,上个月刚收到一笔来自香港的匿名投资,资金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李天明控股的另一家壳公司。”
陈玄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动,将一张巨大的资本之网,清晰地展现在叶尘面前。
叶尘看得心惊肉跳。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舆论战,没想到背后牵扯着如此庞大的利益链条。
“他们放弃了文化辩论,选择了人身攻击。这意味着,战争升级了。”陈玄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想拔光你的羽毛,我们就得砍断他的根。”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网络图最上方的一个名字上——远星资本。
“这是李天明最大的金主,也是他整个娱乐帝国的资金命脉。这些年,他们用资本操控舆论,捧红了一批又一批像九州雅乐坊这样的‘文化商品’,赚得盆满钵满。”
陈玄转过头,看着叶尘。
“拔草,已经不够了。”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叶尘从未见过的锋芒,那是一种属于猎食者的,冰冷的寒光。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棵根都烂透了的毒树,连根拔起。”
“你,准备好了吗?”
叶尘看着屏幕上那张天罗地网,再看看陈玄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心中的迷茫和委屈,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火焰所取代。那火焰,是愤怒,也是决心。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再仅仅是为了守护文化,更是为了守护他自己,守护所有在资本的阴影下,艰难前行的理想主义者。
“准备好了。”叶尘重重地点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