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里无长生,马嵬坡下葬深情。若问此恨何时尽?除非人间无帝王。1天宝十五载,
公元756年,六月十三日,马嵬破驿站,杨国忠正在和一名将领说着什么,
忽听的一阵马蹄声快速逼近,他刚转头,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支羽剑射来,
穿透了他的咽喉,身旁的将领看的目瞪口呆,两秒钟之后,这名将领的头颅已经被砍下。
“杀!杀!杀!”数十名禁军冲过来,割下了杨国忠的头颅,
其子杨暄、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相继被杀,鲜血染红驿道。唐玄宗的行帐里,
杨玉环正在给唐玄宗梳头,连日的奔波让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也显出了许多老态,
白发比昨日又多了几根。"三郎,该用药了。"杨玉环端起参汤,走到唐玄宗身边,
看着苍老无力的皇上,想起逃亡前,这位平时风光惯了的男人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
杨玉环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哀。一国之君,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岂能不叫人思绪万千。
唐玄宗接过药碗,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喝。杨玉环正欲催促君王用药,这个时候,
高力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陛下!将士们要求处死贵妃娘娘!
杨国忠首级已挂在驿栈门口。他们反了!他们反了!"高力士的声音微微发颤,
里面透着苍凉和慌张,还有大势已去的悲哀。唐玄宗闻言,眼神一惊,手一抖,
手中的药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慢慢的转头看向窗户,透过窗棂,
他看见驿馆前庭的火把汇成海洋,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渐渐清晰可闻:"不杀贵妃,誓不护驾!
"营帐外,陈玄礼按剑而立,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满脸怒火的龙武军将士。
这些将士在和安禄山的军队厮杀的时候,丢兵弃甲,在跟随唐玄宗逃亡的路上,狼狈不堪。
此刻,要杀一个妇人,却威严无比。天突然下起了雨,雨丝如针,刺透马嵬驿破败的屋檐。
杨玉环含泪跪在佛堂的青砖地上,素白的衣袍被泥水浸透,
金线绣的牡丹花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华贵。佛龛前,三尺白绫悬在梁上,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像一条垂死的蛇。"娘娘,该上路了。"高力士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心中有事,
此刻,正左右环顾。杨玉环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白绫上细密的纹路,心情不能平静。刚刚,
唐玄宗在闻知杨国忠被杀之后,神情就变了。他慢慢下床,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
看了一眼外面群情激愤的将士,点了点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唐玄宗没敢面对他宠爱的贵妃,只是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六军不发,朕保不住你了。
"杨玉环看着唐玄宗的后背,她明白了。自己,从来都不过是这个帝王的一时欢愉,
所有的宠爱,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一切都没有了。什么恩爱之情,
不过是帝王一时的心血来潮。杨玉环忽然笑了,声音不冷不热:"三郎是要我学梅妃,
自请白绫么?"唐玄宗倚窗而立,一言不发,坚硬如冰。沉默,就是默认。
杨玉环摘下金步摇,乌发如瀑般泻下:"那年七夕在长生殿,陛下曾执着我的手,
深情的对我说,生生世世为夫妻,现如今,恩爱还在,就要阴阳相隔了。""国家危难,
玉环,你要理解朕的难处。"唐玄宗痛苦的用手扶住了窗棂。“杀了一个女人,
就能解救一个王朝,世上还有这般容易的事情。”杨玉环在心里疯笑,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说到底,还是君王自私无情,杨玉环黯然的闭上了眼睛。"请娘娘速决。
"看到杨玉环还在犹豫叹息,高力士又催促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更低,几乎淹没在雨声中,
"再拖下去,陈玄礼的人就要来了。"杨玉环知道高力士担心的是什么,
她真想真的死在陈玄礼的刀下,她倒想看看,杀死一个女人,到底能改变什么。可是,
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辜的牺牲,就算真的死于陈玄礼的刀下,什么也改变不了,自己死了,
也不会有人替自己正名。想到这里,杨玉环缓缓起身,指尖抚过白绫,丝质的触感冰凉柔滑,
像极了她曾经最爱的蜀锦。她忽然想起十年前,李瑁送她的那匹月华锦,也是这般质地。
那时他说:"玉环,这匹布只配得上你。"现在,这匹白绫也要配她了。她有点害怕,
害怕这就是永别,从此再也无法见到梦中人。她慢慢踮起脚尖,将脖颈套入绳圈。人,
在面对真正的死亡的时候,精神是有点错乱的。杨玉环感觉自己有点失态,
至少在用脚乱蹬的时候,一定很难看。可是,都要死了,何必在乎那么多。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高力士把她抱了下来,往她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她还听见高力士急促的低语:"快!药效只有半刻钟!"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一切都进入了黑暗。当杨玉环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疼痛,
喉骨**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炭。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
却碰到了一层粗糙的麻布。"别动。"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伤口会裂开的。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此刻,她正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车厢狭小昏暗,
只有一盏油灯随着颠簸的马车摇晃,投下昏黄的光。对面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面具。"裴娘子醒了?"男子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太子让我转告您,从今日起,长安城里再也没有杨玉环这个人。"杨玉环想说话,
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递给她。镜中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细长的眼睛,扁平的鼻子,左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唯有那双眸子,
还残留着几分昔日的风华。"易容术。"男子简短地说,"三个月后疤痕会退。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杨玉环猝不及防,身子撞在了车厢上。男子迅速伸手扶住她,
杨玉环在他的手腕内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刺青,那是一朵小小的五瓣梅花。深夜,
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农舍前。"到了。"男子率先跳下车,伸手要扶她。
杨玉环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车辕慢慢下来。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她抬头望去,远处山峦起伏,像极了骊山的轮廓。"这是终南山脚下。
"男子毫无感情的说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屋内点着油灯,
简陋但干净。窗外,更鼓声远远传来,面具男子说道:"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在转身离开之前,他背对着杨玉环,依旧毫无感情的说道:"三日后,会有人来接你。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裴柔,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杨玉环点了点头,她知道,
她一惊脱离了生死那一刻。她,活了下来。2终南山深处,云雾缭绕,
一座废弃的道观隐在苍翠之间,青苔爬满斑驳的石阶,檐角的铜铃早已锈蚀,
却在山风中偶尔发出喑哑的声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杨玉环躺在床上,
被暗哑的风**吵醒,睁开眼,发现喉咙还是**辣的疼。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脖颈,
指尖触到粗糙的麻布绷带。那晚,一个蒙面男人急匆匆的带她来到了这座道观,
安置好她之后,就匆匆的走了。窗外雨声淅沥,屋内只有一盏油灯摇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素衣男子。"醒了?"这声音是如此熟悉,
杨玉环心中一震。他来了,他终于来了。杨玉环的心中激荡着强烈的震动,眼中噙满了泪水。
李瑁站在门口,一身粗布麻衣。果然是他,他来了,他没有失约。已经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啊。二十年来,没有不日日夜夜想着重逢的画面,现如今,却在这道观中见面,
只有他们两个人。二十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太长了。
李瑁的眼角已有了深浅不一的细纹,鬓角微霜,但是那双眼睛,还如当年洛阳初见时般清亮,
此刻,正深沉的看着她,里面的表情复杂。"瑁......"她张了张嘴,
却只发出一个气音。李瑁快步走上前,从案上端起一碗温水,扶着杨玉环,
小心地托着她的后颈,将碗递到她唇边。"慢些喝。"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般温柔,"太医说你的喉咙要养些时日。你要静养,什么都不要想。"杨玉环小口啜饮着,
感受久违的甘霖。水珠顺着唇角滑落,李瑁用袖角轻轻拭去。
"为什么......"她终于能出声,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李瑁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然后才深情的说:“因为你是我的妻。
”杨玉环喝完了温水,她太渴了。李瑁把碗拿走,重新回来,坐在杨玉环的床边,
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帕子上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那是他们新婚时她送给他的。
"还记得这个吗?"他展开帕子,指尖轻抚过上面的绣纹,"那日你说,愿我们如这对鸳鸯,
生死不离。"屋外雷声隐隐,雨势渐大,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中水光潋滟。
"二十年了,玉环。"他轻声说,"我从未忘记过这个誓言。
"杨玉环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她又何尝不是。二十年来,她被迫收起所有的眼泪,
二十年来,她身不由己。在至高权力面前,一个弱女子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她想一死了之,
李瑁苦苦哀求,“生,我们就还有希望子在一起。死,一切就都结束了。”是的,
必须活下去,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她想起那些深宫寂寥的夜晚,
想起每次宴会上远远望见他时心如刀割的痛楚,想起被迫饮下避子汤时腹中如绞的绝望。
李瑁伸手去擦她的泪,却越擦越多。"别哭了,好吗?"他声音哽咽,"哭多了,
你的眼睛会疼的。"雨声渐密,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恍惚间,
杨玉环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春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在洛阳牡丹园,他穿着华贵,
翩翩君子,嘴角带笑,眼里全是她,而她,眼里也全是他。一见钟情,结为夫妻,
以为从此就是余生,可是,事情的意外,超出他的想象,也超出她的想象。
李瑁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的摸了摸杨玉环柔软的头发,站了起来,走向了角落的灶台,
在那里,药罐里翻滚着终南山特产的黄芩,苦涩中带着一丝清甜。他小心地撇去浮沫,
舀出一碗棕色的药汁。"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他吹凉药汤,递到她唇边,
"我加了些蜂蜜,不会太苦。"“我不怕苦。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两人相视而笑。
檐下雨声渐歇,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斑。杨玉环喝完药,
依偎在李瑁的怀里,两人静静地望着苍翠的大山。时间在慢慢的流逝,终南山的冬天来了。
第一场雪落下时,杨玉环的喉咙已经好了许多。她披着李瑁的狐裘,坐在道观后院的石阶上,
看着雪花无声地落在枯枝上。李瑁从身后走来,手里捧着一盏热腾腾的姜茶。"喝点姜茶,
暖暖身子。"李瑁在杨玉环身旁坐下,将茶盏递到她手中。杨玉环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
温暖的姜汤进入喉咙,那一瞬间的温暖让她心头微颤。"你记得吗?"李瑁望着远处的雪幕,
开口说道,"那年冬天在华清池,你非要拉着我去看雪后的梅花。"杨玉环的手微微一抖。
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冬天,她裹着大红斗篷,
在雪地里跑得像只欢快的小鹿,李瑁生怕她摔着,一路追在后面,最后两人一起跌进雪堆里,
笑得像个孩子。"那时候多好啊。"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怅惘。李瑁转过头,
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现在也很好。"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李瑁伸手轻轻拂去,指尖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那夜,杨玉环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华清池氤氲的雾气,和安禄山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娘娘如此貌美,
何必委屈自己?"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胡人特有的腔调,"那个老头子,
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何况,还是夺自己儿子的妻子,也是让我涨见识了。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玉环?"李瑁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担忧,
"你没事吧?"杨玉环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李瑁点亮了烛台,昏黄的烛光下,她苍白的脸色无所遁形。"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好像知道她所有的心事。杨玉环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她与安禄山之间的秘密,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李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
权力巅峰的人,随心所欲,你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你才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