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

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

主角:怀瑾赵媪赵高
作者:秋不肃

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08-01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怀瑾每一寸**的肌肤。不是水,是沁入骨髓的地阴寒气,从身下坚硬如铁的条石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缠绕着,渗透着。永巷空室,一个被遗忘在帝国宫阙最底层的石匣子。没有窗,只有头顶斜上方三尺见方的一个孔洞,嵌着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吝啬地漏下天光——惨白,稀薄,如同垂死者的叹息。光柱中,无数尘埃无声地狂舞,像被囚禁的幽灵。

怀瑾蜷缩在角落一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枯草上。左臂被简陋的硬木板和肮脏的麻布条固定着,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引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钝痛和撕裂感,痛楚沿着神经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被劣质药汤灼伤的皮肤,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速溃烂。脖颈、胳膊上大片紫红色的创面,边缘翻卷,渗着浑浊的黄水,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更糟的是,她感觉身体深处开始发烫,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带着恶寒的灼热。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从齿缝间溢出,怀瑾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石壁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紧贴在背上,又被石壁的寒气冻得黏腻冰冷。她知道自己情况很糟。太医令夏无且每日会来一次,带来些金疮药和气味刺鼻的汤药。那药喝下去,似乎能暂时压下那骨头缝里的灼烧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昏沉,像坠入粘稠的泥沼。而伤口,在那些药粉覆盖下,溃烂非但没有停止,那黄水渗得似乎更多了,颜色也更深了些,带着一种不祥的暗绿。是药不对症?还是这永巷的“地气”太过污秽?抑或是…怀瑾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冰冷的念头浮现——有人不想她好。

沉重的铁栓拉动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生锈的巨兽在磨牙。头顶那方孔洞投下的光柱被一个佝偻的身影遮挡了大半。又是那个哑巴老宦官。他吃力地放下一个系着麻绳的旧竹篮,动作迟缓而僵硬。篮子里,照例是一碗浑浊得看不清内容的稀粥,边缘漂浮着可疑的黑色絮状物,散发出酸馊的气味。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粗陶的药罐,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怀瑾艰难地抬起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刺痛了溃烂的伤口。她的目光越过那令人作呕的食物,死死锁在老宦官那只扶着竹篮边缘、枯槁如鸡爪的手上。那手,布满褶皱和老茧,指甲缝里塞满了深褐色的、干涸的泥垢,几乎与指头的颜色融为一体。然而,就在那泥垢之中,怀瑾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掩盖的异样——一抹极其新鲜、尚未完全干透的暗红色!那颜色,红得发暗,绝非泥土!

是血!新鲜的、尚未干透的血迹!虽然被泥垢极力遮掩,但在怀瑾此刻高度戒备的视线下,无所遁形!这血…是谁的?是春莺,还是…老宦官在传递消息时遭遇了什么不测?

老宦官浑浊的眼睛极其隐蔽地扫过怀瑾,那眼神深处,不再是单纯的悲悯,而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和…一丝恐惧!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篮子就立刻离开,反而微微侧了侧身,将那只沾着血泥的手,极其短暂地、完全暴露在头顶斜射下来的惨白光线下!他粗糙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其快速地、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划了一个极其短促的符号!

那符号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怀瑾看得清清楚楚——三条并列的短竖线!与那日她在咸阳宫金砖上划给老宦官看的,一模一样!三!三天!

老宦官划完,立刻缩回手,恢复了那副麻木迟钝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不再看怀瑾,只是默默地将竹篮又往下放了放,然后拉动绳索,佝偻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孔洞投下的光柱之外。沉重的铁栓再次落下,锁死了这方绝望的囚笼。

三天!

怀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老宦官在用命传递信息!三天后,必有大事发生!是赵高的杀招?是李斯查到了什么?还是…阿母那边…?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与伤口的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落回那个小小的粗陶药罐。盖子盖得很紧。她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因为高热而微微颤抖。她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药罐的盖子。

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药味瞬间冲了出来!混杂着甘草的微甜、黄连的极苦,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土腥气的涩味。药液是深褐色的,浓稠得如同泥浆,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油亮的光膜。

怀瑾的眉头紧紧锁住。这味道…与前几日夏无且亲自端来的药,似乎有些不同。夏太医的药,虽苦,但气味相对纯粹,是熟悉的草药煎熬后的味道。而眼前这罐…那股土腥气和油亮的质感…不对劲!

她强忍着恶心,用右手食指的指尖,极其小心地蘸了一点罐口边缘残留的药液。指尖传来粘稠湿滑的触感。她将指尖凑到鼻尖下,深深地、仔细地嗅闻。浓烈的药味下,那股土腥气更加明显,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腐烂的甜腻!这绝不是正常的药味!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目光死死盯着那粘稠的药液。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有人在药里加了东西!是延缓伤口愈合的秽物?还是…加剧感染的毒物?赵高的手,果然伸进来了!就在这永巷空室,就在这每日必经的“治疗”之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身体在溃烂,在发热,左臂剧痛难忍,还要面对这加了料的毒药!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她必须找到自救的办法,否则,无论是伤重不治,还是赵高发动最后的雷霆一击,她都必死无疑!

她的目光,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石室内疯狂扫视。冰冷的石壁,潮湿的地面,散发着霉烂气息的枯草…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除了…她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被脓血、汗水和药渍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囚衣!还有…身下这堆散发着恶臭的枯草!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被高热灼烧的脑海中骤然成型!

幽暗的烛火在密不透风的石室里跳跃,将赵高深紫色官袍上的夔龙纹映照得如同蠕动的活物。他端坐在一张冰冷的石几后,面前摊开着一卷崭新的、散发着墨香的空白竹简。烛光将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那双深井般的眼睛,此刻,那眼中正翻滚着压抑的暴戾与冰冷的算计。

“哗啦…”

轻微的锁链摩擦声从角落传来。两名身着玄色劲装、面容阴鸷的侍卫,拖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重重掼在赵高面前冰冷的石地上。是春莺。

她身上的赭色刑徒服早已被血污浸透,凝固成暗褐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骨瘦如柴的轮廓。**的肌肤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鞭痕、烙痕、刀割的伤口纵横交错,有些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着,渗着黄水和血丝,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十根手指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指甲尽数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指端。她的脸肿胀得不成样子,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血窟窿,另一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承受无尽痛苦的躯壳。她像一摊被彻底碾碎的烂泥,瘫在那里,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赵高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般,冰冷的目光在春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她那双血肉模糊、微微颤抖的手上。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春莺身边,深紫色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

一名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抓起春莺一只完好的手腕。春莺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那只勉强睁开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寂的空洞被打破,只剩下对即将到来酷刑的本能绝望。

侍卫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显然是刚调制的印泥,混入了大量的牲血,颜色深得发黑,散发着浓烈的腥气。他抓着春莺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那血肉模糊、指骨碎裂的手掌,狠狠按进了粘稠的血泥之中!

“唔——!”春莺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虾,仅存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瞳孔因剧痛而涣散,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嘶鸣,那声音破碎得如同被撕裂的布帛!

血泥浸透了她手掌上每一道伤口,渗入碎裂的骨缝。侍卫面无表情,将这只沾满血泥的手提起,如同提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精准地、重重地按在了赵高面前那卷空白竹简的末端!

一个清晰无比、边缘带着淋漓血痕的掌印,瞬间烙印在青黄色的竹片上!掌印的纹路被伤口和血污扭曲,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诅咒印记!

“嗯。”赵高满意地发出一声鼻音,看也没看地上再次瘫软、只剩下微弱抽搐的春莺。他拿起旁边一支蘸饱了墨汁的硬毫笔,俯下身,笔尖悬在那血掌印的上方,手腕沉稳地移动。一个个秦篆小字,如同毒蛇般在竹简上游走:

“…罪奴郑氏,心怀怨望,阴结楚孽,密遣椒房旧婢春莺,私通方士卢生窃取丹室秘药‘曾青’、‘丹毒’暗藏于简牍之内意以秽毒之术诅咒圣躬祸乱大秦其心可诛其行当戮人证(血掌印)物证(指残留毒物之简)俱在伏乞圣裁…”

笔锋凌厉,字字诛心。写罢,赵高直起身,将笔轻轻搁在笔山上。他拿起竹简,对着烛光,仔细审视着那墨迹未干、浸染着血污的构陷之词,以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掌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刻毒、胜似蛇蝎的笑意。

“备车。”赵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去丞相府衙。”他需要将这“铁证”,在“适当”的时候,“不经意”地送到正在“彻查毒源”的李斯面前。

永巷空室。

头顶方孔的光线由惨白转为昏黄,又渐渐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怀瑾蜷缩在枯草堆上,身体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骨头缝里透出的灼热一阵猛似一阵,烧得她口干舌燥,意识昏沉。而体表被寒气侵袭,又冷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左臂的剧痛和伤口溃烂的灼痒感,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最要命的是,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重的痰音,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感染在加剧,高热在摧毁她的意志和体力。夏无且今日送来的药,她一滴未动。那罐加了料的毒药,就放在角落,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时间…不多了。老宦官用血泥传递的“三天”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赵高那头,必然也在紧锣密鼓地编织着最后的杀网。

她必须行动!就在今夜!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怀瑾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支撑着滚烫虚弱的身体,极其艰难地坐了起来。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费着她巨大的力气,带来一阵眩晕和剧痛。她喘息着,摸索着,抓住了身下那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枯草。她开始一根一根地、极其缓慢地将枯草抽出来,聚拢在身边。

然后,她颤抖着手,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囚衣。布条被脓血和污物黏连在溃烂的伤口上,每一次撕扯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新的撕裂。她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泪水不断滚落。终于,那件褴褛的囚衣被她脱了下来。布质粗糙,浸透了汗、血、脓水和药渍,变得僵硬而沉重。

接着,是那用来固定左臂的、肮脏的麻布条和硬木板。拆开它们的过程,如同再次经历骨折。怀瑾痛得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她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木板被丢弃在一旁。她仅穿着单薄的、同样污秽不堪的中衣,在黑暗中摸索着,将那件破烂的囚衣用力撕扯成尽可能宽大的布片。布片边缘参差不齐,但她顾不上了。

她拿起聚拢的枯草,开始用这些布片,一层一层、极其笨拙地包裹。她的动作很慢,手指因为高热和虚弱而颤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枯草很干燥,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布片很脏,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药味。她将它们紧紧裹缠在一起,尽量压紧实。

包裹的过程漫长而痛苦。每一次用力缠绕,都牵扯着左臂的伤处和身上溃烂的创口。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头、脖颈淌下,浸湿了单薄的中衣,又迅速被石室的寒气冻得冰凉。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眩晕,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但她强迫自己继续,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丑陋的、散发着混合恶臭的、用破烂囚衣包裹枯草制成的“假人”雏形,终于在她颤抖的手中成形。它只有上半身,歪歪扭扭,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怀瑾将它小心翼翼地侧放在枯草堆上,位置大致模仿她之前蜷缩的样子。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分辨,或许能蒙蔽一时。

做完这一切,怀瑾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血腥味。高热的浪潮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身体冷得如同冰块,左臂失去了固定,剧痛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

她艰难地挪动着,避开那个“假人”,蜷缩到石室另一个更黑暗、更靠近角落的阴影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条石,寒气如同钢针般刺入骨髓。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躲入巢穴深处的小兽,尽可能地减少热量的流失和身体的暴露。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将她彻底吞没。石室中,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以及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疯狂地敲击着耳膜。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积蓄着那微乎其微的体力。冰冷的地气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体里最后的热量,伤口的溃烂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高热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在等待。等待着黑暗最深沉的时刻,等待着那铁栓被拉动的、象征着未知命运开启的声音。三天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在这死寂冰冷的永巷空室中,一个重伤濒死的孩童,用破烂的囚衣和腐朽的枯草,编织着一个绝望而渺茫的求生幻影,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起最后一支无声的、惨烈的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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