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儿子方浩一次都没来过。
只在第一天打了个电话,问我情况怎么样,然后就匆匆挂了。
倒是儿媳林莉莉,每天掐着饭点来送饭,殷勤得让人起疑。
她每次来,都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套装,手里提着看起来就很贵的汤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二十四孝好儿媳。
可我能听到她的心声。
【心声:这死老太婆,命还真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方浩那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还得老娘亲自出马。】
【心声:股票又跌了!妈的,这个月的窟窿又大了十万!再不想办法从老太婆这里搞到钱,我就死定了!】
【心声:今天这套香奈儿套装花了我两万块,也不知道老太婆识不识货。得让她觉得我过得很好,很有钱,这样才好开口借钱。不能让她觉得我是山穷水尽了才来找她。】
原来如此。
挪用公款炒股亏空,想让我来填这个无底洞。
她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我面不改色地喝着她送来的“高级汤羹”,心里冷笑。
想从我这里拿钱?
可以。
就怕你拿了,没命花。
第四天,我出院了。
赵蔓开车来接我。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一开门,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饭桌上,我生日那天剩下的残羹冷炙还摆在那儿,已经长出了绿色的霉菌,散发着一股馊味。
地上,那个破碎的音乐盒的木屑,还凄凉地躺在那里,没人收拾。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这个我付出了一辈子的家,在我倒下之后,就成了一个垃圾场。
赵蔓看不下去了,卷起袖子就要收拾。
我拦住了她:「别动。」
赵蔓不解地看着我。
我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对着这一片狼藉,从各个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然后,我把那个摔碎的音乐盒的残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一个密封袋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对赵蔓说:「现在可以了。」
赵蔓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静静,你……没事吧?」
我冲她笑了笑:「没事,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
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把所有发霉的食物都扔了出去。
然后,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坐在干净明亮的客厅里,我感觉自己也跟着这个屋子一起,焕然一新。
晚上,儿子方浩和林莉莉来了。
方浩一进门,看到焕然一新的家,明显松了口气。
林莉莉则夸张地叫起来:「哎呀妈,您都出院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好来接您啊。您看您,还自己打扫卫生,累着了吧?」
【心声:算她识相,知道自己收拾。不然我还得花钱请保洁,晦气。】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方浩,淡淡地问:「这几天,去哪儿了?」
方浩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公司……公司忙。」
【心声:莉莉不让我来,说妈在气头上,来了也是挨骂。她说她有办法搞定妈,让我别掺和。】
真是我的好儿子。
愚蠢,懦弱,没担当。
被他老婆拿捏得死死的。
林莉莉见状,赶紧打圆场,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妈,您看,这是我给您买的生日礼物,那天太乱了,都忘了给您了。」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音乐盒。
做工粗糙,造型俗气,上面镶嵌的所谓“钻石”,一看就是廉价的水钻。
「妈,您看,纯金的!比您那个破木头盒子强多了吧?这回您该高兴了吧?」
她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得意洋洋。
【心声:花了我三千块!肉疼死我了!不过没关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从她那儿搞到五十万,这点钱算什么!这老太婆,就喜欢这种金灿灿的俗气玩意儿,肯定高兴坏了。】
我看着那个刺眼的金色音乐盒,又想起了我那个断了头的小芭蕾舞演员。
一股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
我抬手,直接把那个音乐盒挥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比我那个木头盒子碎得更彻底。
因为它是“金”的,其实是镀了一层金粉的塑料。
林莉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方浩也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们印象里,我永远是那个温和、隐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母亲。
「妈!你干什么!」林莉莉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那不是心疼礼物,而是她的计划被打乱的恼羞成怒。
【心声:疯了!这老太婆疯了!她竟然敢摔我买的东西!我的三千块!她怎么敢!】
「我不喜欢。」我看着她,平静地说。
「我不喜欢金的,我也不喜欢你。」
「林莉莉,带着你的东西,从我家滚出去。」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他们心上。
林莉莉彻底懵了,她求助似的看向方浩。
方浩终于反应过来,他扶着林莉莉,对我吼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跟莉莉说话!她好心好意给你买礼物,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她的心意啊!」
【心声:妈到底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太吓人了。莉莉都快被气哭了,我得护着她。】
我看着他护着林莉莉的样子,觉得无比讽刺。
当年,前夫带着小三上门逼宫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护着那个女人。
如今,我的儿子,护着另一个想榨干他母亲血汗的女人,来指责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