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实验室。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提交成功提示,指节泛白。
三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手上的裂口被消毒水浸得发白,连轴转的日子里,泡面吃了整整两箱。
这份脊髓性肌萎缩症的低成本诊疗方案,是我呕心沥血换来的。
也是我妈活下去的希望。
鼠标刚移到“保存备份”,实验室的门被踹开。
魏家豪叼着烟,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晃悠悠走到我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屏幕,嗤笑一声。
“程宏杰,倒是挺能干。”
我攥紧鼠标,后背瞬间绷紧。
“魏学长,你怎么来了?”
“我的东西,我来看看怎么了?”
他弯腰,手肘抵在我椅背上,热气喷在我颈后,带着烟草和金钱的味道。
我下意识往旁边躲,牵动了腿上的旧伤,疼得皱眉。
他瞥见我跛了一下,眼神里的轻蔑更浓。
“别装死,这份方案,署名得改改。”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玩味的眼里。
“不行!”
声音有点抖,却没退后半步。
这是我花了无数个通宵,翻遍国内外文献,甚至偷偷去罕见病病房收集的数据。
是我这个农村出来的跛子,唯一能挺直腰杆的东西。
魏家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起身拍了拍手。
“不行?”
“程宏杰,你搞搞清楚。”
“在这所学校,我魏家豪说行就行,说不行,你连毕业都难。”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扔到我面前。
照片里,我妈躺在县城医院的病床上,输着液,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语气阴狠。
“方案第一署名给我,再加个合作导师的名字。”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魏家豪的手下,安安稳稳帮我做事。”
“不然,”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你妈在医院的药,可能就停了。”
我浑身发冷,指尖冰凉。
我想起上个月,妈打电话说病情加重,医生说再凑不齐钱,就只能保守治疗。
我想起自己申请助学金被驳回,后来才知道,名额被魏家豪的跟班顶替了。
我想起每次在学校走廊遇到他,他都会故意撞我的肩膀,看着我踉跄着站稳,然后笑着走开。
原来,他早就把我的软肋,捏得死死的。
“学术造假,你就不怕被举报?”
我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倔强。
魏家豪嗤笑出声,直起身踢了踢我的椅子。
“举报?”
“你有证据吗?”
“就算有,你觉得有人会信你这个农村来的跛子,还是信我魏家豪?”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则新闻给我看。
标题刺眼——某高校研究生举报导师学术造假,反被诬陷诽谤,最终自愿退学。
下面的评论区,全是嘲讽举报者不知天高地厚,想碰瓷上位。
“看到了吗?”
“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程宏杰,识相点,把方案底稿发给我。”
“好处少不了你的,至少能让你妈安安稳稳治病。”
我盯着屏幕上的新闻,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妈,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手指放在键盘上,迟迟没动。
一边是我熬了三个月的研究成果,是我作为医学生的底线和尊严。
一边是我妈的命,是我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人。
魏家豪不耐烦地踹了踹桌子,杯子里的水洒出来,溅湿了我的手稿。
“别给脸不要脸,我没耐心跟你耗。”
“现在,要么发底稿,要么看着你妈停药。”
“二选一,给你十分钟考虑。”
他说完,靠在实验台上,拿出手机刷着短视频,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跟班站在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我看着被水浸湿的手稿,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就像我此刻的人生。
三个月的心血,无数个通宵的坚持,难道就要这样拱手让人?
可如果我不答应,妈怎么办?
她已经受了一辈子苦,不能因为我,连最后的治疗机会都没有。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我赶紧低下头,擦掉。
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脆弱。
我点开文件夹,看着里面的研究底稿,每一个数据,每一段分析,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这是我拿命换来的东西。
现在,却要亲手送给别人。
手指颤抖着,点开发送键。
魏家豪听到提示音,抬起头,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在羞辱。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明天的学术论坛,我会拿着这份方案发言。”
“到时候,你就在台下看着,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说完,他带着跟班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
“忘了告诉你,你的助学金,我帮你‘申请’驳回了。”
“毕竟,你现在跟着我,也不需要那点小钱了,对吧?”
门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实验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电脑屏幕上那刺眼的“发送成功”。
我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没有哭出声,只有压抑的呜咽,闷在喉咙里,疼得难受。
手上的裂口又开始渗血,滴在浸湿的手稿上,晕开一小片猩红。
我想起小时候,帮妈干农活,从山坡上摔下来,腿断了。
妈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说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病。
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学医,一定要让妈过上好日子,一定要让穷人也能看得起病。
可现在,我连自己的研究成果都守不住,连妈的病都要靠妥协才能维持。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实验室,落在我的跛腿上,像是一种讽刺。
我拿起手机,点开新闻,又看了一遍那个举报失败的案例。
评论区里,有人说,底层人的努力,在钱权面前,一文不值。
以前我不信。
现在,我信了。
但我不甘心。
我缓缓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魏家豪,你抢了我的研究成果,逼我妥协。
这笔账,我记下了。
我要去县城,去看看我妈。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她有事。
至于魏家豪,我们的账,慢慢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