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说完了吗？”
阮西西终于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朝明的心上。
顾朝明愣住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
他想过她会哭，会闹，会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他甚至想过她会恨他，会打他，会骂他。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就好像，他于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说完了吗？”
阮西西重复了一遍，然后从林墨白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着他。
“如果说完了，就请你离开吧。”
“这里是林家，不是顾家，不欢迎你这种没有教养的客人。”
没有教养......
顾朝明被这四个字刺得心脏一缩。
曾几何时，这都是他用来训斥她的词。
“阮西西，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我说，请你出去。”
阮西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
顾朝明气得浑身发抖，他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可他的手扬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因为他看到，阮西西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只有冷漠，和一丝......厌倦。
“怎么，又要打我吗？”
阮西西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像你在客厅里，当着白缘伈的面打我那样？”
“还是像你用鞭子抽我九十九下那样？”
“顾朝明，你除了动手，还会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他最痛的地方。
“我......”
顾朝明的手无力地垂下，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不是的，他想说他后悔了。
他想说他知道错了。
“西西，是我误会你了......我被骗了！白缘伈说那八个亿是她给的！我现在才知道那八个亿是你给的，你也没有强迫白缘伈喝酒......”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急切地说道。
“西西，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是我**，是我有眼无珠，我被白缘伈那个**骗了！”
“我已经让她付出代价了，我把她赶走了，我让白家破产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
“顾朝明。”
阮西西打断了他。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是，那八个亿是我给的。”
“那是我爸妈留给我最后的遗产，我瞒着所有人，把它全都给了你，只为了让你能东山再起。”
“我当初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有负担，不想打击你的自尊，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让人负责，但你也不能、不该、对我那么狠心！”
“你把白缘伈捧在手心，却把我踩在脚底。”
“你为了她，逼我献血，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为了她，摔碎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镯子，为了她，要把我嫁给个大我三四十岁的男人！在没有一点证据的情况下就轻易相信她！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关在房间里，像对待一条狗！”
“顾朝明，你问我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那我倒想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那些过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林墨白和林阿姨望着她，眼中难掩心疼。
他知道阮西西在顾家过的不好，但他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艰难......
顾朝明被她问得节节败退，脸色惨白。
“我没有让你嫁给别人......我不知道......我当时......”
他想解释，却发现一切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你不知道？”
阮西西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同时又毫不留情地伤害我。”
“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所以你就可以在我被鞭子抽得快要死掉的时候，还冷冰冰地对我说‘好好反省’。”
“但是顾朝明，你现在得知道一件事。”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在我逃出顾家的那个晚上，那个爱了你十几年的阮西西，就已经死了。”
“是你，亲手杀死了她。”
“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阮西西。”
“一个跟你，跟顾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阮西西。”
她说完，转身，重新回到了林墨白的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下个月十八号，是我和墨白哥的订婚宴。”
“到时候，就不欢迎顾总你大驾光临了。”
“保安！”
林阿姨适时地喊了一声。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立刻冲了进来。
“把这位顾总，‘请’出去。”
“以后，不要让任何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家的安宁。”
保安走到顾朝明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总，请吧。”
顾朝明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阮西西，和她身边那个男人。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彻底崩塌。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不是输给了林墨白，而是输给了过去的自己。
他被保安半推半架地“请”出了林家别墅。
厚重的大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暖和光明。
也隔绝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站在门外，夜风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看着二楼那个亮着灯的窗口，仿佛还能看到阮西西决绝的背影。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西西......别不要我......”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