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里弥漫着松烟墨的香气。卫昀坐在窗边的画案前,正低头调颜料。
阳光透过雨帘落在他身上,给那件素色的棉袍镀上了层柔和的金边。他比在京城时清瘦了些,
头发留长了,用根木簪松松挽着,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少了暗卫的凌厉,
多了几分文人的温润。沈清辞站在门口,手里的雏菊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卫昀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归于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他放下画笔,站起身,
动作从容得像在招待一个陌生的客人。“姑娘有事吗?”这声“姑娘”,像把冰锥,
狠狠扎进沈清辞的心里。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哽咽:“卫昀……”卫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随即又舒展开。他走到画案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姑娘认错人了。我叫昀生。
”“我没有认错!”沈清辞上前一步,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就是卫昀!你看看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日记,递到他面前。纸页被雨水打湿了边角,显得有些狼狈。
卫昀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指尖微微一顿,却没有去接。他转过身,看向窗外的雨帘,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是姑娘的东西,与我无关。”“怎么会无关?
”沈清辞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里面写的都是我们的事!
你说过会保护我,你说过……”“姑娘。”卫昀轻轻拨开她的手,动作温柔,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他的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时,
沈清辞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她看着他眼里的陌生,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他真的……不记得了。或者说,他不想记得了。“卫昀,我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哀求,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瞎了眼,
是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卫昀转过身,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
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疲惫。“机会?”他轻声重复这两个字,
像是在玩味,“姑娘给过我机会吗?”沈清辞愣住了。“在你为了苏文彦打我巴掌的时候,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在你把毒药丢给我的时候,
在你看着我被拖去乱葬岗却无动于衷的时候……你给过我机会吗?
”“我……”沈清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画面像刀子一样,
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十年。”卫昀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
“我守了十年,等了十年,最后等到的,是你一句‘死不足惜’。沈清辞,
你觉得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沈清辞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住身后的画架,
才勉强站稳。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江南的雨巷,撑伞的女子背影纤细,
像极了她。原来他还是记得她的。只是这份记得,已经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我知道没用……”她声音嘶哑,“可我不能没有你……卫昀,没有你的日子,
我活不下去……”“你会活下去的。”卫昀转过身,重新拿起画笔,
语气淡漠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就像我没有你,也活下来了一样。”他蘸了点墨,
在宣纸上轻轻勾勒,笔尖划过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坊里格外清晰。沈清辞看着他的侧脸,
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会在深夜给她盖被子、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会为她挡刀挡箭的卫昀,
好像真的死在了那个乱葬岗的夜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
是昀生——一个只想在江南画雨的画师。“那个郎中……”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颤抖,
“他说你让我‘各自安好’,你真的……就这么想吗?”卫昀的笔尖顿了顿,
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是。”一个字,
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清辞。她看着他专注画画的样子,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已经往前走了,只有她还被困在原地,守着那些破碎的回忆。
“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在客栈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