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星港市CBD的“光子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乔安之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点击运行。屏幕上，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

成了。

她长舒一口气，身体向后瘫倒在人体工学椅上，宛如一条被抽去骨头的咸鱼。连续72小时高强度工作，终于在截止日期前搞定了这个季度的核心项目。

身体可以咸鱼，但精神上的发条还紧绷着。她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名为“速达生活”的APP，这是一款主打“万物皆可送”的跑腿平台，也是她这种懒癌晚期患者的生命之光。

她在收藏夹里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料店，下单了一份豪华海胆饭和一份冰镇大吟酿。备注写得清晰明了，堪比项目需求文档：

【需求1：海胆需色泽金黄，颗粒分明，拒绝融化或发黑。需求2：清酒必须冰镇，要求瓶身挂霜，但不接受冰块稀释。需求3：20分钟内送达，超时一分钟，本人将保留申请平台介入索赔的权利。需求4.0（补充）：骑手需自备零钱，本人没有现金。】

支付，下单，一气呵成。乔安之瞥了一眼订单状态，一个叫“晏辞”的骑手接了单。名字还行，希望人也靠谱。

对乔安之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她给自己的人生规划了清晰的OKR——三十岁前，赚够三千万，退休躺平。为了这个核心目标，她把每一分钟都量化为收益。此刻，这顿价值三百块的宵夜，是她犒劳自己创造了三百万价值的奖励，投入产出比极高。

然而，20分钟过去，门铃并未响起。

乔安之皱起眉，点开APP，地图上的那个蓝色小点，正在离她大厦两公里远的一个路口，原地打转。

她忍无可忍，拨通了骑手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疲惫，背景音是呼啸的风声。

“晏辞是吧？”乔安之开门见山，语气像在质问一个搞砸了项目的下属，“你的KPI是20分钟送达，现在已经超时三分钟。请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偏差，并给出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导航……抽风了。”

“抽风？”乔安之气笑了，“速达的导航系统，是我前东家的产品。它的路径规划算法冗余度极高，城市主干道不可能出现定位丢失。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乔安之以为他挂了。

“……我迷路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更低了，似乎带着点委屈。

乔-逻辑怪-安之，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bug，二是借口。这个叫晏辞的骑手，两样全占了。

“地址，光子大厦A座，你现在的位置，在德林路和海潮道交叉口。解决方案A：左转进入海潮道，直行800米，右侧就是。解决方案B：原地等待，直到你的智商和导航系统同时恢复正常。”

“……好的。”

挂掉电话，乔安之感觉自己的血压飙升了10%。又过了十分钟，门铃终于响起。她打开门，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蓝色的骑手制服，戴着头盔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像含着碎冰的深潭。但在乔安之眼里，这双眼睛的价值，远不如她那份正在逐渐丧失最佳口感的海胆饭。

“你的宵夜。”男人把餐盒递过来，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清清冷冷的。

乔安之接过，当着他的面打开，检查。海胆微微有点化了，清酒瓶身的霜也融了。

“超时13分钟，商品品控下降30%。”她冷静地做出评估，然后抬眼看向他，“根据平台协议，我有权给你差评。”

男人没说话，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乔安之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资本家。但一想到自己的三千万退休金，她立刻硬下心肠。

“差评会影响你的绩效和收入，对吧？”

男人点了点头。

“行。”乔安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拍在他手里，“这是精神损失费，我个人赞助的。我不给差评，但作为交换，你现在，立刻，帮我下楼去便利店买一包猫粮。品牌要‘喵生赢家’，深海鱼口味。这是新的订单，我口头下达，你即刻执行。”

她这是在测试他的服从度。一个好的“工具人”，必须具备随叫随到、指哪打哪的优良品质。这个晏辞虽然业务不熟，但胜在听话，或许可以发展成自己的专属跑腿。

男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二十块钱，又抬头看了看她。那眼神很复杂，像是在评估一件稀有的古董。

“好。”他言简意赅地收下钱，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乔安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可塑性很强。她关上门，开始享用自己迟到的宵夜。

而走进电梯的晏辞，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拿出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助。”

“晏总！您这么晚还没休息？”

“查一下‘速达生活’后台，一个叫乔安之的用户。把她的用户等级调到最高，然后，把我的骑手账号和她的账号进行‘强绑定’。以后她所有的订单，都由我优先接单。”

“啊？晏总，这……为什么？”

晏辞摩挲着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压力测试’样本。”

有趣，太有趣了。一个敢拿二十块钱，就想收买天穹科技总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