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潮生又一年

潮落潮生又一年

主角:林漾陈屹渡月号
作者:一个人的書

潮落潮生又一年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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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旧船票林漾在第三十次把“三年”两个字从稿纸上划掉时,

窗玻璃突然被风撞出一声闷响。她抬头望出去,

梅雨季的雾把江对岸的灯塔泡成了一团模糊的黄,

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攥在手心的那颗水果糖——糖纸被汗水浸软,

连带着里面的橘子味都变得黏糊糊的。那时候她还住在江边的老巷里,

青石板路一到下雨天就滑得能映出人影。父亲是造船厂的木工,

每天回家时帆布围裙上都沾着松香和桐油的味道,手指关节粗大,

却能把碎木片削成小小的渔船模型。“漾漾,”他总爱把模型塞进她手里,

“等这艘‘渡月号’造好,咱们就开去下游看潮。”可“渡月号”的龙骨还没拼完,

父亲就跟着外地来的工程队走了。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梅雨天,

他蹲在巷口帮她把雨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说:“三年,爹三年就回来。

”林漾攥着那只没完工的木船模型,看着他的蓝布衫被雨雾吞掉,

直到巷口的石狮子只剩下一个灰扑扑的轮廓。第一个三年,她把木船模型藏在枕头底下,

每天睡前都要摸一摸船身的纹路。巷口的张奶奶总给她带糖,说等秋天橘子熟了,

她爹就该回来了。可橘子绿了又黄,换了三茬,江面上开过无数艘挂着红灯笼的船,

没有一艘是父亲说的“渡月号”。有天夜里她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把模型抱在怀里,

以为那是父亲温暖的手掌,醒来时才发现船尾的木片被眼泪泡得发涨,轻轻一碰就掉了。

十五岁那年夏天,她在造船厂的废料堆里捡到一块梨木。阳光把木头发烫,她坐在树荫下,

学着父亲的样子用砂纸打磨。木屑落在她的帆布鞋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旁边补渔网的老周叔看见,笑着说:“丫头,这木头像块好料,能做艘结实的船。

”她没说话,只是把砂纸磨得更用力,指腹很快起了水泡,破了又结茧,

倒让她想起父亲手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原来有些印记,是会跟着时光一起长在身上的。

高考前的那个冬天,母亲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陌生,

说父亲在工地出了意外,已经下葬了。林漾正在画室里画江景,笔尖的炭粉突然簌簌往下掉。

她走到窗边,看见江面上结了一层薄冰,阳光照在上面,碎成一片晃眼的白。

那只梨木船还放在抽屉里,只做了一半,船舷的弧度还没打磨光滑,像个没说完的句子。

后来她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学的是船舶设计。第一次上专业课,老师在黑板上画船体结构图,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让她想起父亲刨木头时的沙沙声。她在笔记本上写下“渡月号”三个字,

笔尖顿了顿,又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星号——就当是给父亲的船,留个记号。大三那年暑假,

她回了趟老家。老巷里的房子拆了大半,只剩下几堵断墙。她在原来家门口的石狮子底下,

挖出了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那只被她摔掉船尾的木船模型,还有一张泛黄的船票,

上面写着“临江——下游”,日期是父亲走的那天。船票的边角被磨得圆润,

显然是被人反复摸过很多次。她突然想起,那些年母亲总在夜里偷偷翻一个抽屉,

原来藏着的是这个。江风又吹过来,把稿纸上的字吹得微微发卷。林漾拿起笔,

在“三年”后面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然后写下“又三年”。窗外的雾渐渐散了,

灯塔的光清晰起来,像在为某艘归来的船指引方向。她摸了摸抽屉里的梨木船,

船舷的弧度已经被她打磨得光滑温润,就像那些被时光磨平的伤口,虽然还在,

却已经不再疼了。或许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为了一个结果。就像父亲的“三年”,

虽然没有兑现,却让她学会了把思念刻进木头里,让每一艘她设计的船,

都带着一点家的温度。江面上偶尔有汽笛声传来,悠远而绵长,林漾想,等春天来了,

她就把这只梨木船放进江里,让它顺着水流往下走,

说不定能漂到父亲说过的那个看潮的地方。夜色慢慢沉下来,她打开台灯,灯光落在稿纸上,

把“旧船票”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桌角的玻璃罐里,装着她这些年收集的船票,

每张上面都写着不同的日期和地名,像一串被时光串起来的脚印。她知道,

未来还会有很多个“三年”,但只要这些印记还在,她就不会迷路。

第二章江潮信林漾把梨木船放进江里那天,是清明后的第一个晴天。江水还带着春寒,

指尖触到水面时,她想起十五岁那个夏天,父亲留在木箱底的那叠防潮纸——米白色的,

带着淡淡的樟脑味,裹着半张没画完的“渡月号”设计图。

船身是她用砂纸磨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成果,梨木的纹理在阳光下泛着浅棕的光,

船尾刻着小小的“漾”字。她蹲在江滩上,看着船被微风推得慢慢漂远,

像一片不肯落地的叶子。远处传来挖沙船的轰鸣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麻雀,

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这船做得好,吃水浅,能走得远。

”回头时看见个穿藏青色工装的男人,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磨得发亮的银表。

他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包角绣着褪色的锚形图案,正弯腰捡她刚才不小心掉在沙地上的砂纸。

“我叫陈屹,”他把砂纸递过来时,林漾看见他指节上有道浅疤,“在下游的修船厂上班。

”那天他们聊到夕阳把江面染成橘红色。陈屹说他祖父是老船夫,

小时候总带他在江里放木船,说木船能载着心事漂到想去的地方。“我祖父走的那年,

我放了艘最大的,”他望着远处的水线,声音轻轻的,“后来每年清明都来,

总觉得能看见那船的影子。”林漾没说父亲的事,只说这船是为了一个没兑现的约定。

陈屹也没多问,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十张泛黄的纸条,

每张上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话——“今日江潮大,宜停航”“看见一群白鸟,

往上游飞了”。“都是我祖父记的江潮信,”他抽出一张递给林漾,纸边已经脆了,

“他说江潮有脾气,得顺着它来,就像有些人和事,急不得。

”那之后林漾常去下游的修船厂。陈屹的工位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摆着个旧收音机,

总在放老版的天气预报。她有时带着设计图去,陈屹就帮她看船体的受力结构,

用铅笔在图上画修改线,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父亲当年刨木头的沙沙声渐渐重合。

有次她指着图上的锚链设计问:“这里是不是太复杂了?”陈屹抬头时,

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安全的东西,从来不怕复杂。”夏天来得很快,

江面上的风渐渐热起来。林漾在船厂附近租了间小房子,窗外就是江滩。有天夜里下暴雨,

她被雷声惊醒,想起白天放在江滩上的木船模型,抓起伞就往外跑。刚到江边,

就看见陈屹正弯腰把模型往怀里护,雨水把他的工装淋得透湿,

银表的表链在闪电里亮了一下。“怕它被浪打坏,”他把模型递给林漾时,嘴角沾了点沙,

“你看得重的东西,我也得帮你看着。”那天他们在屋檐下躲雨,

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地放着老歌。林漾忽然说起父亲走的那天,梅雨天的巷口,

蓝布衫被雨雾吞掉的背影。“我总觉得他没走,”她声音有点发颤,“就像这江潮,

今天退了,明天还会来。”陈屹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套上有松香和桐油的味道,和父亲当年的围裙一模一样。入秋时,

船厂接到个老船改造的活,船名叫“归燕号”,是三十年前的老渡船。

陈屹带着林漾一起拆旧甲板,木板上还留着当年乘客刻的字,有“平安”,有“再见”,

还有个小小的“渡”字,和父亲设计图上的笔迹很像。“这船以前是跑临江到下游的,

”老厂长路过时说,“当年有个木工,为了给女儿造艘看潮的船,在这船上干了整整三年。

”林漾的手突然顿住,指甲抠进了木板的缝隙里。陈屹看出她的不对劲,递过来一瓶水,

“老厂长说的那个木工,会不会是……”她没接话,只是蹲在甲板上,看着那个“渡”字,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父亲当年没去外地的工程队,他一直在下游的船厂,

在这艘老渡船上,一点点攒着造“渡月号”的材料。那天晚上,

他们在“归燕号”的船舱里找到个暗格,里面藏着半盒松香,

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船舷边,手里举着个小小的木船模型,

旁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眉眼和林漾的母亲一模一样。照片背后写着:“漾漾七岁,

等‘渡月号’造好,带她看潮。”林漾把照片贴在胸口,忽然想起第一个三年里,

每天睡前摸的木船模型,想起母亲夜里偷偷翻的抽屉,想起石狮子底下的旧船票。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藏在江潮的褶皱里,藏在老船的木纹里,

藏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陈屹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看,他从来没离开过,

一直在等你找到他。”冬天来临时,“归燕号”的改造快结束了。

林漾在船尾加了个小小的观景台,用的是当年父亲留在暗格里的梨木。

陈屹帮她把那块刻着“渡”字的旧甲板,做成了观景台的桌面。“这样一来,

‘归燕号’就带着你父亲的手艺,带着你的心意,”他摸着桌面的纹路,

“以后每艘从这里开过的船,都能看见你们的约定。”有天夜里,林漾收到陈屹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江潮来了,带着信。”她跑到江边时,看见陈屹站在“归燕号”的船舷边,

手里举着个铁皮盒,里面是新写的江潮信。“今天的潮是逆流,”他把一张纸条递给她,

上面写着,“所有的等待,都在归途上。”江风吹过来,带着冬天的凉意,

却让林漾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望着远处的灯塔,灯光落在江面上,像一条银色的路。她知道,

父亲的“三年”从来都不是谎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她;而陈屹的出现,

就像江潮带来的信,告诉她有些牵挂不会被时光冲走,有些约定,

终会在某个潮起的日子里实现。那天晚上,他们在“归燕号”的船舱里,

把父亲的旧设计图铺在甲板上,用铅笔一点点补完了“渡月号”的轮廓。月光从舱口照进来,

落在图纸上,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林漾忽然想起小时候,

父亲把木船模型塞进她手里时说的话:“漾漾,等这艘船造好,咱们就开去下游看潮。

”现在,她终于要去看潮了,带着父亲的心意,带着陈屹的陪伴,带着那些年的等待。

江面上的潮声越来越近,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林漾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迷路了。

第三章潮声里的刻度“归燕号”试航那天,

林漾特意穿上了母亲翻出来的旧衬衫——浅蓝格子,袖口还留着父亲当年缝补的针脚。

江风把衬衫下摆吹得轻轻晃,她站在船尾的观景台,指尖抚过那块刻着“渡”字的甲板,

梨木的纹理在阳光下暖得像陈年的糖。陈屹从驾驶室走过来时,手里拿着个铜制的测深锤,

锤身缠着磨损的麻绳。“老厂长给的,”他把锤柄递到林漾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说这是‘归燕号’刚下水时用的,测了三十年江底的深浅。”林漾试着把锤往下放,

麻绳在指尖滑过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系风筝线的模样——也是这样,一点点放,

又一点点收,怕风太急,把心意吹跑。试航的路线是从下游船厂到上游的临江古镇,

刚好是父亲当年没走完的那段路。船开出去没多久,江面上就起了雾,

远处的山变成淡墨色的轮廓。陈屹站在舵旁,银表的指针在雾里泛着微光,“我祖父说,

雾天行船要听潮声,潮声沉,水就深,潮声脆,离浅滩近。”他说话时,

林漾听见船底传来轻微的“哗哗”声,像是江水在跟船身说话。中途停船时,

林漾看见岸边有个卖麦芽糖的老人,竹筐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蓝布,

和父亲走时穿的衬衫一个颜色。她跑过去买了两块,递一块给陈屹,糖在嘴里化得慢,

甜意里带着点焦香。“我小时候,父亲总在赶集的日子买这个,”她咬着糖,声音有点含糊,

“他说吃甜的,等人才不会觉得苦。”陈屹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那块糖纸叠成小船的样子,

轻轻放在江面上,看着它被浪推着,慢慢追上“归燕号”的航迹。船快到临江古镇时,

雾突然散了。阳光洒下来,把江面照得像铺了碎金,岸边的芦苇丛里,

几只白鹭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林漾忽然看见古镇口的码头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张奶奶,

她拄着拐杖,手里拎着个布包,站在最靠前的石阶上。“丫头!”张奶奶看见她,

声音里带着颤,布包往她手里塞,“知道你今天回来,给你带了橘子,刚从树上摘的,

甜得很。”林漾接过布包,橘子的清香混着张奶奶身上的皂角味,让她鼻子一酸。

小时候每个橘子熟的秋天,张奶奶都会把最大的橘子留给她,说等她爹回来,一起吃。

可那些橘子放得皮都皱了,父亲也没回来。“你爹当年走的时候,跟我嘱咐过,

”张奶奶拉着林漾的手,指腹的老茧磨得她掌心发暖,“他说要是他三年没回来,

就让我多照看着你,还说……还说他在下游的船厂找了活,等攒够钱,

就给你造真正的‘渡月号’。”林漾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橘子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原来父亲从来没骗过她,那些她以为被时光偷走的承诺,都被人好好地存着,像橘子一样,

在合适的季节,总会甜起来。那天在古镇住了一夜,张奶奶把林漾领回原来的老巷。

巷子比她记忆里窄了些,墙头上的野草长得比当年还高,只有家门口的石狮子,

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几道青苔。“你家原来的房子,现在改成了杂货铺,

”张奶奶指着一扇红木门,“老板人好,知道这是你家的老宅子,

特意把你爹当年做木工的案子留着。”林漾推开门,看见屋里靠墙角的位置,

放着个熟悉的木案,案面上还留着父亲刨木头时的痕迹,深浅不一的纹路里,

藏着她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船。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笑着递过来一个铁盒子,

“这是在案底下找到的,应该是你家的东西。”林漾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几支磨秃的铅笔,

半块橡皮,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她十二岁时写的字:“爹,我等你回来,一起去看潮。

”字迹被泪水泡得有点模糊,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第二天回船厂时,

陈屹把“归燕号”的航迹图铺在甲板上,用红笔在临江古镇的位置画了个圈。“以后每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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