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丢给你一个烂摊子的时候,往往还顺手浇一瓢热油。
三天前,我还是准太子妃,风光无限。我爹是户部侍郎,官不算顶大,但也算体面。我也算争气,琴棋书画,不敢说顶尖,配太子也勉强够格。宫里来的嬷嬷教我规矩时,眼神还算满意。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该是嫁入东宫,然后按部就班,做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最后母仪天下。
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我爹被卷入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墨案,下了大狱。墙倒众人推,弹劾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向御前。树还没倒,猢狲就散了个干净。连我那好姨母,平日里亲热得如同亲娘,也立刻带着她的宝贝女儿苏清浅,收拾细软,麻溜地搬出了叶府,划清了界限。
苏清浅走前,特意来我房里“辞行”。她穿着新做的水红裙子,簪着赤金步摇,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姐姐,”她声音柔得像蜜糖,“别太忧心,舅舅吉人自有天相。”她凑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声音却淬了冰,“只是,你这太子妃的位置,妹妹就替你担着了。太子殿下,可不想娶个罪臣之女,连累前程。”
我看着她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果然,没过两天,一道圣旨,把我从云端狠狠砸进了泥里。
不是废黜那么简单。
圣旨说,念及叶侍郎往日微功,不忍其女流落,特赐婚于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怀瑾,即日完婚。
晴天霹雳。
太监!还是权倾朝野、名声能止小儿夜啼的沈怀瑾!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位沈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红人,手握批红大权,东厂西厂皆听他调遣。据说他性情阴鸷,手段狠辣,得罪他的人,死都是轻的。
苏清浅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赐婚太子的圣旨。听说她高兴得当场晕了过去,当然是欢喜的。
而我,在所有人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里,穿着临时赶制的、连绣花都歪歪扭扭的嫁衣,被一顶寒酸的小轿,从叶府侧门抬出,悄无声息地送进了沈怀瑾在宫外的府邸。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宾客盈门。甚至连拜堂都没有。管家福伯,一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老太监,把我领到一个挂着红绸的偏僻小院,丢下一句:“夫人,以后这就是您的住处。督主事务繁忙,您自便。”就走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看起来比我还惶恐的小丫鬟,叫春桃和秋杏。
我坐在冷硬的床沿上,龙凤蜡烛的光摇曳着,映得满室的红绸都透着一种荒诞的凄凉。我扯下红盖头,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得像鬼的脸。
嫁给一个太监。
后半辈子,守活寡,还要面对一个据说极其可怕的丈夫。
我爹还在狱里生死未卜。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