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小哭包,可阿娘却把我卖给了隔壁村的狼狗做妾。狼狗凶悍,
洞房夜我吓得直抖。他冷笑:“装什么清纯?自己爬上来。”直到那天,
我被小叔子——那个总红着眼尾喊我嫂嫂的呆萌奶狗护在身后。狼狗夫君彻底疯了,
他砸了所有东西,将我抵在墙上:“你以为你能逃得掉?”我哭着咬唇,他眼神一暗,
俯身在我耳边哑声道:“别哭…我改主意了,我要你心甘情愿求我。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冬末凛冽的寒气,
也带来了阿娘躲闪的眼神和那句锥心的话。“囡囡,莫怪娘……赵家肯出五两银子,
你过去是享福的……”婉娘抬起了头,那双总是水润润的杏眼里瞬间蓄满了泪,
滚珠似的往下落。她生得纤细,肌肤是常年不见日头的苍白,此刻咬着唇无声哭泣的模样,
像枝头颤巍巍的、即将被风雨打落的花苞。村里人都知道婉娘是个小哭包,
受点委屈就掉眼泪,可这次,眼泪砸在地上,也换不回阿娘半点心软。花轿没有吹打,
一顶小青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隔壁村赵家院子。夜色浓重,
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像野兽窥伺的眼。新房内,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刺眼的红。
婉娘缩在床角,身上大红的嫁衣空荡荡的,更显得她伶仃。脚步声沉重地由远及近,
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赵凛,村里村外闻名的“狼狗”,凶悍,
戾气重,据说早年在外走过镖,手上沾过血。他身形高大,阴影几乎将床上的婉娘完全笼罩。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像刀子,刮过她哭得红肿的眼,苍白瑟缩的脸。
“呵,”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买你来不是当菩萨供着的,
装什么清纯?自己爬上来。”婉娘吓得浑身一颤,眼泪流得更凶,
却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日子便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挨过。
赵凛并不常归家,但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煞气,看她的眼神永远是冰冷的、审视的,
偶尔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但转瞬便被厌恶取代。婉娘像只受惊的雀儿,
在自己名义上的家里,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直到那日春光正好,
她端着木盆去院后晾晒衣物,一个穿着半旧青衫的少年从月亮门后转了出来,
差点与她撞个满怀。少年眉眼干净,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看见她,先是一愣,
随即耳根便悄悄红了,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对、对不起,嫂嫂。”他慌忙后退一步,
拱手作揖,姿态有些笨拙的认真,“我是赵洵,在镇上学堂读书,今日休沐归家。
”他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下,那双狗狗眼里竟真的泛起一丝无措的红晕,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婉娘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这是她嫁入赵家以来,
收到的第一份不带任何恶意的善意。自那以后,赵洵休沐归家时,
成了婉娘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他会在她挑水时,默不作声地接过去;会在赵凛呵斥她时,
寻些由头岔开话题;会偷偷塞给她一本带着插画的游记,小声说:“嫂嫂,外面是这样的。
”他叫她“嫂嫂”,声音总是轻轻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尊重,
那微红的眼尾在他白皙的脸上,总显得格外无辜和真诚。婉娘在他面前,能稍微喘口气,
甚至偶尔,会对他露出一个极浅、却真实的笑容。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赵凛的眼睛。
他回来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眼神在婉娘和赵洵之间扫过,愈发阴沉。
冲突在一个傍晚彻底爆发。赵凛不知为何提前归来,正看见院角的梨树下,
赵洵将一支新摘的、带着露水的桃花递给婉娘,婉娘低着头,伸手去接,
指尖即将触碰到花枝。“你们在干什么!”赵凛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滔天的怒意。
婉娘吓得手一抖,桃花掉在地上。赵洵几乎是本能地,一步挡在了婉娘身前,
虽然他自己也紧张得喉结滚动,却仍挺直了单薄的脊背:“大哥!莫要吓到嫂嫂!”“嫂嫂?
”赵凛一步步走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儿,
“我花钱买来的玩意儿,也配当你嫂嫂?滚开!”赵洵倔强地站着不动。赵凛彻底疯了。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石凳,冲进屋里,在一片令人胆寒的碎裂声中,
桌椅、茶具、柜子……所有能砸的东西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暴怒的男人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几步跨出院子,一把狠狠推开赵洵,在赵洵踉跄着摔倒时,
粗粝的手掌已经死死攥住了婉娘纤细的手腕,将她猛地拖拽过来,重重抵在冰冷的院墙上。
后背撞得生疼,腕骨像是要被捏碎。婉娘仰着头,
看着赵凛猩红的、盛满毁天灭地怒意的眼睛,恐惧到了极致,眼泪反而流不出来了,
只是睁大了眼,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他俯下身,
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绝望的疯狂,“嗯?
跟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你以为他能护得住你?婉娘闭上眼,细白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
尝到了血腥味。忽然,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一瞬。赵凛盯着她唇上那抹刺眼的红,
眼神剧烈地变幻着,狂怒、挣扎、还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痛楚……最终,
沉淀为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幽暗。他猛地低下头,灼热的唇瓣几乎贴上了她冰凉颤抖的耳垂。
一股灼热而潮湿的气息蛮横地钻进她的耳廓,带着令她毛骨悚然的缱绻。他哑声,
一字一句:“别哭…”婉娘猛地一颤。随即,那声音更低,更沉,像毒蛇吐信,
缠绕上她每一根神经:“…我改主意了。”“我要你,心甘情愿求我。
”那股灼热的气息像烙铁烫在耳廓,婉娘浑身僵直,连颤抖都忘了。心甘情愿?求他?
这比直接的暴力更让她恐惧,像无形的蛛网层层裹挟,密不透风。赵凛说完,
竟真的松开了她。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的疯狂沉淀下去,
变成一种更深、更暗的东西,像是结了冰的寒潭。
他没再看摔倒在地、拳头紧握目眦欲裂的赵洵,只抬手,
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擦过她唇上被咬出的血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意味。
婉娘猛地偏头躲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滚回你屋里去。”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赵洵挣扎着爬起来:“大哥!”“赵洵,”赵凛终于侧头看他,
眼神平静无波,“再多说一个字,明天她就消失。”赵洵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脸涨得通红,那双总是泛着微红的狗狗眼里充满了屈辱和无力。他看向婉娘,嘴唇动了动,
最终在赵凛冰冷的注视下,踉跄着转身,拳头死死攥着,骨节泛白。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还有满地的狼藉。夜风吹过,带着残破木屑和瓷片的气息。赵凛没再碰她,也没再说一个字,
只是那样看了她许久,久到婉娘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他才转身,大步走进了夜色里,
留下一个压抑着风暴的背影。那晚之后,赵家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凛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才回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家,却不再对婉娘恶言相向,更不曾动手。
他只是存在,无处不在。婉娘在灶间做饭,能感受到他倚在门框上的目光;她在井边打水,
抬头就能看见他在院中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腰刀,眼神却落在她身上;夜里,
他睡在外间榻上,呼吸声清晰可闻,让她整夜整夜无法安眠。他不限制她的行动,
但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视线。他不逼她,却在用这种无处不在的压迫,
寸寸侵蚀她的神经。他甚至在一天早饭时,将一盘她多夹了一筷子的腌笋推到了她面前。
婉娘看着那盘笋,手指冰凉。赵洵依旧按期归家,但每次回来,气氛都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凛会坐在主位,看着赵洵恭敬地叫他“大哥”,看着婉娘低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他会状似无意地问起赵洵的功课,语气平淡,却每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针刺。
赵洵试图像以前一样,偷偷给婉娘带些小东西,一块镇上的桂花糕,一本新的游记,
却总能在下一刻撞上赵凛毫无预兆出现的眼神,那眼神让他所有鼓起的勇气都瞬间溃散。
婉娘看着赵洵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看着他越来越沉默,她知道,
那点微弱的、来自“呆萌奶狗”的温暖,正在被赵凛不动声色地、残忍地掐灭。
她开始做噩梦,梦里不再是赵凛凶神恶煞的脸,而是他俯在她耳边,
用那种低哑的声音反复说着:“我要你心甘情愿……”她快被逼疯了。这日午后,
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婉娘坐在窗边,看着雨丝敲打院中残破的梨花瓣。
赵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他没有靠近,只是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冷吗?
”他忽然问。婉娘脊背一僵,没有回答。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属于他的外衫,
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肩上。厚重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混合着淡淡的皂角和一种独特的、属于他的凛冽味道。婉娘像被火燎到一样,
猛地就要扯下来。“穿着。”他的手按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千钧之力,
让她动弹不得。他的掌心滚烫,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布,熨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或者,
你想我换个方式让你暖和起来?”他俯身,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婉娘僵住了,
扯着外衫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无力地垂落。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忍着,
不让它掉下来。他似乎低笑了一声,像是满意,又像是自嘲。他的手在她肩上停留了片刻,
才缓缓收回。“记住我的话,婉娘。”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你总会求我的。”雨声渐密,敲打在屋檐窗棂上,也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心上。
那件外衫像无形的枷锁,沉重得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只“狼狗”想要的,远不止她的身体。他要碾碎她所有的依靠,
磨平她所有的棱角,抽干她所有的希望,直到她一无所有,只能像一株藤蔓,依附于他,
甚至……祈求他的垂怜。身后的存在感消失了,脚步声远去。婉娘缓缓抬起手,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心甘情愿?她闭上眼,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那件带着赵凛体温和气息的外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婉娘肩上。她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幕里,才猛地抬手,将那件外衫扯落,扔在地上,
仿佛上面沾着剧毒。可那凛冽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却无孔不入,依旧缠绕在她周围,
钻进她的鼻腔,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冷,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
比这秋雨更刺骨。自那日后,赵凛的“规矩”变了。他不再允许婉娘独自用饭。每日三餐,
必须与他同桌。饭桌上寂静无声,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他会默不作声地将她多看了一眼的菜挪到她面前,也会在她因紧张而吃得极少时,撂下筷子,
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在他迫人的视线下,不得不机械地往嘴里多塞几口食物。
他像是在驯养一只不听话的雀儿,用无声的压力,磨着她的性子。赵洵回来的日子,
成了婉娘既期盼又恐惧的时刻。期盼那片刻的、属于“人”的温暖气息,
恐惧那之后必然到来的、更沉重的压抑。这次赵洵归来,
带回了一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松子糖。他趁着赵凛在院中磨刀的空隙,飞快地塞进婉娘手里,
指尖冰凉,触到她掌心时带着细微的颤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泛红的狗狗眼里,
担忧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倔强交织着。“藏好。”他用气声飞快地说完,便立刻退开,
恢复了低眉顺目的模样。婉娘的心跳得厉害,将那包糖紧紧攥在手心,
糖块的棱角硌得她生疼。这微不足道的甜,此刻却像滚烫的炭火。夜里,
婉娘刚将那包糖藏在枕下旧衣堆的最深处,房门便被推开了。赵凛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喝了点酒,眼神比平日更幽深几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外间榻上,
而是走到床边,坐下。床榻因他的重量微微下沉,婉娘瞬间绷紧了身体,缩在最里侧,
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没有碰她,只是侧头看着她,目光从她苍白的脸,
游移到她微微颤抖着、紧紧攥着薄被的手指上。“拿出来。”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婉娘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慌。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赵凛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我再说最后一次,拿出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婉娘,她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动。他耐心告罄,
猛地伸手,并非朝向婉娘,而是直接探向她枕下那堆旧衣!动作粗暴,毫不留情。“不!
”婉娘失声惊叫,扑过去想阻拦,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易地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油纸包被他翻了出来,捏在手里。他低头看着那包廉价的松子糖,
又抬眼看看泪流满面、因绝望而浑身发抖的婉娘,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凝结成冰。
“他就用这种东西哄你?”他嗤笑一声,指尖用力,油纸包被捏得变形,
里面脆弱的糖块发出细碎的声响,“你就这么稀罕?”婉娘看着他手指的动作,
仿佛那被捏碎的是她的心。她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淌。赵凛与她对视着,
她眼中的绝望和无声的指控,像针一样刺在他眼底最深处。他眼底翻涌着暴戾,
捏着糖包的手指关节泛白,几乎要将它碾碎成粉末。然而,预期的爆发并没有来临。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婉娘以为自己今晚难逃一劫,他却忽然松开了捏着糖包的手,
也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力道。油纸包掉落在被面上,形状狼狈。他俯身,凑近她,
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将她笼罩。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得可怕,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的温柔:“好,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
”“我要你看着它,每天看着它,记住——”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谁才是能给你一切,也能毁掉你一切的人。”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走向外间。婉娘瘫软在床榻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心脏抽搐般地疼。她看着那包躺在褶皱被面上的松子糖,它还在那里,没有像预想中被毁掉,
可它带来的不再是片刻的甜和慰藉,而是无时无刻的提醒——提醒她身在牢笼,
提醒她反抗的徒劳,提醒那个男人对她志在必得的、可怕的掌控欲。外间传来他躺下的声响,
随后,烛火被吹灭。婉娘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听着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声,
还有外间那平稳的、却如同擂鼓般敲在她心上的呼吸声。那包松子糖就在枕边,
像一个甜蜜又恶毒的诅咒。赵凛没有毁掉它,他把它变成了一个刑具,悬在她头顶,
凌迟着她的意志。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顺从。他要的,是她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
被碾碎所有希望后,彻底的……屈服。婉娘慢慢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被褥里,
肩膀细微地耸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雨,还在下。那包松子糖,最终在枕下受潮,
黏腻地化在了油纸里,像婉娘那颗逐渐被绝望浸透的心。她没有扔掉它,
任由它成为一个无声的、自我惩罚的象征。赵凛的话如同魔咒,
日夜在她耳边回响——“谁才是能给你一切,也能毁掉你一切的人。
”赵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一次归家时,他看向婉娘的眼神更加痛苦和焦灼。
他想问她好不好,想再给她带些什么,却在赵凛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后,
所有话语都哽在喉头。他只能在她低头路过时,
飞快地将一小包用干净帕子包着的、镇上郎中开的安神药材塞进她手里,
指尖带着少年人滚烫却无力的温度。“嫂嫂……保重。”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眼尾那抹红更加明显,像是要滴出血来。婉娘攥紧了那包药材,心中酸涩难言。
她知道赵洵的心意,这份纯粹而怯懦的喜欢,像寒风里的一点星火,微弱,
却真实地温暖过她。可她无法回应,甚至连一句“谢谢”都不能说出口。
她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留下赵洵站在原地,拳头紧握,
满眼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憎恶和对婉娘处境的揪心。赵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峭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码。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骇人的声响。赵凛不知在外经历了什么,
归来时浑身湿透,带着比往日更浓重的酒气,眼神混沌而狂乱。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外间,
而是直接踉跄着闯入内室。婉娘被惊醒,缩在床角,恐惧地看着他。他一步步走近,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地上,也砸在婉娘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用言语羞辱或逼迫,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穿透她,
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不存在于这房间里的人。忽然,他伸出手,不是粗暴的钳制,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颤抖,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冰凉,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激得婉娘浑身一颤。“为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痛苦和迷茫,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婉娘愣住了,
被他话语中那从未显露过的脆弱和深不见底的悲伤攫住。“我找了你那么久……”他俯下身,
额头几乎抵上她的,滚烫的呼吸混杂着酒气喷在她脸上,眼神涣散,
“阿沅……你终于肯入我梦了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婉娘的心脏。原来……他偶尔凝视她出神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并非全然是厌恶;原来他执意要她“心甘情愿”,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征服的**。
她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拙劣的、永远无法令她满意的替代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甚至压过了恐惧。
她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凶狠、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男人,原来他的暴戾,他的偏执,
他所有令人窒息的行为,都源于对另一个女人的求而不得。那她自己呢?
她那些无望的、深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对这个买下她、折磨她的男人,
那一点点因恐惧而扭曲、因他偶尔流露的复杂而滋生的、微弱到可悲的悸动,又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害怕,而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死。
她的眼泪似乎**到了赵凛。他猛地清醒了几分,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婉娘,
不是他魂牵梦萦的“阿沅”。那短暂的脆弱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被窥破秘密的狂怒和更深沉的戾气。“哭什么?”他捏住她的下巴,
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为你那个没用的秀才弟弟哭,还是为你自己可悲的命运哭?嗯?
”婉娘只是流泪,不再挣扎,也不再看他,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所有灵魂。
她的沉默和眼泪彻底激怒了赵凛。他一把将她甩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她,
像是要将所有无法对“阿沅”宣泄的情绪都倾泻在她身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也配学她?她不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哭!不会像你这样懦弱!
更不会……更不会看上那种废物!”他口中的“废物”,显然指的是赵洵。“我告诉你,
”他喘着粗气,眼神猩红,“你既然顶着这张脸进了我赵家的门,就一辈子别想逃!
就算你只是个替身,也得给我好好地演下去!直到我腻了为止!”吼完这番话,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消失在雷雨声中。
婉娘瘫软在冰冷的床榻上,窗外雷声轰鸣,却不及她心碎的声音震耳。替身……原来如此。
所有的折磨都有了答案。而那点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对赵凛的隐秘心思,
此刻如同被踩碎的枯叶,彻底零落成泥。她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这一次,
她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任由绝望的呜咽淹没在滂沱的雨声里。而在院墙的另一端,
赵洵的房间亮着灯。他站在窗边,听着隐约传来的、属于婉娘的压抑哭声,
和大哥狂怒离去的动静,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他喜欢婉娘,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苍白纤细、眼神却带着韧性的“嫂嫂”就喜欢。他知道不该,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哥把她当替身……那他呢?
他能不能……把她从这炼狱里救出去?雨,下得更大了。这场四个人的虐恋,
因“替身”真相的揭露,走向了更加复杂和痛苦的深渊。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执念里,
爱与恨,占有与救赎,交织成一张挣不脱的网。赵洵几乎是半扶半抱着,
将浑身发软的婉娘带离了那个人声鼎沸、却如同修罗场般的集市。婉娘脚下虚浮,
所有的力气都仿佛在被阿沅那双眼睛洞穿的瞬间抽空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阿沅”两个字和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具风情的脸在反复闪现。“嫂嫂,
没事了,我们回家了。”赵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努力想给她一些支撑,
自己的手心却也是一片冰凉。回家?哪个家?那个有着赵凛的、令人窒息的家吗?
婉娘混沌地想,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们刚拐进通往赵家院子的那条僻静小巷,
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如同山岳般挡住了去路,阴影将他们完全笼罩。他显然是匆匆赶回,
气息微促,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锐利如鹰隼,先是在失魂落魄的婉娘脸上扫过,
那目光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最后定格在赵洵仍扶着婉娘胳膊的手上。
“大哥……”赵洵下意识地想将手收回,但看到婉娘摇摇欲坠的样子,
那点勇气又支撑着他没有松开。赵凛没理会他,一步上前,
大手直接攥住了婉娘的另一只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
对上了他深不见底的瞳孔。“见到鬼了?这副样子。”他声音冷沉,带着压抑的不耐。
婉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上,
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个带着哭腔、娇柔婉转,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
如同惊雷炸响在三人之间:“凛哥……是你吗?赵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赵凛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这个声音……这个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醉酒呢喃、在脑海里反复描摹刻印的声音!
他攥着婉娘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他的目光越过脸色煞白的赵洵,
直直地投向巷口那个扶着墙、气喘吁吁、泪眼朦胧望着他的女子。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那张脸,比婉娘更明艳几分,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岁月打磨过的风霜,
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影子。是阿沅。
以为早已葬身乱军、让他悔恨多年、成为他心头永不愈合的伤疤和疯狂执念源头的——阿沅。
赵凛脸上的所有表情,愤怒、不耐、冰冷……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巨大的、近乎空白的震惊。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他向前踉跄了一步,眼神死死地锁着阿沅,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是不敢置信的恍惚,是多年痛苦的宣泄……复杂得让人心惊。“阿……沅?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声音大一点,
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是我,凛哥……我回来了……”阿沅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滚落下来,她朝着他,伸出了手。这一刻,婉娘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像个多余的、碍眼的摆设。赵凛那瞬间变化的眼神,
那从未对她流露过的、混杂着巨大痛苦和失而复得惊喜的神情,像一把烧红的钝刀,
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赵凛这本能的反衬面前,
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她看着赵凛一步步走向阿沅,他的背影宽阔,
曾经是她恐惧的源泉,此刻却写满了对另一个女人的奔赴。
他甚至……完全忘记了她和赵洵的存在。赵洵也看到了大哥的反应,他心疼地看向婉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