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澜坐在书房里，听着暗卫的汇报。
“……顾神医每日都会去给温姑娘请脉，亲自煎药。”
“……沈小公爷今日踹门而入，但并未动手，反而留下了一包栗子糕和一瓶雪蛤膏。”
“……柳姑娘的丫鬟送去的燕窝粥，被沈小公爷当场砸了。”
暗卫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一本流水账。
但听在谢景澜耳朵里，却让他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顾昀川向来不喜温念，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沈昭业那个混世魔王，不是最爱欺负温念吗？怎么还送起点心和药了？
还有温念……
那个在他印象里，除了撒泼打滚和痴缠他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落水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面对他的怒火，她没有求饶。
面对下人的刁难，她冷静应对。
面对沈昭业的挑衅，她甚至能反过来利用他。
这还是那个胸大无脑的温念吗？
谢景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落水那日，查得如何了？”他冷声问。
暗卫立刻回道：“属下重新询问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柳姑娘身边的丫鬟绿萼。所有人的说辞都与之前一致，都指认是温姑娘推了柳姑娘。”
“是么。”
谢景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只有一个小太监，说他当时离得远，好像看到……是柳姑娘自己脚滑，拉了温姑娘一把，两人才一起掉下去的。”
“但是他又说自己眼花，不敢确定。”
暗卫补充道。
谢景澜的眸光沉了下去。
自己脚滑？
这个说法，倒是比温念推人，更符合现场的情况。
毕竟，温念虽然跋扈，但胆子小，让她杀鸡她都不敢，更何况是在王府里公然谋害丞相府的姑娘。
“那个绿萼。”谢景澜突然开口。
“属下在。”
“她当时离柳清芜最近，看得应该最清楚。”
“是。她的证词也最详尽，说是亲眼看到温姑娘伸手推了柳姑娘的后背。”
谢景澜冷笑一声。
“太详尽了。”
详尽得，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他想起那日，柳清芜在他怀里哭诉，柔弱无辜。
而温念，浑身湿透地跪在地上，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两个画面在脑中交替。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温念是个麻烦，是个毒瘤。
可现在，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王爷？”暗卫见他久久不语，轻声唤道。
谢景澜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真相到底如何，审一审就知道了。
他起身，玄色的衣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去。”
“把那个绿萼，带到暗牢。”
暗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谢景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温念。
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有一种预感。
这个女人，或许会成为他平静生活里，最大的变数。
与此同时，温念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晒太阳。
身体好了大半，她终于能下床活动了。
她一边啃着沈昭业送来的第二波“断头饭”——一包糖炒栗子，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目前来看，顾昀川和沈昭业对她的态度都有所松动。
这是一个好现象。
但真正的关键，还是在谢景澜身上。
只要那位爷一天不相信她，她头上的刀就一天不会拿下来。
她需要一个盟友。
一个能帮她扭转局面的，有分量的盟友。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竟然是那个熊孩子沈昭业。
他虽然脾气爆，但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容易被忽悠。
而且，他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谢景澜的表弟，说话有分量。
只要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就等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打定主意，温念决定主动出击。
她打听到沈昭业此刻正在演武场练剑，便端着一盘自己刚洗好的葡萄，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演武场上，沈昭业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
少年人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感，剑法凌厉，虎虎生风。
温念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找了个他收剑喘息的空档，走了上去。
“小公爷，喝口水，吃点葡萄吧。”
她递上水囊和果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沈昭业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脸颊微红，不自然地别过头。
“谁要你的东西！”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温念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嗯，真甜。”
沈昭业的余光瞥着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小公爷，上次的事，多谢你了。”温念突然开口。
沈昭业动作一僵，把水囊扔还给她，嘴硬道：“谢我什么？我可没帮你！”
“我知道。”温念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
“我知道小公爷讨厌我，没关系。反正所有人都讨厌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落寞。
沈昭业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不过……”温念话锋一转，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被柳清芜当成傻子一样利用，小公爷真的甘心吗？”
沈昭业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温念的语气很平静，“她利用你对付我，让你当出头鸟，自己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这次是送馊了的粥，下次呢？”
“她今天能这样对我，明天就能这样对别人。”
“小公爷，你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何必被一个弱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温念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沈昭业的痛点上。
他不是傻子。
他早就察觉到柳清芜总是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温念的不好。
只是他以前讨厌温念，乐得被当枪使。
可现在……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话的温念，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你……”
他刚想反驳，一个家丁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小公爷！不好了！”
“王爷……王爷把柳姑娘的贴身丫鬟抓了！”
“抓去暗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