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陆则衍五年契约妻,他最常对我说的话是:“姜**,注意分寸。
”他搂着影后白月光上头条,我替他应付媒体:“陆总私事,我不方便过问。
”连婆婆都看不过眼:“则衍,小羽才是你妻子!”他却冷笑:“她?
不过是个签了合同的合伙人。”直到我消失,留下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一枚戒指。
他疯了一样找我,却发现连张我的照片都没有。除了合同,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第一章陆则衍又在等许薇的电话。我给他盛汤的手顿了顿,瓷勺边缘轻碰碗壁,
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他立刻瞥过来,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我的手,落在我脸上。
“姜**,”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疏冷,“注意分寸。”分寸。这五年,
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在他眼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越界。我的呼吸,我的视线,
我递过去的汤,都失了分寸。我垂下眼,把汤碗轻轻放在他手边不远不近的位置,
正好是那份《影视投资风险协议》旁边。“陆总,汤要凉了。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不再看我,注意力回到亮着的手机屏幕,
嘴角有我不熟悉的柔和弧度。那一定是许薇。只有许薇,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存在,
像个劣质的背景板,努力维持着这场名为“婚姻”的戏码,观众却只有我自己。不,
或许还有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媒体。比如上周,他和许薇在车库被拍,深夜,
许薇从他车上下来,眼眶微红,他抬手似乎想为她擦泪,画面暧昧得恰到好处。头条炸了。
第二天,公司楼下堵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我。“陆太太,
请问您对陆总和许薇**的关系怎么看?”“昨晚许薇**是从你们婚房离开的吗?
”我停下脚步,对着无数闪烁的镜头,扯出一个练习过千百遍的得体微笑。“陆总的私事,
我不方便过问。”然后,在保镖的护送下,穿过汹涌的人潮,脊背挺得笔直。我知道,
陆则衍就在楼上,或许正站在落地窗前,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等着我崩溃失态。但我没有。
我甚至能想象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真是可笑。婆婆打来电话,
语气是压不住的心疼和怒火:“小羽,则衍又和那个戏精上新闻了?你别难过,妈给你撑腰!
等他回来,我非骂醒他不可!”我握着电话,指尖冰凉,语气却温顺:“妈,没事的,
则衍……他工作忙。那些新闻,都是乱写的。”“工作忙?忙到天天和别的女人上头条?
”婆婆声音拔高,“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明媒正娶?
我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是价值数亿的合同婚姻罢了。我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
他陆氏家族需要的稳定形象,各取所需,银货两讫。电话那头,婆婆似乎把话筒给了旁人,
一阵杂音后,陆则衍冰冷不耐的声音传来,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他的厌烦:“妈,
我的事您别管。她?”他顿了一下,我几乎能看见他嘴角那抹讥诮,
“不过是个签了合同的合伙人。摆正自己的位置,对大家都好。
”听筒里传来婆婆气急的骂声和盲音。我慢慢放下手机。窗外夜色浓稠,
映着我没有表情的脸。合伙人。他终于说出了这个词。也好。我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很素净的款式,不是婚戒,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这五年,我戴着它,像个沉默的讽刺。
指尖触到内侧一道极细的凹痕。那不是磨损,是我用特殊工具,一点点刻上去的日期。
五年契约到期的日子。就在明天。第二章许薇封后那晚的颁奖礼,星光熠熠。
陆则衍作为她新电影的最大投资人,风光无限。他牵着盛装的许薇走过红毯,小心翼翼,
如同呵护稀世珍宝。镜头追逐着他们,他在聚光灯中心停下,接过主持人话筒,
目光温柔地落在许薇脸上,对着全世界宣布:“这是我唯一想公开的人。”台下一片哗然,
随即是热烈的掌声和尖叫。许薇娇羞地依偎着他,眼角闪着幸福的泪光。完美的爱情宣言。
完美的打脸现场。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寻找我的身影,想捕捉我一丝一毫的狼狈。毕竟,
我这个“陆太太”刚刚还坐在台下,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加冕。镜头果然扫到了我。
我穿着他助理按惯例准备好的高定礼裙(尺寸永远大一号),坐在贵宾席,迎着那刺目的光,
缓缓绽开一个笑容。端庄,得体,无懈可击。甚至在他和许薇相拥时,我还轻轻鼓了掌。
他隔着人群望过来,眼神深沉,带着研判,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裂痕。可惜,没有。
典礼后半段,最佳投资人奖项爆冷,得主是陆则衍。他正陪着许薇在后台接受独家专访,
无法抽身。主办方有些尴尬地来商量。我站起身,抚平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我去吧。
”聚光灯再次打在我身上。我走上台,步履平稳,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冰冷的奖杯。
很沉。我面向观众,笑容无可挑剔。“很荣幸代陆则衍先生领取这份荣誉。感谢组委会,
也感谢所有合作伙伴。”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晰,平静,
“陆总此刻想必正分享着更重要的人生喜悦,谨以此杯,恭祝他——”我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后台入口,那里隐约可见他和许薇相携的身影。“——心想事成,
得偿所愿。”台下静了一瞬,随即掌声雷动。不知是为这得体的发言,
还是为这精彩绝伦的“正宫风度”。我保持着微笑,直到幕布落下。后台走廊,
喧闹与我无关。我找到被众人簇拥的陆则衍,他正低头听许薇说着什么,眉眼柔和。
我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小道缝隙。他抬眼看我,许薇也停下话头,目光复杂地看过来,
带着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姿态。我把奖杯递给他。他接过,指尖无意擦过我的手背,
冰凉。我又从侍者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递到他面前。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微微晃动。
“恭喜陆总,”我看着他,眼中有他看不懂的平静深渊,“事业爱情双丰收,抱得美人归。
”他眸色骤然一沉,盯着我,没接那杯酒,似乎想从我眼里挖出点别的情绪——愤怒?委屈?
哪怕是一点嘲讽也好。但我只是举着酒杯,嘴角噙着那该死的、完美的笑。
许薇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最终移开视线,接过香槟,声音硬邦邦的:“多谢。
”我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一步步,
走出他的视线,走出这场持续了五年的荒诞剧。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三章陆则衍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酒气和甜腻的香水味。是许薇常用的那款“午夜幽兰”。
他扯开领带,倒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眉宇间有淡淡的倦色,
但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弧度。我坐在餐厅的阴影里,面前放着一份文件,已经看了很久。
直到他回来,我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我们谈谈。”我开口,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耐烦的回应。
我拿起文件,走到他面前,放在茶几上。纸张与玻璃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落在那份文件封面的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然后,
他才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终于等到的释然和一丝轻蔑。“想通了?”他坐起身,
倚着沙发背,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胜利者的慵懒,“条件你可以提,只要不过分。
姜氏那边,我会按约定注资最后一批。”他以为我是来谈条件的,
来为姜家争取最后一点好处。我没说话,只是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乙方签名处。
那里,我已经签好了名字——姜羽。字迹工整,力透纸背。他目光凝在签名上,几秒钟,
才又看向我,眼底的轻慢淡去,换上一点疑惑。“你……”我打断他,
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我戴了五年的那枚素戒。我取出戒指,
轻轻放在离婚协议书上,正好压在我的签名旁边。“你的东西,我清理好了,都在客卧。
我的行李不多,已经带走了。”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明天的天气,
“协议我签好了,你签完后,律师会处理后续。姜氏的钱,三天前已经到账,两清。
”他脸上的平静终于碎裂,像是没听懂我的话,死死盯着那枚戒指,又猛地抬头看我。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带走了’?姜羽,你……”“字面意思。”我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他陡然变得锐利的目光,“这房子,这五年,多谢陆总‘收留’。合作结束,
我不再占用您的空间了。”“你去哪?”他倏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
酒气扑面而来。他想抓住我的手腕,被我侧身避开。“与您无关。”我迎上他的视线,
五年了,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看进他眼睛深处,“陆则衍,我们之间,除了合同,
本来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吗?”他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
却没发出声音。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那里只有一个很小的行李箱,
是我今晚带回来的,里面装着我仅有的、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姜羽!”他在我身后低吼,
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的手搭在门把上,停下,没有回头。
“别再回来求我。”他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试图找回掌控感,“走出这个门,
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轻轻笑了一下,拉开门。夜风涌进来,吹动我额前的碎发。
“求之不得。”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也隔绝了我五年的青春和……那一文不值的婚姻。走廊声控灯亮起,又熄灭。我拖着行李箱,
走进属于我自己的、没有陆则衍的夜色里。很轻,很自由。
第四章陆则衍对着那份离婚协议和孤零零的戒指坐了一整夜。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爬过他脚边,照亮茶几上冰冷的纸张和金属。他眼睛布满血丝,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他尝试理解昨夜发生的一切。姜羽走了?就带着那个小箱子?签了字,
留下戒指,说了句“两清”,然后消失?这不该是她的戏码。她应该哭,应该闹,
应该红着眼睛求他不要结束,或者至少,为姜家争取更多的利益。她不是最擅长隐忍,
最会“顾全大局”吗?五年,像一道设定好程序的墙,她安静地存在着,从不逾矩。
他甚至习惯了她的背景板角色,习惯了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示对许薇的偏爱,
习惯了她永远得体、永远平静的回应。他等着她崩溃,等着她主动撕毁合同,那样,
他便能毫不愧疚地结束一切,还能站在道德高地俯视她的“失态”。
可她偏偏用最干脆的方式,抽身离去。甚至,还笑着说“恭喜”。陆则衍胸口猛地一窒,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他烦躁地抓起那份协议,“姜羽”两个字刺眼得很。
他记得她昨晚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深潭,映不出他半点影子。不对。他蓦地站起身,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这只是她的新手段,以退为进。她一定躲在哪里,等着他去找,
等着他妥协。她离不开陆家,离不开他给姜家的输血。对,就是这样。他拿起手机,
拨通姜羽的号码。**响了很久,
直到变成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挂断,再拨。一遍,两遍,
十遍。无人接听。一种陌生的焦灼感开始啃噬他的神经。他转而拨打姜家老宅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姜家的老佣人吴妈。“陆先生?大**?她没回来呀……昨晚?昨晚没有联系过。
老爷身体不太好,早早歇下了。”他又打给姜羽的几个朋友,
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好久没和小羽联系了。”“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最后,
他打给了姜羽的私人助理,一个跟了她很多年的女孩。女孩声音怯怯的:“陆总?
姜总……姜**昨天下午就给我结清薪水,让我休假了。她说……说她以后不需要助理了。
”手机从陆则衍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需要助理了?
他环顾这栋空旷的豪宅。四百平米,顶层复式,能俯瞰大半个城市。此刻却寂静得可怕。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极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
但很快就被他昨夜留下的烟酒气覆盖。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住了五年的“家”,
几乎没有姜羽的痕迹。客厅的装饰是他喜欢的冷硬现代风,书房摆着他的奖杯和文件,
连卧室……主卧他一直独自占据,她睡在走廊尽头的客卧。他冲进客卧。果然如她所说,
清理得很干净。床铺整齐,衣柜空空荡荡,梳妆台上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她真的只带走了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那些他从未留意过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了客厅茶几上那份协议和戒指。陆则衍走回客厅,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素戒上。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很轻。内壁似乎有什么痕迹。他对着光仔细看,
是一行极细、几乎要磨平的刻字。他辨认了很久,才看出那是一串日期。五年前的某一天。
是他们签订契约结婚协议的日子。心脏像是被这行小字狠狠刺穿,骤然紧缩。他这才想起,
他好像,从未送过她戒指。婚礼都是做给媒体看的匆匆过场,
交换的戒指仪式后就被各自收起。她手上常年戴着的,一直是这枚旧戒指。他以为是她念旧,
或者寒酸。原来,那五年,她一直戴着这个,提醒自己契约开始的日子,
也在倒数结束的日子。他猛地将戒指攥进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一种巨大的、空茫的恐慌,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比任何一次商业谈判失利,
比任何一次面对家族压力,都要来得汹涌。他失去她了。不,确切地说,是他从未拥有过。
而现在,连那个安静的、守在那里的背景板,也彻底消失了。他弯腰捡起手机,
屏幕已经摔裂。他解锁,划开相册,疯狂地翻找。合影?没有。婚礼照片?
只有媒体发布的通稿图,里面的她笑容标准得像面具。偶尔家庭聚会,镜头中心永远是别人,
她要么在边缘,要么只露出模糊的侧影。他甚至找不到一张清晰的、属于姜羽的单人照片。
他想起昨晚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之间,除了合同,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原来,
是真的。第五章陆则衍开始找人。起初是带着怒意的,他认为这是姜羽的挑衅,
必须把她找回来,让她认清谁才是主导者。他动用了私人关系,
查航班、高铁、酒店入住记录。没有她的任何出行信息。她像是人间蒸发,或者,
从未在这个城市真正存在过。三天过去,毫无音讯。姜家那边也乱了套,
姜父拖着病体打来电话,语气惊惶:“则衍,小羽不见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吵架了?钱……钱已经到账了,是不是……”陆则衍粗暴地打断:“她没回姜家?
”“没有啊!她能去哪?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可这次……”姜父的声音带着哭腔。
连姜家都不知道她的去向。陆则衍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待在客厅,
对着那份离婚协议和那枚戒指。房子太空了,空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还有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属于姜羽的细微痕迹——比如,阳台上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
是她刚搬进来时买的,他嫌碍事,她便默默把它们挪到角落,自己定期浇水。现在,
叶子已经蔫黄。比如,厨房冰箱里,总有一层放着他从不碰的、她喜欢的酸奶牌子。
已经过期了。比如,书房书架最底层,有几本不属于他的、封面温馨的散文集,落了灰。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却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姜羽。
不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有什么朋友,心底藏着什么愿望。五年,
他吝啬于投向她哪怕一丝关注,只把她当做一个符号,一个需要履行合同义务的“合伙人”。
“摆正自己的位置。”他曾这样冷酷地提醒她。现在,她真的摆正了,离开了他的位置,
他才惊觉,自己的世界塌陷了一角。许薇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声音甜蜜:“则衍,
新电影的首映礼,你一定要来哦!礼服我都帮你挑好了,和我的是情侣款呢,
媒体一定会喜欢……”若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是许薇的依赖和爱意。此刻,
这甜腻的声音却让他莫名烦躁。他想起了颁奖礼那晚,姜羽站在台上,替他领奖,
说着“恭喜陆总抱得美人归”时,那平静到近乎残忍的眼神。“薇薇,”他打断她,
声音干涩,“我最近有点事,首映礼可能去不了。”“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许薇不满地撒娇,“则衍,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姜羽?她都签字走了,你们不是两清了吗?
”两清。这两个字刺痛了他。“别说了。”他语气冷硬。许薇愣住了,委屈道:“你凶我?
则衍,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陆则衍直接挂了电话。他盯着黑掉的屏幕,
第一次对许薇产生了强烈的疲惫感。这五年来,他把她捧在手心,对抗家族,冷落姜羽,
以为那就是他想要的光和热。可现在,那光芒却显得有些刺眼,有些……廉价。
他重新拿起姜羽留下的戒指。内壁的日期已经深深烙进他脑海。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她。
在律师楼,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脸色有些苍白,但背脊挺直。她仔细阅读合同条款,
然后利落地签下名字,抬起头看他,眼神清澈,没有畏惧,也没有期待,只说:“陆总,
合作愉快。”那时他觉得这女人识趣,懂事,是个合适的合作对象。原来,从那一刻起,
她就清醒地看着这一切,包括他。手机又响了,是母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陆则衍!
小羽到底去哪了?你是不是把她气走了?我告诉你,要是小羽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多好的孩子,这五年怎么对你的?你良心被狗吃了!”母亲的话像鞭子抽在他心上。
连母亲都看得分明,只有他,瞎了五年。“妈……”他喉咙发紧,“我在找她。”“找?
你早干嘛去了!”母亲哭了出来,“她昨天……昨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以后不能常来看我了,让我保重身体,声音听着就不对劲……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陆则衍,你给我把她找回来!找不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妈!”母亲挂了电话。
陆则衍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姜羽连母亲都道别了。她是真的,没打算再回来。彻骨的寒意,
终于后知后觉地,淹没了他。他失去她了。以一种他从未预料、也无法承受的方式。
第六章陆则衍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等着猎物自己回来的猎人。
他像一头困兽,在巨大的、失去目标的恐慌中横冲直撞。
**、交通系统内的关系、甚至一些灰色地带的信息渠道,能用的都用上了。
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少得可怜,且令人心惊。姜羽最后被捕捉到的影像,是颁奖礼次日上午,
在她常去的一家商业银行。监控画面里,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素面朝天,
在柜台办理业务,表情平静。然后,她走出银行,汇入街边的人流,在一个监控盲区的路口,
彻底失去了踪迹。没有乘坐任何需要实名登记的交通工具。没有入住任何连锁酒店。
她名下常用的几张银行卡,在取出最后一笔不大不小的现金后,再无动静。
手机信号在出城高速附近的一个基站最后一次ping通,
随后SIM卡似乎被物理销毁。她是有预谋的。计划周密,行动果决,
斩断了一切可能被追踪的线索。这个认知让陆则衍心头发冷。他印象里的姜羽,是安静的,
顺从的,是姜家需要依附陆家这棵大树的柔弱女儿。他从不知道,
她能有这样的决断力和行动力。或者说,他从未试图去了解。
他找到了姜羽婚前租住过的一间小公寓,早已换了租客。联系上曾经的房东,
一个絮叨的老太太,对他倒有印象:“哦,姜**啊,很好的租客,总是安安静静的,
就是感觉心事重。退租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垃圾都没留。好像……还捐了不少东西?
对,有几箱书和衣服,叫了慈善机构的人来收走的。”捐了。她把不要的,连同过去,
都清理得干干净净。陆则衍站在那间陌生公寓的楼下,看着万家灯火,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处可寻”。城市这么大,人海茫茫,一个人若真心想躲,
另一个人即便有权有势,也可能束手无策。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内心日益清晰的空洞。
那空洞并非瞬间形成,而是在过去五年里,被他的漠视一点一点凿出来的。现在,
那个一直默默填补着空洞边缘的人抽身离开,它便轰然显露,狰狞地张着巨口,日夜吞噬他。
他开始频繁地回到那栋冷清的婚房,像自虐一样,试图在里面寻找姜羽残留的气息。
他走进她住了五年的客卧,躺在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上,
鼻尖似乎能闻到极淡的、属于她的清甜味道,混合着阳光的气息。但仔细去嗅,
又只剩下空气清新剂的人工花香。他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只有柜子深处,
掉落了一枚极小的、透明的衬衫纽扣。不是他的。他捡起来,捏在指尖。很普通的样式,
可能是她某件旧衣服上的。这微不足道的物件,
成了她在这房子里存在过的、仅有的实物证据之一。另一件,是那枚戒指,
和那份他迟迟没有签字的离婚协议。律师打电话来催问过几次,语气公事公办:“陆总,
姜**签字的协议已经具备法律效力,您这边签字后,就可以进入正式流程。财产分割方面,
姜**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主张带走婚前个人物品,这对您非常有利。”有利?
陆则衍只想冷笑。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开。这比索要天价分手费更让他难堪,
仿佛他陆则衍,连同他拥有的一切,对她而言毫无价值,只是五年租约到期的陈旧物业,
弃之如敝履。他对着协议上她娟秀却有力的签名,
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些冰冷的条款。
看到关于“双方隐私互不侵犯、互不打扰”的附加项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杜绝了他日后以任何借口纠缠的可能。决绝至此。许薇来找过他一次,
是在他连续一周没有主动联系她之后。她精心打扮,带着委屈和质问:“则衍,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姜羽走了,你才发现不习惯?她那种女人,心机深重,
故意用这种方式吊着你呢!你别上当!”陆则衍看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听着她娇嗔的声音,
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厌烦。过去五年,他沉溺于这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
以此对抗家族强加给他的婚姻。可现在,这感觉褪了色,只剩下肤浅的吵闹。
“她是什么样的人,”陆则衍开口,声音沙哑,“我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但至少,
她没在我面前耍过这种心眼。”许薇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耍心眼?陆则衍,
你别忘了,这五年陪在你身边、给你安慰的人是我!姜羽算什么?
一个为了钱嫁给你的合同工!”“够了!”陆则衍猛地提高声音,眼底布满红丝,
吓了许薇一跳。“出去。”“你……你为了她赶我走?”许薇难以置信,眼泪瞬间涌上来,
“陆则衍,你会后悔的!”她踩着高跟鞋愤然离去,用力甩上门。巨响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
更添寂寥。陆则衍疲惫地靠进沙发,用手臂挡住眼睛。后悔?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不是后悔放走了许薇,而是后悔……那五年。后悔没有在某个她安静递来温水的时候,
看一眼她的眼睛。后悔没有在她独自应付难缠的媒体时,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后悔没有在母亲夸她煲的汤好喝时,也尝一口。后悔……从未试着去了解,
这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灵魂。他以为把她当成空气,
是对这场交易婚姻最有力的反抗,是对自己真爱的坚守。现在才明白,
他反抗的只是一个自己虚构的靶子,坚守的或许也只是少年时代求而不得的执念。
而那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姜羽,就在他日复一日的漠视中,悄然攒够了失望,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弄丢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合伙人”。心脏传来闷钝的痛感,
并不尖锐,却持续不断,绵密地渗透四肢百骸。他环顾这所华丽而冰冷的牢笼,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姜羽不会回来了。这个念头带来的灭顶般的恐慌,
远比任何商业危机都要可怕。第七章一个月后,陆则衍几乎变了一个人。
公司事务还能勉强维持运转,但熟悉的高层都察觉,陆总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易怒。
他不再参加任何非必要的社交,尤其是娱乐版面相关的场合。
关于他和许薇分手的传闻甚嚣尘上,他懒得回应。他变得沉默,经常长时间地发呆。
有时在会议室,有时在车里,目光没有焦点。秘书发现,
陆总偶尔会对着手机里一张模糊的、像是从某张集体照边缘裁下来的侧影看很久。
那是技术部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五年前一场商业晚宴的公开报道图片里,
修复放大出来的,姜羽唯一的影像。只有一个低着头的、极其模糊的侧脸。
他派人去了姜羽的大学,走访了她曾经的老师、同学。反馈回来的信息,
拼凑出一个和他认知里截然不同的姜羽:成绩优异,尤其擅长金融分析和风险评估,
独立有主见,曾获得过含金量很高的奖学金,但因为家庭变故(她母亲早逝,
父亲公司后来陷入困境)而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她朋友不多,但都很真心。
有个大学室友红着眼睛对调查的人说:“小羽其实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
但她家里出事以后,她就变了很多,什么都藏在心里……嫁给陆总,
我们都以为她至少能过得好点……”过得好点?陆则衍咀嚼着这四个字,嘴里满是苦涩。
她这五年,过得好吗?住着豪宅,穿着高定,出入名流场合,可他知道,她并不快乐。
他甚至从未关心过她是否快乐。他只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安分”,并用这份安分,
来衬托他对许薇的“情不自禁”。卑劣至极。母亲又打来电话,这次没骂他,只是叹气,
声音苍老了许多:“则衍,我今天收拾东西,找到一本相册,里面有几张……小羽的照片。
是你张姨上次家庭聚会时用手机拍的,后来洗出来了。我给你送过去吧。
”陆则衍几乎是立刻冲回了父母家。相册很普通,里面大多是父母和亲友的照片。
母亲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张巴掌大的照片。那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餐,
背景是父母家的餐厅。照片中心是正在说笑的表哥一家,而在画面的最边缘,
靠近落地窗的角落,姜羽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穿着一件柔软的浅灰色毛衣,手里捧着一杯水,
目光落在窗外不知什么地方,侧脸线条柔和,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发梢和肩头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这是陆则衍第一次,
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妻子”姜羽,在完全放松的、非公众场合下的样子。没有精致的妆容,
没有得体的面具,只是安静地、带着一点点游离的孤独,存在于那个热闹场景的边缘。
美得惊心,也寂寥得惊心。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照片,指腹轻轻摩挲着影像中她的轮廓。
原来她这样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弯起温柔的弧度。
原来她不看他、不被他的冷言冷语影响时,表情可以这样宁静。“她每次来,都坐那个位置。
”母亲在一旁轻声说,“不怎么说话,但会记得每个人的喜好,悄悄帮着布菜,
收拾……是个心里有数的好孩子。则衍,是你不珍惜。”陆则衍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紧紧捏着那张小小的照片,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他回到婚房,
将那张照片郑重地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会看上很久。他开始疯狂地回忆,
捕捉记忆里所有关于姜羽的碎片。她煲汤时微微抿起的嘴角,
她阅读时无意识轻点纸页的指尖,
听到他和许薇通话时骤然黯淡又迅速恢复平静的眼神……那些被他忽略的、视为无物的细节,
此刻翻涌上来,带着迟来的、尖锐的痛楚。他甚至开始模拟她的生活轨迹。
去她偶尔会去的那个街角咖啡馆,坐她可能坐过的位置,点一杯她或许喜欢的拿铁。
味道很普通。他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想象她坐在这里时,会想些什么?
是不是在计算离开的倒计时?巨大的悔恨和思念如同藤蔓,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他知道,他必须找到她。不是为了抓她回来履行什么可笑的合同,
也不是为了挽回男人的面子。他只是……想看看她。想对她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
对不起。或者,再看看她眼睛里的光,是不是比在他身边时,更亮一些。但人海茫茫,
她有心隐匿,他该如何寻找?就在陆则衍几乎要被无望吞噬的时候,一份寄到公司的快件,
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线索。快件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普通白纸。展开,
上面是一行打印出来的字迹,是一个西南边陲小镇的名字——“云栖镇”。陆则衍的心脏,
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第八章“云栖镇”。这个名字像一簇微弱的火星,
溅落在陆则衍早已被焦灼和悔恨烤得干涸的心原上,瞬间燃起燎原的野火。
他反复摩挲着那张普通的打印纸,试图从中找出更多信息——墨迹、纸张质地、折痕,
甚至一丝可能的气味。但什么都没有。匿名,简洁,目的明确。这是一个饵,还是一个陷阱?
是姜羽终于心软给出的提示,还是某个知情者别有用心的捉弄?陆则衍无从判断。
但这是他一个月来,得到的唯一一个与“姜羽”可能相关的具体指向。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必须抓住。他没有惊动太多人,
只带了一个最信任的助理和一名安保,以考察偏远地区投资环境的名义,
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行程。飞机转汽车,最后是蜿蜒颠簸的山路。风景从繁华都市渐次褪去,
变成层叠的翠绿山峦和缭绕的云雾。云栖镇藏在群山环抱的一个小坝子里,汽车驶入时,
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给青瓦白墙的民居和蜿蜒的石板路镀上一层暖金色,空气湿润清新,
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与都市的喧嚣浑浊截然不同。小镇很小,主街只有一条,
很快就能走完,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溪流的潺潺声和自家门口的狗吠。
陆则衍站在略显简陋的镇口旅馆二楼房间窗口,望着这陌生而宁和的景象,
心里那股灼烧般的急切奇异地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姜羽会在这里吗?
这个与他过去五年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会是她的选择吗?她在这里做什么?
靠什么生活?她……过得好吗?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他只知道,他必须找到她。第二天一早,
他便开始寻找。没有照片,他只能凭记忆和描述。小镇人口不多,生面孔更是显眼。
他拿着那张仅有的、从家庭相册里带出来的边缘侧影照(已经小心塑封好),
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向旅馆老板娘、小卖部店主、路边晒太阳的老人打听。“请问,
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大概到我肩膀,皮肤很白,眼睛很亮,
看起来……很安静秀气的年轻女人?大概一个多月前来的?”反应大多茫然。有人摇头,
有人热心但提供不了有用信息:“外地来的姑娘?没太注意哦,
我们这儿偶尔也有来写生、散心的。”一整天毫无收获。
陆则衍的西装革履与小镇的质朴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或戒备的目光。他强迫自己耐心,
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走,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身影。傍晚时分,
他在主街尽头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店门口停下脚步。书店名叫“时光胶囊”,
木制招牌被风雨侵蚀出斑驳的痕迹。橱窗里摆着一些旧书和手工制品,氛围安静。
鬼使神差地,他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书店不大,
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新旧不一的书籍,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木头特有的沉静气味。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坐在柜台后,正就着台灯修补一本旧书的封皮。
“随便看看。”老爷爷头也没抬。陆则衍点点头,目光在书架间逡巡。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书上,而是在寻找任何可能属于姜羽的痕迹——她喜欢的散文集?
她惯用的笔记本款式?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柜台旁一个开放式的小展示架上,
一样东西攫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一个手工**的布艺书签。素雅的靛蓝色土布作底,
上面用更浅色的丝线绣着几枝简约的、姿态舒展的羽状叶子,
叶梢点缀着极小的、白色的绒球,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即将随风飘散。针脚细密均匀,
图案清新别致,透着一股安静又倔强的生命力。陆则衍的呼吸猛地一滞。他认得那个图案。
姜羽有一套很珍视的樱花水晶镇纸,镇纸底座上,就刻着类似的羽状叶纹。她说,
那是她母亲名字里“樱”字的变体,也是她名字里“羽”的象征。
她为数不多的、带有个人印记的私物,大多有这个标记。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枚书签。
布料柔软,带着手工制品特有的温度感。翻到背面,右下角用极细的笔,
画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Y”,是“羽”字拼音的首字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老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书签……是谁做的?
”老爷爷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他手里的书签,
又看了看陆则衍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异常的脸色,慢慢道:“哦,这个啊,是小姜老师做的。
她手巧,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放在我这里代卖,贴补些生活费。”小姜老师!“她在哪里?
”陆则衍几乎是扑到柜台前,急切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住在哪里?
我……我是她朋友,来找她的。”老爷爷打量着他,眼神里有审视,
也有小镇长者特有的谨慎和了然。“朋友?”他慢悠悠地说,“小姜老师来这里一个多月了,
没见她有什么朋友来找过。她平时就在镇子东头那所小学代课,教孩子们美术和手工,
下了课就回自己租的小院子,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人来往。”小学老师?租的小院子?
陆则衍想象着姜羽站在简陋的讲台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