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最终还是没能去找领导。
一夜未睡,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她发起了高烧。
整个人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是陆峥发现她不对劲的。
他出操回来,看到她还缩在墙角,脸色潮红,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这个铁塔一样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慌乱。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冲向了卫生队。
林晚晚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被一个坚硬又滚烫的怀抱包裹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男人沉重的喘息。
这个怀抱,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稳。
到了卫生队,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看到陆峥抱着新婚妻子冲进来,都吓了一跳。
一番检查下来,急性高烧,加上严重脱水。
需要立刻输液。
林晚晚被安排在观察室的病床上,冰凉的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她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陆峥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雕塑。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他立刻转过头。
“醒了?要不要喝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晚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陆峥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细心地插上根吸管,递到她嘴边。
林晚晚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
水很暖,顺着干涸的喉咙流下去,让她舒服了不少。
喝完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扎着针。
而陆峥,就那么一直举着吊瓶,胳膊上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
这个病房没有挂吊瓶的架子。
他竟然就这么举了一下午?
林晚晚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谢谢。”她低声说。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心平气和的话。
陆峥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
“没事。”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晚晚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也让她有时间,去冷静地思考眼下的处境。
离婚,真的像她想的那么容易吗?
军婚受法律保护,想离,难如登天。
更何况,这还是上级领导亲自批准的,出了这么大的乌龙,为了维护军区的颜面,领导们大概率会选择息事宁人。
她如果一意孤行,不仅离不成,还会落下一个“无理取闹、不服从组织安排”的名声。
到时候,她在卫生队的工作,恐怕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林晚晚就一阵绝望。
难道,她真的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峥。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显得不那么狰狞了,侧脸的轮廓深邃又硬朗。
他还是那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守护神。
林晚晚忽然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他没有趁人之危。
在她生病的时候,也还算尽心尽力。
也许……可以先试着相处一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晚晚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
不行!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爱的是顾卫,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顾卫!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怎么了?头疼?”陆峥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没什么。”林晚晚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俏丽的小护士。
是卫生队的队长张梅,和护士李娟。
李娟是林晚晚在卫生队唯一的朋友。
“晚晚,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李娟一看到她醒了,立刻扑了过来,眼圈红红的。
“我没事了。”林晚晚对她笑了笑。
张梅队长则走过来,专业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又看了看输液瓶。
“烧退了就好,年轻人,身体底子就是好。”
她说完,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陆峥,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同情?
“陆营长,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陆峥摇了摇头,“我等她输完液。”
他的态度很坚决。
张梅也不好再劝,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晚晚的手。
“晚晚啊,有些事,既成事实,就别太钻牛角尖了。陆营长是个好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这话意有所指。
林晚晚的心又沉了下去。
看来,全军区的人都知道她嫁错了人,并且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张梅队长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李娟离开了。
离开前,李娟回头,给了林晚晚一个“你保重”的眼神。
林晚晚心里更堵了。
输完最后一瓶液,已经是深夜。
陆峥拔了针,又一次将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林晚晚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陆峥的声音很沉,“你刚退烧,没力气。”
他的怀抱很稳,手臂像铁箍一样有力。
林晚-晚挣扎无效,只好放弃,认命地让他抱着。
他的胸膛很宽阔,隔着两层布料,她似乎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让她莫名地有些脸热。
从卫生队回宿舍的路不长,但林晚晚却觉得格外漫长。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她甚至能闻到陆峥身上那股干净的肥皂味,混着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
回到那间小小的婚房,陆峥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睡吧。”
他说完,又准备去地上打地铺。
“等等。”林晚晚叫住他。
她看着地上的那床薄被,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
已经是深秋了,夜里很凉。
地上那么睡,会生病的。
虽然她不喜欢他,但也不想他因为照顾自己而病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也到床上来睡吧。”
话说出口,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这间宿舍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人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峥的动作顿住了。
他回头,黑眸在昏暗中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林晚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解释。
“你别误会!我……我只是觉得地上太凉了。这张床……我们可以一人一半,你不许过界!”
她说着,还往床里面挪了挪,用被子在中间划出一条“三八线”。
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陆峥看着她,眼神深了深。
过了好几秒,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脱了鞋,在她划出的“界限”外侧,躺了下来。
床真的很小。
他一躺上来,整个床都往下沉了沉。
林晚晚立刻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热源,和那股强烈的压迫感。
她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一动也不敢动。
她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稳,而她的,又快又乱。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翻了个身,面朝她这边了。
灼热的呼吸,似乎就喷在她的后颈上。
林晚晚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他想干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陆峥却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林晚晚。”
“……干嘛?”她紧张地回应。
“关于顾卫……”
他提到了这个名字。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揪。
只听陆峥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缓缓说道。
“他要娶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你。”
“他交上去的结婚报告,对象是后勤处刘干事的女儿,刘丽。”
“她们两家是世交,婚事早就定下了。”
轰!
陆峥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林晚晚的脑海里炸开。
她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
“你……你说什么?”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失声尖叫。
“他给我写的信里,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欣赏我的才华,喜欢我的性格,他……”
她的话,在陆峥一声低沉的叹息中,戛然而止。
“那些信,”陆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林晚晚从未听过的,类似于怜悯的情绪,“不是他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