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红——绣着金凤的轿帘随着轿夫步伐轻轻晃动,
耳边是喜庆的唢呐声和人群的欢呼。我颤抖着抬起手,
看见自己涂着丹蔻的十指和腕上那对碧玉镯子。这是...大婚当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猛地掀开轿帘一角。熟悉的朱雀大街,夹道欢呼的百姓,
还有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袍的挺拔背影——霍临渊。我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永和十二年,我与霍临渊成亲的那一天。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场政治联姻,
三年有名无实的婚姻,他冷漠的背影,还有最后那杯毒酒..."长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随行的青竹察觉到我的异样,小声询问。我松开紧咬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无事。
"我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花轿在霍府门前停下。按照礼制,霍临渊应该来踢轿门,
牵我下轿。前世的这一天,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他,
却只等到一个敷衍的触碰和全程冷淡的背影。这次,我没等霍临渊靠近,
自己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按礼新娘不该如此,但我可是当朝长公主,
先帝嫡女,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谁敢置喙?我站定后直视几步外的霍临渊。
二十七岁的霍将军,剑眉星目,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很快恢复成那副疏离模样。呵,还是这般不情不愿。"殿下..."他上前一步,伸出手。
我没理会他,径直走向喜堂。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霍临渊的手僵在半空。
喜堂内宾客满座,我的皇弟——当今圣上端坐主位,面带微笑。我向他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面对满堂宾客。"请新人交换婚书——"礼官高声唱道。霍临渊站到我身侧,
递来婚书。我接过,却没有将自己的那份给他。"霍将军。"我开口,声音清冷,
"这门婚事,本宫再三思量,觉得不妥。"满堂寂静。"殿下何意?"霍临渊眉头微蹙。
我当着他的面,将两份婚书一并撕碎。"本宫决定,退婚。"碎片如雪般飘落在地。
霍临渊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宾客们哗然,皇帝也惊得站起身来。"皇姐!
这...""陛下。"我向皇帝福身,"臣姐突感不适,先行告退。"不等回应,
我转身向外走去。裙裾扫过地上的婚书碎片,如同扫去前世的屈辱与痛苦。"殿下!
"霍临渊终于反应过来,追上几步,"可是臣做错了什么?"我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霍将军没错,是本宫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将军心中既无本宫,
这婚事不如作罢。"前世记忆历历在目——大婚当夜他借口军务离府,
此后三年对我避而不见。直到最后,他为了保全兵权,
默许赵丞相给我送来那杯毒酒..."臣不明白..."霍临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你不需要明白。"我抬步继续向外走,"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走出霍府大门,我深吸一口气。天空湛蓝如洗,一如我此刻解脱的心情。这一世,
我楚纤云绝不会重蹈覆辙。"殿下!长公主殿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的阻拦声。
我回头,看见了令我震惊的一幕——霍临渊赤着脚追了出来,华贵的喜服下摆沾满尘土。
他竟急得连鞋都来不及穿?"殿下!"他隔着侍卫,手中紧攥着一叠泛黄的纸张,"请留步!
"我眯起眼,看清了那些纸上熟悉的字迹——那是我前世写给霍临渊的家书!
整整一百二十七封,在他出征期间一字一句写就,却从未寄出的思念。
为何这些信会在他手中?"殿下若要走,
至少...至少请看看这些..."霍临渊的声音近乎哀求,与前世那个冷峻将军判若两人。
我攥紧袖中的手,强迫自己冷下心肠:"不必了。青竹,回府。"登上马车的那一刻,
我听见霍临渊撕心裂肺的呼喊:"楚纤云!"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讳。马车缓缓驶离,
我终究没忍住,掀开帘子回望。只见霍临渊跪在尘土飞扬的街中央,手中紧攥那些信笺,
如同一尊绝望的雕像。心脏传来一阵刺痛,我猛地放下帘子。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为他心软。
第二章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我倚在门廊柱上,
指尖死死掐入掌心。直到确认大门已锁,才放任自己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嫁衣的裙摆铺展开来,如同一滩刺目的鲜血。"殿下!"青竹慌忙来扶,
"您这是何苦..."我抬手制止她的话,强撑着站起身:"备水,本宫要沐浴。
"热水很快备好。我褪去嫁衣,将自己浸入水中,仿佛要洗去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
水汽氤氲中,我盯着手腕上那对碧玉镯子——这是母后临终前给我的,
前世直到饮下毒酒那一刻都未曾摘下。"霍临渊..."我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世大婚当夜,他以军务紧急为由离府,此后三年,
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我派人去请,回报总是"将军军务繁忙"。
直到赵阔在朝堂上诬陷我勾结外敌,那杯毒酒送到我面前时,霍临渊就站在殿外,
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殿下,您的手..."青竹惊呼。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捏碎了茶杯,碎片扎进掌心,血丝在水中晕开。奇怪的是,
我竟感觉不到疼。"无碍。"我接过帕子按住伤口,"去把府中管事的名册拿来,
再把近半年的账本一并取来。"青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水渐凉了。我换上常服,
坐在书案前开始翻阅名册。重生归来,我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只做个深闺怨妇。
既然老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必要让那些害我之人血债血偿。"殿下,"青竹轻声道,
"霍将军...还在府外跪着。"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痕。"多久了?
""已有一个时辰。"青竹递上热茶,"将军赤着脚,膝盖都磨出血了...""让他跪。
"我冷声打断,"去把李嬷嬷叫来。"李嬷嬷是母后留给我的老人,前世因护我被赵阔害死。
见到她健在,我鼻尖一酸,险些落泪。"老奴在。"李嬷嬷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我迅速收敛情绪:"三件事。第一,彻查府中所有仆役来历;第二,从今日起,
内外院分治,外院仆役不得入内;第三,准备拜帖,三日后我要宴请六部尚书。
"李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是要...""嬷嬷只管去办。"我抿了口茶,"对了,
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我要设个小书房。"李嬷嬷领命退下。我走到窗前,
借着暮色望向府门方向。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霍临渊,
但我能想象他跪在那里的样子——前世他凯旋归来时,也曾这样跪在宫门外等了一夜,
只为求皇帝准他...休妻。指甲又掐进掌心的伤口,疼痛让我清醒。"殿下!不好了!
"一个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霍将军他...他昏过去了!"我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
碎瓷四溅。"请太医。"我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把人抬到偏院,不许进内宅。
""可将军手里攥着那些信,怎么也不肯松手..."侍女怯生生道,"侍卫们不敢硬来。
"我深吸一口气:"带路。"偏院里乱作一团。霍临渊被安置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
喜服下摆沾满泥土和血迹。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死死攥着一叠泛黄的信笺,指节都泛了白。
我走到榻前,冷眼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紧锁的眉头。前世我多么渴望能这样近距离看他一眼,
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霍临渊,"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松手。"奇迹般地,
那紧攥的手指竟微微松动。我趁机抽出一封信,展开——"临渊夫君:边关苦寒,
不知可添衣否?京中已入冬,梅园初雪,
忆去岁与君共赏之景..."我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这是前世我写给他的家书,
可我从没寄出过!这些缠绵悱恻的文字,这些羞于启齿的思念,怎么会在他手里?
信纸上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泪。"殿下..."太医在一旁请示。
我猛地回神,将信塞回他手中:"诊治吧。"转身欲走,
却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纤云。"我僵在原地。前世三年,他从未这样唤过我,
永远都是疏离的"殿下"。"别走..."霍临渊在昏迷中呓语,
"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大步走出偏院。夜色已深。我独自坐在新收拾出来的小书房里,
面前摊着那封意外读到的家书。字迹确实是我的,可记忆里我明明把这些信都锁在了匣子里,
从未送出。"殿下,查清楚了。"李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府中有三个赵府的眼线,
已经处理了。"我点点头:"明日开始,府中人员全部重新登记造册,每人发一枚腰牌,
无牌者一律拿下。""老奴明白。"李嬷嬷犹豫片刻,"还有一事...皇上派了王公公来,
说陛下关心殿下的...婚事。"我冷笑一声:"告诉王公公,本宫很好,
退婚之事改日自会向陛下解释。"李嬷嬷退下后,我吹灭蜡烛,在黑暗中**。
前世皇弟对我与霍临渊的婚事异常热心,当时只当是姐弟情深,如今想来,恐怕别有用心。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我警觉地抬头,只见月光下,
一个黑影正艰难地挪向府门——是霍临渊!他竟拖着伤体自己离开了。
我鬼使神差地跟到府门口,躲在影壁后观望。霍临渊踉跄着走到府门外那棵老槐树下,
从怀中掏出那叠信笺,一封封抚平,然后...竟从树洞里取出一个铁盒,
小心翼翼地将信放了进去。"一百二十七封..."他沙哑地低语,"这一世,
我绝不会再错过。"我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那棵树,
那个铁盒...前世我常常站在这里目送他出征,难道他都知道?那些我以为从未寄出的信,
他其实都收到了?"将军!"一个侍卫匆匆赶来,"赵丞相派人到府上找您,说有要事相商。
"霍临渊的眼神瞬间冷厉:"告诉赵阔,我伤病在身,改日再议。
""可丞相说事关北境军饷...""我说,改日再议!"霍临渊厉喝,随即咳嗽起来,
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侍卫慌忙扶住他:"属下这就去回话。将军,
您的伤..."霍临渊摆摆手,最后看了一眼长公主府的高墙,才蹒跚离去。
我背靠着影壁缓缓滑坐在地,脑海中一片混乱。这个霍临渊与我记忆中的判若两人,
难道...他也重生了?还是说,前世我所知道的真相,根本不是全部?
"殿下..."青竹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捧着一碗安神汤,"夜深了,歇息吧。
"我接过碗,突然问道:"青竹,若是有人表面待你冷漠,背地里却珍藏着你的一切,
你说这是为什么?"青竹想了想:"大约...是有难言之隐吧。"难言之隐?
霍临渊那样骄傲的人,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他前世对我如此绝情?回到寝殿,我辗转难眠。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瓦片上,如同前世那杯毒酒倒入金杯时的声响。我起身点亮灯烛,
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开始写下记忆中赵阔一党的罪证。既然重活一世,
我必要先下手为强。写着写着,笔尖不自觉勾勒出一个轮廓——剑眉星目,鼻若悬胆。
等我回过神来,纸上已是霍临渊的侧脸。我恼怒地将纸揉成一团,却又舍不得扔,
最终塞进了枕下。雨声中,隐约听见府门外有马蹄声远去。不知为何,
我竟觉得那是霍临渊在雨中徘徊。这一夜,我们隔着一道高墙,各自无眠。
第三章晨光透过窗纱洒在书案上,我盯着面前的诗会名单,
朱笔在"霍临渊"三个字上悬而不决。"殿下,赵家**递了帖子,说身子不适,
明日不能来赴诗会了。"青竹轻手轻脚地进来奉茶。我冷笑一声,
毫不犹豫地在赵丞相嫡女赵如兰的名字上画了个叉。果然,退婚风波后,
赵家第一个与我划清界限。"告诉礼部张大人的千金,
本宫新得了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摹本,邀她共赏。"青竹应声退下。
我盯着名单上最后一个空缺,朱笔终于落下,在"霍临渊"旁添了个小注——"特邀"。
既然他前世今生都让我捉摸不透,不如就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殿下真要请霍将军?
"李嬷嬷端着药碗进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说您当众退婚又把人抬进府里...""嬷嬷,"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舌尖发麻,
"你说猎人是把猎物放在眼前好,还是任它在暗处乱窜好?"李嬷嬷一怔,
随即会意:"老奴这就去准备。对了,西厢小书房已经按您的吩咐改了布置。"我点点头。
前世最后那杯毒酒就是赵阔在西厢房递给我的,这一世,我要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
次日清晨,长公主府门庭若市。我特意选了最靠近湖边的听雨轩办诗会,三面环水,
唯一的陆路有侍卫把守,确保无人能偷听。"殿下今日气色真好。
"兵部尚书之女周明嫣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这身湖蓝襦裙衬得您肤若凝脂。"我含笑应酬,
目光却扫过她发间那支新簪——金累丝嵌红宝的工艺,分明是赵家银楼的出品。
"周**谬赞了。听说令尊近日升了兵部右侍郎?真是恭喜。"周明嫣笑容一僵。
她父亲升迁是昨日才下的旨意,我这般说出来,是在告诉她:长公主府的消息,灵通得很。
宾客陆续到齐,却迟迟不见霍临渊。我摩挲着茶杯,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先...""霍某来迟,请殿下恕罪。
"一道清冷嗓音从水榭外传来。我手一抖,茶水溅在袖口。抬头望去,
霍临渊一袭月白长衫立于廊下,手中执一卷竹简,风姿卓然如谪仙。若非亲眼所见,
我绝不信那个铁血将军能有这般文人气质。满座闺秀齐齐噤声。
谁不知道霍将军昨日还在长公主府前跪到昏厥?今日这场诗会,怕是有好戏看了。
"霍将军能来,是本宫的荣幸。"我示意侍女添座,"请入席吧。"霍临渊深深看我一眼,
那目光如有实质,烫得我指尖微颤。他走路时右腿略显僵硬,想必是昨日跪伤的。
"今日以'春'为题,诸位请各展才情。"我命人焚起一炉沉香,"最佳者可得这方歙砚。
"诗会开始后,霍临渊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却无形中成了全场焦点。
闺秀们的诗作不是"春风拂柳"就是"春雨润花",乏善可陈。"霍将军不赋诗一首么?
"周明嫣突然发问,眼中闪着算计的光,"听闻将军当年在国子监也是才冠京华呢。
"我心头一紧。周明嫣这是在试探霍临渊与我的关系。前世她最终嫁给了赵阔的侄子,
是赵家埋在闺阁中的眼线。霍临渊不慌不忙地展开手中竹简:"霍某不才,
昨夜读《楚辞》有感,偶得几句。"他清朗的声音念道:"'沅有芷兮澧有兰,
思公子兮未敢言'..."念到这里,他忽然抬眸直视我,"...'心悦君兮君不知'。
"满座哗然。这分明是借古喻情!我耳根发烫,手中的团扇差点捏断。
前世的霍临渊绝不可能当众表露心迹,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好诗!"周明嫣拍手笑道,
"只是不知霍将军这'君'指的是...""周**,"我冷声打断,"茶凉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侍女们适时端上点心。我趁机起身走到廊下透气,心跳如擂鼓。
霍临渊念的那几句,正是前世我写给他的第一百二十四封家书中引用的!"殿下。
"我猛地转身,霍临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步之外,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将军僭越了。"我后退半步,"外男不得...""袖口沾了茶渍。"他忽然伸手,
指尖轻轻掠过我的手腕,那里确实有一小块水痕。一触即离,却让我浑身一颤。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前世我们最亲近时都不曾有过。我正要斥责,忽见他眼神一凛,
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拉!"嗖"的一声,一支弩箭擦着我的鬓角钉入柱中,箭尾犹自颤动。
"有刺客!护驾!"整个听雨轩瞬间大乱。霍临渊将我护在身后,
反手抽出腰间软剑——他竟敢带兵器入我的诗会!"别动。"他低声道,
"刺客在东南角的假山后。"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奇怪的是,
那身影莫名眼熟..."是赵府的死士。"霍临渊仿佛读懂了我的疑惑,
"他们右腕都有蛇形刺青。"我心头一震。前世毒杀我的那个侍女,右腕就有一个蛇形印记!
当时我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标记...侍卫们很快控制了局面,但刺客已逃之夭夭。
闺秀们吓得花容失色,诗会自然无法继续。"今日之事,本宫会彻查到底。
"我强作镇定地安抚众人,"侍卫会护送各位回府。"宾客们匆匆告辞,
唯有霍临渊站在原地不动。"将军还有事?"我挑眉问道。他上前一步,
压低声音:"殿下近日是否动了赵阔的奶酪?"我瞳孔一缩。
三天前我确实秘密截下了赵阔派往北境的一批军械,此事极为隐秘,霍临渊怎么会知道?
"本宫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霍临渊忽然抓住我的手,
在我掌心飞快地划了几个字:西厢有耳。我猛地抽回手,心头狂跳。
西厢小书房是我布设机关的地方,他怎么会..."殿下保重,霍某告辞。
"霍临渊拱手退下,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湖边那丛牡丹。待所有人离开,
我立刻命人挖开那丛牡丹,果然在土中发现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一份名单——赵阔安插在各府的眼线,详细到令人心惊。而名单最后,
赫然写着"青竹"二字!"不可能..."我手指发抖。青竹是母后留给我的侍女,
从小伴我长大,前世为护我被赵阔杖毙..."殿下!"说曹操曹操到,青竹慌慌张张跑来,
"奴婢刚听说有刺客,您没事吧?"我强自镇定地将名单藏入袖中:"无碍。你去查查,
今日谁靠近过东南角的假山。"青竹领命而去。我盯着她的背影,
忽然注意到她走路时左脚微跛——和刚才那个刺客的身影一模一样!入夜,
我独自在西厢小书房查看霍临渊给的名单。越看越是心惊,赵阔的势力竟已渗透到如此地步。
更让我心惊的是,青竹的名字旁注着一行小字:"三年前替换"。难道现在的青竹是假的?
那真正的小竹..."吱呀"一声,窗户微响。我迅速将名单塞入暗格,
袖中匕首已滑到掌心。"是我。"霍临渊的声音!我惊得站起身,
只见他利落地从窗口翻进来,月白衣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将军好大的胆子!
"我压低声音怒斥,"私闯公主府是死罪!"他却不慌不忙地锁好窗户,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那是我前世随身佩戴的玉佩,最后与毒酒一起消失的!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我声音发颤。霍临渊目光复杂:"三年前,
我在北境战场上救下一个姑娘,她临死前将此物交给我,
说对不起长公主...""你说什么?"我踉跄后退,
"小竹她...""现在的青竹是赵阔培养的死士,专门监视你。"霍临渊上前一步,
"纤云,前世我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但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是他第二次直呼我的闺名。我该怒斥他放肆,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为什么?
"为什么前世对我那么冷漠?为什么明知青竹是奸细却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在我死后收集那些家书?霍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有些事现在说还太早。
但请你相信,我对你...""殿下?"门外突然响起青竹的声音,"您在跟谁说话?
"霍临渊身形一闪,隐入帷帐之后。我迅速整理表情:"没什么,我在念诗。
""奴婢给您端了安神汤。"青竹的声音近在咫尺,"能进来吗?"我看了眼帷帐,
心跳如鼓:"进来吧。"青竹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
最后落在那扇微微晃动的窗户上:"夜里风大,奴婢帮您关窗。""不必。"我拦住她,
"我嫌闷,特意开的。汤放下就出去吧。"青竹福了福身,临走前忽然道:"对了,
今日那刺客,侍卫在假山后找到了这个。"她递上一块令牌——霍家军的令牌!
我强忍怒意:"知道了,下去吧。"门一关上,霍临渊立刻现身:"那令牌是假的!
我今日根本没带...""我知道。"我打断他,"赵阔惯用的伎俩罢了。"霍临渊怔了怔,
眼中浮现惊喜:"你...信我?"我别过脸不看他:"本宫只信证据。"可心里知道,
从看到他留下的名单那一刻起,我前世坚信的某些东西已经开始动摇了。"小心皇帝。
"霍临渊突然低声道,"三日后秋猎,别碰御赐的...""殿下!
"李嬷嬷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急召您入宫!
"霍临渊脸色大变:"这么快?不可能..."我迅速将他推向暗门:"从密道走。
"这是前世为防不测修建的,没想到今生这么快就用上。"记住,
"霍临渊在消失前紧紧攥了下我的手,"别碰任何御赐的饮食。
"他的手心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利刃贯穿留下的。
前世他身上并无此伤...送走霍临渊,我整装入宫。马车穿过夜色,我摩挲着袖中的名单,
思绪万千。今日这场诗会,表面风雅,暗地里刀光剑影。而最让我心惊的不是刺客,
而是霍临渊那句未完的话——为什么要小心皇弟?前世那杯毒酒,我一直以为是赵阔的主意。
可如果...我猛地攥紧名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第四章秋猎前夜,
一场急雨洗尽了皇城上空的阴霾。我站在御书房外的回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出神。
三日前霍临渊那句"小心皇帝"如一根刺,扎得我辗转难眠。前世那杯毒酒,
我一直以为是赵阔所为,可若是皇弟..."长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王公公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御书房内龙涎香缭绕,
年轻的皇帝——我的亲弟弟楚明修正在批阅奏折。见我进来,他立刻放下朱笔,
脸上绽开亲切的笑容。"皇姐来了,快坐。"我端详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前世饮毒前,
皇弟也是这般笑着对我说:"皇姐,为了大楚江山..."那时的表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陛下深夜召见,可是有要事?"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袖中手指却悄悄掐入掌心。
楚明修叹了口气,从案头取出一份奏折递给我:"北境八百里加急,匈奴连破三城,
边关告急。"我展开奏折,目光迅速扫过那些熟悉的军报术语。前世此时北境确实有战事,
但规模不大,霍临渊率军出征三月便凯旋。可这份奏折上描述的局势,
分明是全面入侵的前兆!"皇姐怎么看?"楚明修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茶香袅袅,
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
忽然想起霍临渊的警告——"别碰任何御赐的饮食"。"军国大事,陛下自有圣断。
"我将茶杯轻轻推开,"臣姐一介女流...""皇姐何必自谦。"楚明修目光炯炯,
"先帝在时常说,若皇姐是男儿身,必是治国良才。"这话前世他也说过,
就在赐我毒酒的前一日。我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强笑道:"陛下谬赞了。依臣姐浅见,
当务之急是调兵增援,同时筹措粮草军械。""朕也是这么想。"楚明修拍了拍手,
"宣霍将军。"我呼吸一滞。霍临渊也在宫中?片刻后,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霍临渊一身墨色劲装踏入御书房,在看到我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恢复成那副冷峻模样。"臣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免礼。"楚明修笑道,
"霍将军,北境军情紧急,朕欲派你率五万精兵增援,如何?
"霍临渊眉头微蹙:"五万不够。匈奴此次来势汹汹,至少需八万兵力,
且需三个月粮草先行。"我暗自惊讶。前世他只带了三万兵马,为何这次要这么多?
楚明修沉吟片刻:"粮草筹措需要时间...""陛下。"我突然开口,
"臣姐愿负责军需筹备。"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霍临渊猛地抬头看我,眼中满是震惊。
楚明修也愣住了,随即抚掌大笑:"好!有皇姐与霍将军联手,朕高枕无忧矣!
"离开御书房时,夜雨已停。霍临渊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直到宫门处才快步上前。
"殿下为何揽下军需一事?"他压低声音,"赵阔正愁找不到机会...""本宫自有打算。
"我打断他,"将军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匈奴吧。"霍临渊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明日秋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月光下,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我挣了挣,没挣脱:"霍临渊,你放肆!""纤云。"他忽然唤我闺名,
声音沙哑,"前世秋猎,你中了一支毒箭。"我浑身一僵。前世我确实在秋猎时意外受伤,
卧床半月,难道那不是意外?"谁干的?"霍临渊刚要开口,宫门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松开我,后退一步恢复成恭敬姿态:"臣告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我摩挲着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温度。这个人,到底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次日清晨,秋猎队伍浩浩荡荡开往西山围场。我一身绯色骑装,策马行在女眷队伍前列。
不远处,霍临渊身着轻甲,正与几位将领交谈。阳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恍若神祇。"殿下今日气色真好。"周明嫣骑马凑过来,目光却瞟向霍临渊,
"听说您与霍将军共同负责北境军需?真是...令人意外呢。"我冷笑一声。
消息传得真快,看来赵阔的眼线比我想的还多。"周**对本宫的事很感兴趣?
"我轻夹马腹,加快速度,"不如多关心关心令尊,兵部右侍郎最近好像与赵丞相走得很近?
"周明嫣脸色刷地变白。我心中暗笑,昨日从霍临渊给的名单上看到这条时,我也吃了一惊。
猎场旌旗招展,楚明修亲自射落一只大雁,拉开秋猎序幕。众人四散开去,我故意落后,
观察着周围动静。"殿下。"霍临渊不知何时已策马来到我身侧,手中弓箭泛着冷光。
"本宫不需要保护。"我皱眉,"将军还是..."一支箭突然破空而来!霍临渊反应极快,
一把将我拉到他马上,同时反手一箭射出。远处树丛中传来一声闷响,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别回头。"他紧贴在我耳边低语,"是赵阔的死士,已经解决了。
"我浑身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想挣脱,却被他牢牢按住。"别动,还有人盯着。"果然,
不远处的树丛微动,又一道黑影闪过。霍临渊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张弓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嗖——"箭矢离弦的瞬间,他突然闷哼一声,右臂溅出一道血花!
"霍临渊!"我失声惊呼。"没事,擦伤。"他咬牙道,"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回到营地后,我坚持亲自为霍临渊包扎。箭伤不深,但箭头泛着诡异的青色。"有毒。
"我手指发抖,"和前世...""不一样。"霍临渊接过话头,"前世你是左肩中箭,
中的是'青丝绕',三日毙命;这次是'见血封喉',按理说我现在已经死了。"我手一抖,
纱布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因为我中过。"霍临渊解开衣领,
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的疤痕,"前世你受伤后,我试了七种解药..."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忽然意识到,前世我卧床那半个月,确实听说霍临渊闭门不出,原来是在..."为什么?
"我声音发颤,"前世你明明...""陛下驾到!"帐外传来通报声,
霍临渊迅速整理好衣襟。楚明修带着御医匆匆进来,一脸关切:"听说霍将军受伤了?
朕带了御医来。"我盯着那御医手中的药箱,
突然想起霍临渊的警告——"别碰任何御赐的饮食"。"多谢陛下关心。"我抢先道,
"已经处理好了,不劳御医。"楚明修目光在我和霍临渊之间转了转,
笑道:"皇姐与霍将军相处甚欢啊,看来退婚一事还有转圜余地?"我强笑着应付过去,
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秋猎提前结束,回城路上,霍临渊一直骑马护在我车驾旁,
警惕地观察四周。三日后,军需筹备正式开始。户部衙门里,我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
头疼不已。前世我只管内宅之事,哪懂这些?正发愁,霍临渊带着几位幕僚来了。"殿下。
"他拱手行礼,"这是军中几位钱粮师爷,可协助您核算。"我惊讶地看着这些精干之士,
没想到他连这都想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竟也精通筹算,
对粮草调拨、兵器打造了如指掌。"霍将军倒是多才多艺。"我翻看他做的军需清单,
字迹工整如印刷,数据一丝不苟。霍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过奖。
臣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他这话别有深意。前世北境一战虽胜,但因军需不足,
折损了不少将士。难道他是指...忙碌一天后,我提议去城郊大营视察。
霍临渊犹豫道:"军营粗陋,恐怕...""本宫不是娇弱闺秀。"我打断他,
"既负责军需,自当实地查看。"西郊大营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时值深秋,
不少士兵还穿着单衣,帐篷破旧漏风。见我皱眉,霍临渊解释道:"军饷被克扣是常事,
臣已经习惯了。""谁克扣的?"我冷声问。霍临渊报了几个名字,全是赵阔党羽。
我当即下令开仓放粮,发放冬衣,又调来工匠修缮营房。"殿下..."霍临渊欲言又止。
"怎么,本宫没这个权力?""不。"他深深看我一眼,
"臣只是没想到...殿下如此体恤将士。"我别过脸去。前世我确实不关心这些,
直到死前都不知道霍临渊的军队过得这么苦。回城时已是深夜。马车突然停下,
外面传来喧哗声。我掀开车帘,只见霍临渊正与一队官兵对峙。"怎么回事?""回殿下。
"霍临渊沉声道,"赵大人说奉旨检查军需车辆。"我冷笑一声。赵阔动作真快,
这就来刁难了。"赵大人好大的官威。"我走下马车,"本宫的车驾也敢拦?
"那赵大人是赵阔的侄子,见我出面,顿时矮了半截:"下官不敢。只是接到密报,
说有军需物资被私运...""密报?"我挑眉,"谁报的?让他出来与本宫对质。
"赵大人支支吾吾。霍临渊突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赵大人脸色大变,
慌忙带人退下了。"你跟他说了什么?"回程路上我忍不住问。
霍临渊嘴角微扬:"臣只是告诉他,他养在外宅的那对双生子,夫人已经知道了。
"我愕然:"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前世查赵阔时顺带查到的。
"霍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现在相信臣是真心相助了?"我轻哼一声没接话,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与他合作确实事半功倍。接下来半月,我们配合越发默契。
我负责在朝堂上争取支持,他负责军需调配。朝臣们惊讶地发现,
长公主与霍将军这对"怨偶",竟成了最有效率的搭档。这日,
我们在户部核对最后一批军械清单。霍临渊指着其中一项道:"这批弓弩有问题,射程不足,
是工部以次充好。"我凑近查看,不经意间,发丝拂过他的脸颊。霍临渊呼吸一滞,
僵在原地。"怎么了?"我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霍临渊喉结滚动了下:"没什么...只是想起前世,你也是这样..."他的话没说完,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嬷嬷慌慌张张闯进来:"殿下!不好了!
青竹姑娘她...她偷了您的印信!"我和霍临渊同时变色。印信是调动军需的关键,
若落入赵阔之手..."什么时候的事?""就在半个时辰前。"李嬷嬷急道,
"老奴亲眼看见她往丞相府方向去了!"霍临渊二话不说往外冲,我一把拉住他:"等等!
青竹若是赵阔的人,为何要明目张胆去丞相府?
"霍临渊一怔:"你是说...""调虎离山。"我迅速反应过来,"印信还在府里,
快回去!"我们匆忙赶回长公主府,果然在内院书房抓到了正在翻找的青竹。见到我们,
她脸色惨白,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霍临渊一个箭步上前,轻松夺下匕首,
反手将她制住。我则迅速检查暗格——印信安然无恙。"谁派你来的?"我冷声问。
青竹咬唇不语。霍临渊突然伸手扯开她的衣领,
露出右肩一个蛇形刺青——和前世毒杀我的侍女一模一样!"赵阔的死士。
"霍临渊声音冰冷,"怎么处置?"我盯着青竹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如刀绞。
这个陪伴我三年的人,竟真是仇人派来的眼线..."关进地牢。"我转身不忍再看,
"明日...本宫亲自审问。"夜深人静,我独自在书房摩挲着印信。霍临渊推门进来,
手里端着两杯酒。"睡不着?"我摇头:"在想青竹的事。若她是奸细,为何三年都没动手?
""也许时机未到。"霍临渊递给我一杯酒,
"前世她是什么时候...""我死前三个月才来的。"我接过酒杯,突然愣住,"等等,
你说前世青竹是为护你而死?"霍临渊点头:"当时赵阔派人刺杀我,她挡了一刀。
"我脑中灵光一闪:"不对!前世我身边的青竹一直没换过,从小跟我长大的!
"霍临渊脸色骤变:"那现在的青竹..."我们同时起身冲向地牢,
却只看到一具还有余温的尸体——青竹七窍流血,已然气绝。"灭口。
"霍临渊检查后沉声道,"齿间**。"我踉跄后退,被霍临渊扶住。
他身上的沉水香萦绕鼻尖,莫名让人安心。"至少印信保住了。"他轻声安慰,
"军需已筹备妥当,三日后我就要出征了。"我心头一紧。前世霍临渊出征前,
我们连面都没见。如今..."霍临渊。"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抬手轻抚我的脸颊,指尖微凉:"足够让我这辈子,死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第五章青竹死后第三日,西郊大营。我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整齐列队的将士。
秋风卷起战旗,猎猎作响。霍临渊一身戎装,正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
"殿下真的要去军营视察?"李嬷嬷在我耳边低语,"明日大军就要开拔,今日营中乱得很。
"我整了整袖口:"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本宫倒要看看,霍临渊的军营藏着什么秘密。
"自从那夜他说"死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后,这人竟又恢复了疏离模样,整日忙于军务,
连面都少见。若非我主动提出视察军营,怕是出征前都说不上几句话。
"长公主殿下到——"随着侍卫通传,台下将士齐刷刷跪倒,铠甲碰撞声如金戈铁马。
霍临渊转身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快步上台行礼。"臣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
"阳光为他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铠甲下的身躯挺拔如松。
我忽然想起前世听闻他战死沙场时,我正在宫中赏梅,那枝红梅突然折断,
落在雪地上如一滴血。"本宫来送军旗。"我示意侍卫捧上锦盒,"愿将军旗开得胜。
"这是皇家惯例,主帅出征前由皇帝或皇室成员赐旗。前世这差事是皇弟亲自来的,
今生却落到了我头上。霍临渊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灼热如炭。
"臣必不负殿下所托。"台下将士齐声高呼:"不负殿下所托!"声震云霄。仪式结束后,
霍临渊亲自引我参观军营。与半月前相比,这里焕然一新:帐篷整齐坚固,士兵们精神抖擞,
粮草兵器堆放有序。"多亏殿下拨付的军需。"霍临渊指着一排新弩,
"这些射程可达三百步,足以压制匈奴骑兵。"我伸手抚过弩身,
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前世他凯旋时带回的那把匕首——也是这般冷硬,
最后却成了我自尽的工具。"将军,"我故意问道,"若战事不利,当如何?
"霍临渊目光一凝:"臣会死守雁门关,绝不让匈奴踏进一步。""若朝廷断了粮草呢?
""那就吃战马,吃草根。"他声音低沉,"只要一息尚存,绝不退让。"我心头微震。
前世雁门关确实守住了,但代价是霍家军折损大半。当时朝中传言是霍临渊刚愎自用所致,
如今看来..."带本宫看看你的营帐。"我突然道。霍临渊明显一怔:"殿下,
臣帐简陋...""怎么,将军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无奈,只得引路。一路上,
士兵们纷纷行礼,却有几个年轻将领看我的眼神颇为古怪,似敬畏又似好奇。
主帅营帐比我想象的整洁,案几上军报分门别类,床榻上被褥叠得方正。
唯一出格的是帐内竟摆了个小小梳妆台,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我挑眉看向霍临渊,
只见他耳根微红,竟显出几分少见的窘迫。"这是...""臣的私物。
"他快步上前想收起匣子,却不慎碰落。匣子摔开,
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一支褪色的绢花,几封泛黄的信笺,一块残缺的玉佩,
还有...一张我的小像。我弯腰捡起那小像,手指微微发抖。画中的我倚梅而立,
正是前世二十岁的模样。画工精细,连我鬓角那枚小小的梅花钿都分毫不差。
"这是..."霍临渊沉默地接过小像,轻轻抚平卷边:"臣...自己画的。
"我这才注意到帐内一角还放着画具,旁边厚厚一叠画稿,
全是我的肖像——赏花的、读书的、沉思的...甚至还有我饮毒那日的凄艳模样。
心跳如擂鼓,我强自镇定地拾起那些信笺,发现竟是我前世写给霍临渊的家书!不是抄本,
而是原件,每一封都有我亲笔署名。"这些信...本宫从未寄出过。"霍临渊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物品一一收回匣中:"我知道。
""那为何...""殿下写的每一封信,我都收到了。"他抬头直视我的眼睛,
"只是...不是通过驿站。"我如遭雷击,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监视我?
"霍临渊苦笑一声:"保护。或者说...自以为是的保护。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陛下急诏!"我们同时变色。
霍临渊迅速收起匣子,整装出帐。来的是王公公,手持圣旨,
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匈奴使节请和,大军暂缓开拔,主帅霍临渊即刻入宫议事。
钦此。"霍临渊接旨后,王公公又转向我:"殿下,陛下请您也一同入宫。"马车里,
我和霍临渊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方才在营帐中的发现让我心乱如麻,那些画,
那些信...前世他明明对我冷若冰霜,为何私下却..."殿下在想什么?
"霍临渊突然问。我摩挲着袖口绣纹:"在想人心难测。"他眸光一暗:"臣对殿下,
从无二心。""是么?"我冷笑,"那前世为何...""因为赵阔以我母亲性命相挟。
"霍临渊声音沙哑,"他给我母亲下了慢性毒药,只有定期服用解药才能续命。
"我震惊地看着他。霍临渊的母亲,前世我确实只见过寥寥几面,
后来听说病逝了..."我不得不假装对你冷漠,让赵阔以为我对他言听计从。
"霍临渊攥紧拳头,"那些年,你写的每一封信我都珍藏,
你走过的每一步我都暗中守护...""那最后呢?"我声音发颤,"最后为何不救我?
"霍临渊眼中浮现深切的痛苦:"我去了。赶到时...已经晚了。那之后我杀了赵阔满门,
找到解药时母亲也已..."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我向前栽去,被霍临渊一把扶住。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掌心那道疤痕硌着我的手腕,刺刺的疼。
"所以这一世..."我艰难地开口。"这一世我提前救出了母亲,安置在安全之处。
"他轻轻松开我,"赵阔再没有要挟我的筹码。"**回车厢,心潮起伏。若他所言非虚,
那前世的悲剧竟是源于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可那杯毒酒..."陛下为何突然叫停出征?
"我换了个话题。霍临渊眉头紧锁:"恐怕是赵阔的诡计。匈奴此番来势汹汹,
绝非请和这么简单。"入宫后,楚明修在御书房接见我们,赵阔果然也在场。
皇帝笑容满面:"匈奴可汗派使节求和,愿归还三城,并送上牛羊万头。
朕以为不如化干戈为玉帛,霍将军以为如何?"霍临渊沉声道:"陛下,匈奴狡诈,
此番求和恐是缓兵之计。臣请按原计划出征。""霍将军此言差矣。"赵阔捋须笑道,
"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更好?"我冷眼旁观,发现赵阔说话时频频看向我,眼神阴鸷。
难道..."皇姐以为呢?"楚明修突然问我。"臣姐以为,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才守住疆土,
若轻易言和,恐寒了将士们的心。"我顿了顿,"不如让霍将军先率军北上,
若匈奴真有诚意,再谈和不迟。"楚明修若有所思地点头:"皇姐言之有理。霍将军,
你即日率三万精兵先行,朕再派使节与匈奴交涉。"三万?原本定的是八万!我正要反对,
霍临渊却已领旨谢恩。离开御书房时,赵阔故意与我擦肩而过,
低声道:"殿下与霍将军近日走得很近啊,不知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冷笑回应:"丞相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听说御史台最近收到不少弹劾您的折子?
"赵阔脸色一变,匆匆离去。霍临渊跟上来,低声道:"小心赵阔狗急跳墙。
""你为何不争辩?"我质问,"三万对十万,简直是送死!""因为陛下已经起疑了。
"霍临渊目光深沉,"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我们的互动。"我心头一凛。确实,
方才皇弟的眼神颇为微妙...回到长公主府已是黄昏。我心神不宁地翻看军报,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匈奴突然求和,皇弟临时减兵,赵阔的诡异态度...这一切太过蹊跷。
"殿下。"李嬷嬷进来禀报,"霍将军求见。"我诧异抬头:"他不是明日就要出征了?
""将军说...有要事相商。"我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允。霍临渊被引到后花园的凉亭,
我故意迟了半刻才去,却见他依然保持着恭候的姿势,连茶都没碰一下。"将军有何要事?
"霍临渊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这是雁门关布防图,请殿下保管。"我展开一看,
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粮草囤积点,甚至还有几条秘密小道。
"这是...""若我有不测,请殿下将此图交给副将周勉。"霍临渊声音平静,
"只有他能守住雁门关。"我猛地合上图纸:"霍临渊,你这是在交代后事?"月光下,
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三万对十万,胜算不大。
""那你还...""因为这是陛下的试探。"霍临渊直视我的眼睛,"他想知道,
我是否真的忠心不二。"我心头一震。难道皇弟是在怀疑..."纤云。
"霍临渊突然唤我闺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物归原主。"我接过打开,
里面竟是那对碧玉镯子——母后的遗物,前世我戴到死的那对。"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饮毒那日,我从你腕上取下的。"霍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本想随你而去,
但大仇未报..."我颤抖着抚过镯子,玉质温润如初,仿佛还带着前世的体温。
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金杯坠地,我倒在血泊中,
视线最后定格在殿外那个模糊的身影上..."霍临渊。"我深吸一口气,
"若你这次能活着回来,本宫...我愿听你解释一切。"他眸光一亮,
如星火燎原:"一言为定。""但你必须活着回来。"我攥紧镯子,"这是命令。
"霍临渊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轻吻:"臣遵命。"他的唇温热干燥,
在我手背留下一道无形的烙印。我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还有一事。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在我掌心,"这是我霍家祖传的'同心佩',一半在我母亲那里,
一半...我想交给您保管。"玉佩入手生温,上雕比目双鱼,寓意"相濡以沫"。
这是...定情信物?"霍临渊,你...""不是现在。"他松开手,后退一步,
"等臣凯旋,殿下再决定是否接受。"我握紧玉佩,胸口如压了块巨石,又酸又胀。
前世的恨意与今生的困惑交织,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天晚了,
将军明日还要出征。"我转身背对他,"本宫就不送了。"霍临渊深深一揖:"臣告退。
"脚步声渐远,我依然站在原地,望着掌心玉佩出神。月光如水,玉中的血丝仿佛活了过来,
蜿蜒如泪。"殿下..."李嬷嬷悄声走近,"老奴在整理青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