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山

长庚山

主角:云微谢砚
作者:我爱月牙

长庚山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9-25

长庚山的雾,是有骨的。不是江南水雾那样软趴趴地贴在檐角,

也不是塞北寒雾那样硬邦邦地砸在脸上。它是缠在山骨上的,

青灰色的雾带顺着千丈崖壁往下淌,漫过嵌在石缝里的老松根,漫过药圃里半露的灵草芽,

连空气里飘着的药香都被它泡得发黏——云微背着半篓刚采的青纹草往回走时,

鼻尖总萦绕着这么股又清又湿的味,像含着片没化的冰。她今日走得比往常深些。

师父墨尘真人昨夜咳得厉害,指节攥着榻沿泛白,眼尾却还笑着哄她:“无妨,老毛病了。

”可云微摸过他手背的脉,那脉息虚浮得像风中残烛,比去年又弱了三分。

药庐里存的青纹草不够新,她记得西崖那边有片背阴坡,雾最浓时采的草灵气足,

便揣着小药锄绕了远路。石阶湿得发滑,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云微攥紧了篓绳,

裙角扫过崖边垂下来的络石藤,藤叶上的水珠“啪嗒”落在鞋面上,凉丝丝的。

她正低头蹭了蹭鞋尖,耳畔忽然炸开一声剑鸣——不是长庚山弟子练剑时那“嗡”的沉钝声,

是清越的,像谁把冰棱敲碎了往玉盘上撒,脆得能弹起来。云微的脚步顿在石阶上。

她屏住呼吸往崖边挪了两步,拨开挡眼的云雾往下看——雾太浓,

只隐约看见个玄色的影子立在崖底那块突兀的青岩上。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拔得很直,

肩线绷得紧,手里握着柄长剑,剑身在雾里时隐时现,泛着冷白的光,倒比崖上的冰还寒。

风掀起他衣摆的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玉佩,是块墨色的,上面刻着云纹,

纹路深得像藏着水,看着就不是凡品。长庚山清净惯了。自十年前师父封印妖兽伤了根基,

门派就鲜少与外界来往,除了每月来送丹材的药商,几乎见不到生面孔。

云微捏了捏药锄的木柄,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个招呼,那人忽然动了。他手腕轻轻一转,

长剑在掌心翻出个圆,像搅了圈雾。随即手腕猛地一沉,

剑气“呼”地扫出去——不是对着谁,就往崖下的雾里劈。那道气劲穿雾而过时,

竟硬生生将浓得化不开的青灰劈开道缝,露出发乌的崖壁和崖下翻涌的云,

连远处松涛声都被震得顿了顿。云微看得眼都不眨。她在长庚山住了十六年,

跟着师父学的是碾药、熬汤、辨草木,虽也练过两年吐纳,可指尖连火苗都凝不稳,

哪里见过这样的剑?那哪是剑,分明是风是雷,是能把山都劈开的力气。“好看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那声音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哑,像刚用冷水漱过口。

云微手一抖,药篓在背上晃了晃,她慌忙扶住篓沿站直身子,

对着崖下的方向福了福身:“前、前辈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那人转过身来。

风恰在这时卷了卷,把他身前的雾吹薄了些。云微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眉眼生得深,

眉峰挑得高,眼尾却往下压着,添了点冷意;鼻梁挺,唇色偏淡,下颌线绷得紧,

像是总在琢磨事。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不一样,

是沉淀了很多年的水,黑沉沉的,让人不敢轻易往里看。“长庚山的弟子?

”他扫了眼她身上灰扑扑的弟子服,目光落在药篓里的青纹草上时顿了顿,“采青纹草?

”云微连忙点头:“是,师父说今日雾浓,青纹草的灵气最足。”他“嗯”了一声,

没再说话,又转过身去看崖下的云。风把他的衣袂吹得猎猎响,他握着剑的手指骨节分明,

指腹上有道浅疤,就那样静静站着,倒像和这崖、这雾融在了一起,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云微没敢再留。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刚要转身往上走,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崖边湿滑,

往后别靠太近。”她脚步一顿,回头时只看到他玄色的背影浸在雾里,像幅没干透的画。

她应了声“多谢前辈”,转身快步往上走,石阶上的水珠被踩得“咯吱”响,

心里却怪慌的——那人的声音明明淡,却像落进水里的石子,漾得她心口发颤。

这是云微第一次见谢砚。后来她才从师兄嘴里知道,这人是师父故友的弟子,叫谢砚,

从昆仑墟来的。说是要在长庚山借住些时日,闭关修炼。

长庚山的弟子们凑在药庐后墙根议论时,声音压得极低,眼里却亮闪闪的:“听说了吗?

就是那个昆仑墟的谢砚仙君!三百岁就修到化神期的那个!”“真的假的?

看着也不老啊……”“嘘——听说性子冷得很,别让他听见。”云微蹲在药篓旁拣灵草,

听见这些话时,指尖捏着的草叶“咔嚓”断了。

她想起那天在崖下看到的景象——他挥剑劈开浓雾的样子,还有那句淡淡的提醒。冷是真的,

可也没他们说的那样吓人。谢砚住的地方在后山的清霄殿。那殿宇荒了快十年,

殿门楣上的“清霄”二字都被风雨蚀得发浅。师父让弟子们去打扫时,云微也跟着去了。

她抱着摞干净的蒲团往殿里走时,正撞见谢砚坐在殿中那张积了灰的石桌旁,

手里捏着块玉简在看。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去,落在他发梢上,泛着点浅淡的金光。

他看得专注,眉头微蹙着,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云微放轻脚步,把蒲团放在角落的石凳上,

刚要退出去,却听见他忽然问:“你师父的伤,还没好?”云微愣了愣,

手里的蒲团差点掉在地上:“前辈知道我师父?

”她师父墨尘真人十年前为了封山脚下的“蚀骨兽”,被妖兽的毒爪扫中后背,伤了根基,

这些年全靠丹药吊着,除了长庚山的人,极少有人知晓。谢砚抬眸看她,

目光落在她腰间系着的小药囊上——方才来的路上,

她顺手把没送回药庐的青纹草和血线莲塞在了里面,这两种草混在一起炼,

是治旧伤的常用方子。“十年前,我随家师来过长庚山。”他说得简略,

指尖在玉简上轻轻敲了敲,“见过墨尘真人。”云微点点头,

指尖攥着药囊的绳:“还没好利索,阴雨天总疼。”尤其是昨夜,她守在师父榻前,

听着他咳得气都喘不上,心揪得像被人攥着。谢砚没再接话,低头继续看玉简。阳光移了移,

落在他眼睫上,投出浅浅的阴影。云微没再多留,悄悄退了出去。走到殿门口时,

她回头看了眼——他还坐在石桌旁,玄色的衣摆铺在灰扑扑的石凳上,竟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自那以后,云微去后山采药时,偶尔会遇到谢砚。有时他在练剑。就在清霄殿前那片空地上,

长剑起时带风,落时带霜,剑气扫过旁边的老松,松针“簌簌”往下掉,

堆在他脚边薄薄一层。云微躲在远处的灌木丛后看,看他手腕翻折间,剑影织成网,

连雾都穿不过;看他练到兴头上,足尖一点掠到半空,玄色衣摆炸开,像只落进雾里的鸟。

有时他就坐在崖边的石上,望着远处的云。一看就是大半天,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云微猜不透他在看什么——长庚山的云就那样,一团团飘着,哪有什么看头?

可他望着的时候,眼神软了些,不像练剑时那样冷,倒像在看什么极贵重的东西。

云微每次都是远远绕开。她怕打扰他,也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再像上次那样被抓个正着。

直到有一次,她在西崖采到株罕见的“凝露草”——那草叶上凝着颗透明的露珠,

日光下泛着彩光,是治心悸的良药,师父近来总说心口慌,正好用得上。

她正小心翼翼地把草往药篓里放时,脚下的青石忽然“咔”地裂了道缝。她惊呼一声,

身子直直往下坠。预想中的疼没等来,她落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里。是谢砚。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提着她的药篓,

足尖点在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形稳得很。云微趴在他怀里,鼻尖蹭着他的衣襟,

能闻到那股冷香——不是花香不是草香,倒像雪后松林的味,清冽又干净。

她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咚、咚”,沉得很,一点都不像他的人那样飘。她脸“腾”地红了,

像被药炉烫过似的,挣扎着想下来:“前、前辈……”“别动。”他声音在头顶响起,

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指腹按着她的腰侧,“脚下滑。”他抱着她,足尖轻轻一点,

像踩着风似的落在了石阶上。松开手时,指腹不小心擦过她的腰侧,云微像被烫到似的,

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小声道谢:“多谢前辈相救。”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谢砚没说话,

只垂眸看了眼她药篓里的凝露草,淡淡道:“这草性烈,配药时少放三分。”他指尖动了动,

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句,“用温水煎,别武火煮。”云微愣了愣,抬头时,

他已经转身往清霄殿的方向走了。玄色的衣摆被风吹得晃了晃,很快就浸在雾里,

快得像从没出现过。云微站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又低头看了看药篓里的凝露草——原来他不光会练剑,还懂这些。从那天起,

云微再遇到谢砚时,敢试着跟他打个招呼了。“前辈今日也练剑吗?

”她抱着药篓站在松树下,声音还有点抖。他大多时候只是“嗯”一声,脚步不停。

偶尔也会停下,目光扫过她的药篓:“采了什么?”“是……是紫芝,刚从东崖石缝里挖的。

”她把药篓往他面前递了递。他垂眸看一眼,指尖点了点紫芝的根:“带土多了,

回去得削干净。”云微连忙点头:“记下了。”他便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云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松快——他肯跟她说话了,不算讨厌她吧?有一次,

云微在药庐熬药。师父的旧伤又犯了,疼得蜷在榻上,额角全是汗,

却还攥着她的手笑:“傻丫头,哭什么?师父还能再陪你几年。”云微急得眼眶发红,

翻遍了药柜都没找到那味能暂时止痛的“雪线芝”——前几日给山下的张婶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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