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午后时分。

萧瑾言再次踏进了这间茶楼，这次他没有选择靠窗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他想静静地看着她，想知道这十二年来她是怎么生活的。

顾清歌还是昨天那身月白色的长裙，正在为客人上茶。她的动作依然优雅，笑容依然温和，可是萧瑾言却能看出她眼中的疲惫。

她瘦了很多，脸颊有些凹陷，手腕也比记忆中细了许多。

这十二年来，她过得很苦吧？

萧瑾言的心一阵阵地疼。

"客官，您要点什么？"店小二走了过来。

"一壶碧螺春，几样点心。"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店小二很快就端来了茶点，萧瑾言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

顾清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偶尔会朝这边看一眼，但每次对上他的眼神就会迅速移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茶楼里的客人渐渐少了，顾清歌开始收拾桌椅。

萧瑾言起身走向她。

"林姑娘。"他在她身后轻声开口。

顾清歌的动作一僵，但没有回头："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和你谈谈。"

"客官如果对茶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诉老板。"顾清歌继续擦拭着桌子，"小女子只是个伙计，做不了主。"

"我知道你是顾清歌。"萧瑾言直接说道。

顾清歌的手停了下来，但依然没有转身。

"我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萧瑾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

顾清歌的肩膀开始颤抖。

"清歌，对不起。"萧瑾言的眼眶红了，"这十二年来，我误解了你，伤害了你。我该死。"

"你在说什么？"顾清歌终于转过身来，眼中含着泪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萧瑾言上前一步，"你眼中的痛苦，你眼角的泪珠，这些都在告诉我，你就是顾清歌。"

顾清歌咬着唇，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父亲都告诉我了。"萧瑾言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赵家的威胁，你的牺牲，还有...还有顾伯父的死。"

听到父亲两个字，顾清歌终于支撑不住了，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不要说了。"她摇着头，"不要再说了。"

"清歌..."萧瑾言想要上前安慰她，可是顾清歌却退了一步。

"你走吧。"她抹去眼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无论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都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了。"

"为什么？"萧瑾言痛苦地问道，"现在赵家已经败落了，没有人再能威胁你了。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顾清歌苦笑："重新开始？萧公子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有些伤害是无法愈合的。"顾清歌的眼神变得冰冷，"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萧瑾言的心一沉："你还在恨我？"

"我没有恨你。"顾清歌摇头，"我只是...累了。"

"清歌，我们可以慢慢来。"萧瑾言急切地说道，"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相信我们能够重新开始。"

"萧公子。"顾清歌忽然变得很正式，"如果你真的想要对我好，那就请你离开，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你这是在赶我走？"

"我这是在求你放过我。"顾清歌的眼中满含哀求，"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不想再有任何波澜。"

萧瑾言看着她眼中的哀求，心如刀绞："你真的这么讨厌见到我？"

顾清歌没有回答，但是眼中的神色已经给了他答案。

"好。"萧瑾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走。但是清歌，我想你知道，无论你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无论你愿不愿意见我，我萧瑾言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请你记住，萧瑾言永远在这里等你。"

门扉再次合拢，萧瑾言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中。

顾清歌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她不是不想承认，不是不想重新开始。

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还有一个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让萧瑾言知道的秘密。

三年前，她确实回来报仇了。

赵家的败落确实是她一手策划的。

但是在报仇的过程中，她杀了人。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顾家千金了。

她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复仇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像她这样的人，还配得上萧瑾言的爱情吗？

还配拥有幸福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她只能拒绝，只能伤害他，只能让他离开。

这是对他好，也是对她自己的惩罚。

有些罪孽，注定要用一生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