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同榻的温度
夜色漫进窗户时，林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出租屋只有一张床。
沈晏舟显然也想到了，吃完晚饭就开始坐立难安，一会儿假装看窗外的鸽子，一会儿低头抠沙发缝里的灰，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
“那个……”他终于憋出一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睡地板就行，你睡床。”
“不行。”林盏想也没想就驳回，指了指地上冰凉的水泥地，“你手还有伤，睡地上会着凉的。”
“我没事。”沈晏舟立刻挺直背，像只逞强的小兽，“我年轻，火力壮。”
“壮不壮我还不知道？”林盏随口接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看着少年瞬间爆红的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体要紧，万一伤口发炎了，怎么开公司？”
又是“开公司”。
沈晏舟被这三个字堵得没话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盏铺床。她把他那床洗得发白的旧被子摊开，又从衣柜里翻出条薄毯——上面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大概是他白天刚晒过的。
“一起睡。”林盏拍了拍床的内侧，语气自然得像在说“该吃饭了”，“床够大，挤挤没问题。”
沈晏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后退半步：“不、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林盏挑眉看他，“我们是夫妻，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吗？”
“可我们现在不是……”他急得话都说不囫囵，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我、我还没……”
还没找到你，还没娶你，还没……成为你说的那个样子。
他没说出口的话，林盏却好像懂了。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就当提前适应了。再说了，我一个孕妇，你还能对我做什么？”
沈晏舟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抵到胸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林盏笑了，拉着他往床边走，“你是个好孩子，我信你。”
“好孩子”三个字让沈晏舟的脚步顿了顿。很久没人这么说过他了，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去世后，他听到的最多的词是“孤僻”“不合群”“没背景”，连“好孩子”这种简单的评价，都成了奢侈品。
他被林盏按坐在床沿，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混着排骨汤的暖意，让他心慌意乱，却又莫名地不想躲开。
关灯后，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林盏能听到身边少年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紧绷的、几乎要僵硬的身体。
她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以前是这样的，连和女生睡一张床都紧张成这样。不像后来，总能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得像潮汐，还会趁她睡着偷偷亲她的额头。
“睡不着。”林盏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晏舟的身体猛地一僵：“怎、怎么了？”
“你不抱我，我睡不着。”林盏侧过身，面对着他的方向，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结婚以来，都是你抱着我睡的。”
黑暗中，沈晏舟的呼吸瞬间停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依赖，带着点理所当然。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抱、抱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脸颊就像着了火，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烧了起来。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手臂穿过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不行不行。
沈晏舟猛地闭上眼，脑子里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我、我们还不是……”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我是你老婆啊。”林盏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你现在不练习练习，以后怎么抱我？难道要等到结婚那天，手忙脚乱地把我摔了？”
她故意说得夸张，沈晏舟却当了真。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脸更红了，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拒绝。
林盏感觉到身边的少年动了动，大概是在做心理建设。过了好一会儿，一只温热的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犹豫了半天，才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他的手有点抖，指尖带着点薄茧，触碰到她的衣角时，像有电流窜过。
“这样……可以吗？”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紧张得快要哭了。
林盏在黑暗中弯起嘴角，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好快，像要跳出来似的，胸膛却很结实，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满足的喟叹，“就是这样。”
沈晏舟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有点痒。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带着点温热的湿气。她的肚子轻轻贴着他的腰，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是他的。
这些认知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让他手足无措，却又舍不得推开。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能听到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原来被人依赖是这种感觉，像心里被塞进了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
“沈晏舟。”林盏忽然抬头，鼻尖蹭到他的下巴。
“嗯？”他的声音还有点发紧。
“你以后啊，会很喜欢抱着我睡的。”她的声音带着点困意，像在说一个笃定的秘密，“冬天会把我冻得冰凉的脚揣进你怀里，夏天会嫌你热又舍不得推开你。”
沈晏舟没说话，只是悄悄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点。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亮他爆红的脸颊，也照亮林盏嘴角甜甜的笑意。
窗外的鸽子早就睡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还有少年那快要跳出胸腔的、滚烫的心跳。
也许这样也不错。
沈晏舟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就当提前体验了。
体验这种……被人需要，被人依赖，被人小心翼翼珍藏着的感觉。
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晚安，林盏。
晚安，未来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