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打开,那张熟悉到让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宜心口一阵憋闷,呼吸急促。
小护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房中安静得只剩时宜急促的呼吸声,她的眼神很复杂,惊讶,痛苦,希冀、失落冗杂在一起,似乎还有一股子恨意。
许久才开了口:“大哥。”
小护士深深看了男人一眼,早听说死的那位英雄是双胞胎,还别说,人长得挺精神的。
人家一家人说话,她嘱咐了一句:“出院的事你就别想了,钟副市长离开时说了,你必须彻底康复才能离开。”
赵建业本来不想进来的,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时宜是个漂亮的姑娘,这才十多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憔悴,眼中也没了神采。
她竟为自己伤心到这种程度。
“护士说的是,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上什么班,厂里的领导已经和制衣厂那边沟通过了,特批了你一个月的假,带薪的,你就安心休息别多想。”
明明是笑着的,却比哭还难看,时宜低下头,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谢谢大哥,我听你们的,你和嫂子上班都挺忙的,没事就别再来了。”
说完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只能看见被子下一颤一颤的肩膀和压抑的哭声。
刘慧芳叹了口气:“你们别多想,自打赵同志出事后,时宜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建国同志和建业同志长得一模一样,你一出现反倒勾得她更伤心了。”
“生离死别,不是一天两天能过去的,大家多理解吧。”说着将周月梅放在床上的钱还回去:“领导来时,时宜都没提别的要求,他不想毁了赵建业同志见义勇为的名声,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不需要用钱还恩,你们先拿回去吧。”
没想到赵建国来了,周月梅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赵建业当然不能将钱拿回去,又从兜里掏些钱来,加在一块一百五十三块,连同那两百块放在柜子上。
不给时宜和刘慧芳拒绝的机会,拉着周月梅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是一家人,这钱给弟妹养身体,你放心,就算建业不在了,以后我们养你。”
病房的门关上了,时宜探出头来,眼中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
刘慧芳朝着门口呸了口,将钱整理好放在时宜的布兜里:“还好,我真怕这两人将钱给拿走。”
“时宜,你没看见周月梅刚刚那张脸,像做了啥亏心事似的,明明赵建业掏钱她不高兴,但啥也没敢说。”
早在来海城那天,时宜就将事情全和刘慧芳说了,所以刘慧芳对他们的态度才这么差。
不过她一个外人的态度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在为时宜抱不平。
“放心吧,在他心里我才是她媳妇,我表现的越爱他,他就会越愧疚。”
时宜太了解赵建业了,他就是个既要又要的渣男,能力差,耳根软,既贪图她全心全意的爱,又入不下周月梅放浪的美色。
上辈子她恨他,他想尽办法想让她屈服,这辈子她不哭不闹,又处处表现的对他情深义重。
反而更加让他泥足深陷,更加放不下她。
出了医院,赵建国一直冷着脸,周月梅追上前去,主动解释:“建国,你别误会,咱们以后还得时常接济时宜,就想着先给二百块,等过段时间她出院时再给三百。”
他俩早晚商量好的,给时宜五百块钱。
可她左思右想,五百还是太多了,虽说他们结婚时有点积蓄,也架不住赵建国这么还恩情。
就想着细水长流,让时宜时不时就欠她们点人情,时间久了,她也不好意思老挟恩图报。
赵建国冷下脸来,质问:“我的命就值二百块钱?”
“当然不是,行行行,这次算我错了,等出院时我一定把剩下的补上。”周月梅嘴上服了软,心里却不舒服。
但毕竟是赵建业救了自己男人,她不能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晚上吃完饭,家家户户都出来纳凉,苗侍伟和宋春丽坐在外面的石墩子上和邻居聊天,远远看见赵建国两夫妻回来。
宋春丽瞧着两人挽胳膊的亲近样,啧舌道:“以前没见建国两口子感情这么好,走路时中间恨能隔出两个人的距离,最近咋变得这么亲热呢。”
宋春丽和苗主任四十多岁,孩子都上大学了,不像年轻人说话那么多顾忌。
话音刚落,就听身边的男人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早在医院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家男人有点瞧不上周月梅,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小声问:“你这是咋了,建国得罪你了?”
“没有。”
“没有你这是闹的啥脾气?”
苗伟是个直肠子:“我就是瞧不惯周月梅那狐狸精的样。”
宋春丽:“……”
结婚二十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听自家男人评价别的女人。
还是狐狸精这么难听的话。
总感觉这当中有事。
周月梅家条件不错,但大家伙都知道她家过到今天靠的手段不光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确有些瞧不起她的。
自家男人这么瞧不上她,难不成她像她那个妈一样,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不会是勾搭她男人了吧?
宋春丽倒不是怀疑苗伟,但有些话不问心里不痛快,拉着他就回了家。
在宋春丽的追问下,苗伟将那天周月梅来厂里找赵建国的事说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家里小叔子才没多久,她就整这些丢人的东西,还透明睡衣,她也不嫌臊的慌。”
“真有这事?”
“我还能说假话?”
宋春丽震惊不已。
赵建业的尸体一直没找到,这么多天过去,怕是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听说市里已经开始筹备建业同志的追悼仪式,准备给他立个衣冠墓。
自己弟弟刚死,赵建国两口子还有心思整那事,宋春丽做为市妇联主任,对周月梅的印象又降了几分。
这种关起门的事,他们做外人的管不着,只能劝自家男人:“你既瞧不上他,那就除了工作上的事少联系,犯不着生气。”
苗伟叹气:“我是替赵建业不值,你没瞧赵家,不止赵建国两口子,杨凤娟这个亲妈也是个薄情的,小儿媳生病住院到现在也没去看一眼,咋那么没有心呢。”
这倒是实话。
不管怎么说,时宜也是赵家儿媳,杨凤娟做为婆婆确实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