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清高?一个肾而已,你不是很爱我吗?”顾彦成把协议甩我脸上。我捡起来,
当着他的面撕了:“想都别想。”他气得要动手,门“砰”地被踹开。顾深走进来,
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混账东西!”然后他看着我,语气平静:“苏念,做我未婚妻,
以后他见你得叫小妈。”我看着顾彦成煞白的脸,笑了:“好啊。”1我睁开眼。
天花板是白色的。白得像雪,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活人气。空气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让人犯恶心。我动了动手指,很僵。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两颗扣子松着,露出一点锁骨的影子。
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指节修长,骨骼分明。是顾彦成。他听见动静,抬起头。
一张脸长得是真好,眉是眉,眼是眼,鼻梁高挺得像山脊。可那双眼睛,总是冷的,
像深冬结了冰的湖面,照不出人影。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吐出来的话比那眼神还冷。
他说:「微微需要一个肾,医生说你的最匹配。」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是商量,是通知。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或者,晚饭吃面条。我看着他,没作声。心里有个地方,
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我甚至能听见那清脆的响声。你看,他就是这样。
他连一句客套的「你愿意吗」都懒得讲。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拒绝。我苏念,
是他顾彦成身后最听话的影子,跟了他十年。我被苏家收养,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少年,
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底下,干净得不像话。我就像只没人要的小野猫,
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他朝我伸出手,说:「以后,我罩着你。」从那天起,
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他。他喜欢吃甜,我就去学做提拉米苏,手指被烤箱烫出好几个泡。
他想开公司,我就去啃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管理学,陪他熬过一个个通宵。
我本来是喜欢画画的,可他说,一个女孩子家,弄得满身颜料,不像话。我就把画板和画笔,
都收进了储藏室的角落,再也没碰过。我把自己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可这十年,
这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比不上林微微的一个回头。林微微是他的白月光,
是他少年时没得到的遗憾。她一回国,顾彦成就跟我提了分手。
动作快得像是在撕掉一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他把我从我们一起住了五年的家里赶出去,
一件行李都没让我带走。我哭着求他。他只是皱着眉,很不耐烦地说:「念念,
别让我瞧不起你。」现在,他又来了。用这种理所当然的,施舍一样的口气,
来要我的一颗肾。因为我是苏念。我是那个永远不会拒绝他,永远“懂事”的苏念。
见我半天不出声,他那双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像是耐心用尽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支票本,刷刷写了几个字,撕下来,扔在我的床头柜上。
纸片飘下来,很轻。「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这里是五百万。」他说,
声音里带着点施恩的味道,「就当是我买你的。」我的眼睛,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五百万。原来,我爱了他十年的那颗心,
我这具被他塑造了十年的身体,在他眼里,就值五含百万人一民颗肾币。真便宜。我的心,
就在那一瞬间,彻底凉了,也彻底死了。像被扔进冰窖里的炭火,
连最后一丝烟都散得干干净净。我忽然就笑了。笑声很轻,从喉咙里滚出来,听着有点怪。
顾彦成看着我,眼神里有点错愕。我抬起手,指了指那张支票,轻声说:「好。」他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快,这么利索。他紧锁的眉头松开了,
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缓和了些。「念念,我就知道你最懂事。」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点,久违的温柔。我没再看他。我低下头,
看着自己空空荡奇也的两只手。懂事?是啊,从前的苏念,确实很懂事。但现在,
站在这里的,不是她了。2手术定在三天后。这三天,顾彦成表现得像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不,是前男友。他每天都来。拎着保温桶,里面是五星级酒店大厨炖的汤。鲍鱼,海参,
花胶,都是顶级的。汤色奶白,闻着就香得不行。他会亲自盛一碗,用勺子撇去上面的油花,
吹凉了,再递到我嘴边。语气也是温柔的。温柔得像是我们还在热恋的时候。
他会问我:「烫不烫?」他会说:「多吃点,对身体好。」他甚至会拿起湿巾,
帮我擦掉嘴角的油渍。动作熟练又自然,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和分离。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身体里那颗健康的肾,我差点就要以为,
我们回到了从前。可惜,没有如果。我面无表情地喝着他喂的汤,一口一口,咽下去。
那些昂贵的食材在我嘴里,没什么味道,嚼起来像蜡。我需要养好精神。我需要力气。
这三天里,林微微也来过一次。她没进病房,就倚在门口。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看着柔柔弱弱的,像一朵风一吹就会倒的菟丝花。
可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带着毒。她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是那种胜利者的得意。她说:「苏念,谢谢你。」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充:「彦成说,
等你做完手术,他会再给你一笔钱,送你出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很柔。像羽毛一样,可落在人心里,却能划出血口子。**在床头,
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这就是书里的女主角。
一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用健康换来的生命,一个用虚情假意的感谢来彰显自己大度。
而我,苏念,就是那个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用来成就他们美满爱情的垫脚石。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于是我也笑了。我说:「不客气。」林微微的脸色僵了一下。
她大概是想从我脸上看到嫉妒,看到不甘,看到痛苦。可我什么都没给她。
我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讨了个没趣,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又急又响,暴露了主人的心情。我收回目光,
继续低头看我的书。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手术这天。早上六点,
护士就来给我做术前准备。换上蓝色的手术服,戴上手术帽,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顾彦成一直陪着我。他握着我的手,手心有点潮。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看起来这几天也没睡好。他低声说:「念念,别怕。我在外面等你。」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紧张。可我知道,这份紧张,不是为我。
是为了隔壁病房里,那个叫林微微的女人。我被推进了手术室。灯很亮,白得晃眼。
各种冰冷的仪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麻醉师拿着针管走了过来,声音很温和:「放松,
睡一觉就好了。」我点点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还能看到顾彦成守在外面的身影。
他正焦急地踱着步,时不时地看向林微微病房的方向。我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全是冰冷的消毒水味。在麻醉剂注入我身体的前一秒,我用尽最后的力气,
从枕头下摸出我的手机。这是一个早就藏好的,很老旧的按键手机。我凭着记忆,
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我把手机贴在耳边,用很轻,
但足够清晰的声音说:「顾董吗?我是苏念。」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像是没有信号。但我知道,他在听。这位一手建立起顾家商业帝国的男人,
顾彦成的父亲,也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他爸——顾深。我继续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委屈:「彦成……他要我的肾,去救林**。」说完这句,
我就闭上了嘴。多一个字,都是画蛇添足。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那声音冷得像冰,
像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能把人的骨头都冻住。他只说了两个字:「地址。」
我报出医院的名字。然后,麻醉的药效上来了。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最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3我再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檀香味。
不是医院里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这味道很沉,很静,让人心安。我慢慢睁开眼。入眼的,
不是惨白的天花板,而是雕着繁复花纹的红木屋顶。身上盖的被子是真丝的,滑溜溜的,
贴着皮肤很舒服。这里不是我之前那间病房。我猛地坐起身,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睡衣是新的,料子很好。我撩起衣摆,小腹平坦光滑,没有一点伤口的痕迹。
我又摸了摸手腕,干干净净,连个针孔都找不到。手术……没有做?我正发愣,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感觉怎么样?」我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房间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盘扣衫,身形很高大,肩膀很宽,
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一股迫人的气势。他手里捏着一串深色的佛珠,正一颗一颗地捻着。
手指粗粝,骨节很大。光线有点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是谁。顾深。他见我醒了,
就把手里的佛珠放在一边,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步子很稳。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随着他走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张被岁月雕刻过的脸,轮廓很深,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
好像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就是顾彦成他爸?书里说他是个中年男人,
可眼前这个人,除了头发里夹着几根银丝,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反而有种年轻人没有的,
沉甸甸的压迫感。他走到我床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我……」我开口,嗓子有点哑。「手术取消了。」他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我们顾家,还没到需要靠强买强卖女人器官来救人的地步。」他的话很平淡,
可我听出了一股子冷意。我低下头,避开他那双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抱着膝盖,
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我说:「这是我自愿的,和彦成没关系。」我得这么说。
在顾深这种人面前,任何一点小心思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与其耍小聪明,不如以退为进。
果然,我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全是嘲讽。「自愿?」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语气里带着刺,「苏念,在彦成身边待了十年,你学会的只有委屈自己?」我的肩膀,
猛地一颤。他这句话,像是一把锥子,又准又狠地扎在了我心里最软的那个地方。十年。
这十年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傻气,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鼻子一酸,
眼泪就掉了下来。一颗,两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很快,
就把膝盖上的睡衣打湿了一大片。这不是演戏。这是我,在为那个傻了十年的苏念,
流的最后一次眼泪。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掉一滴眼泪。我哭得浑身发抖。头顶上,
顾深久久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他那道锐利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过了好一会儿,
我感觉手边多了一样东西。软软的。是一包纸巾。他把纸巾塞到我手里,
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一点,但还是硬邦邦的。「哭完了就起来。」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4顾深带我回了顾家老宅。是一座很大的中式宅院,青砖黛瓦,飞檐翘角,
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院子里种着松柏,还有一架开得正盛的紫藤萝。这地方,
我以前只在顾彦成的相册里见过。他很少回来。他说这里规矩太多,太闷。
车子直接开进院子。客厅里灯火通明。顾彦成和林微微都在。顾彦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林微微则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纸。看见我完好无损地跟在顾深身后走进来,
顾彦成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几步冲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爸?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他看看顾深,又死死地瞪着我,声音又急又怒,「苏念,
你对爸说了什么!」那眼神,像是要活活把我吞了。要是以前的苏念,肯定吓得腿都软了。
可我现在,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我甚至没看他,只是默默地往顾深身后退了半步,
做出一个害怕的姿态。这个小动作,成功地把顾深心里的火给点着了。「混账东西!」
顾深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顾彦成的脸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整个客厅,
瞬间死一样地安静。顾彦成被打懵了。他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你……你竟然为了她打我?」他的声音都在抖。
「打你?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顾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逼着念念给你捐肾?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明不白的女人”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微微心上。她本来就白的脸,
现在更是没有一丝血色。顾彦成一听这话,也急了。他一把将林微微护在身后,
梗着脖子喊:「爸,微微不是不明不白的女人!她是我要娶的妻子!」「妻子?」
顾深冷冷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林微微。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我们顾家,永远不会承认这种女人进门。」他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至于你的婚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自有安排。」说着,他回过头,看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我身上。有震惊,有疑惑,有嫉妒。
在这一片寂静中,顾深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轰然炸响。
他说:「从今天起,苏念就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小妈。」整个客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傻了。保姆张大了嘴,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林微微摇摇欲坠,
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而顾彦成,他眼里的血丝瞬间就爆了出来。他死死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的震惊、愤怒、屈辱,几乎要化为实质,把我戳穿。
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念!你疯了!你怎么敢!」他不敢吼顾深,
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我。我终于抬起头。我迎上他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平静又疏离的语气,轻轻地说:「顾先生,
请注意你的言辞。」5当天晚上,我住进了顾家老宅的主卧。那间房很大,
比我之前和顾彦成住的整个公寓都要大。里面全是深色的红木家具,雕着很讲究的花纹。
推开窗,就能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顾深把我送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他什么都没对我做。他只是递给我一张黑色的卡片,卡面上没有任何数字,
只有一个烫金的姓氏——顾。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愣愣地接过来。
他又说:「从今往后,顾家没人敢再让你受委屈。」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巨大的卧室里,手里捏着一张可以买下任何东西的卡。我做的第一件事,
是断舍离。第二天,我让保姆把客房里所有属于我的旧东西,全部打包扔掉。那些衣服,
鞋子,包,大部分都是为了迎合顾彦成的审美买的。还有那些我给他织的围巾,做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