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花烛大红的喜字贴在门上,刺目的红绸挂满回廊,廊下悬着的灯笼,惨白一片。
红与白,生与死,在这座巍峨死寂的镇北侯府,交织成一张诡异大网。我是沈灼,
镇北侯世子谢凛的第五任冲喜新娘。盖头遮住视线,脚下冰冷青石板路延伸,
搀扶我的那只手——侯夫人林婉的手。那手保养得宜,指尖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凉意,
像刚从冰水里捞出,又像触碰过了无生气的东西。寒意透过薄薄嫁衣布料,钻进骨髓。
“进了侯府,守规矩,要安分。”林婉声音柔和,淬了冰的针,“世子身子不好,
经不起折腾。前头那几位……就是太不安分了。”不安分?心里咯噔一下。穿越三天,
被沈家便宜爹塞进花轿,原主记忆对这侯府讳莫如深,只知前四位冲喜新娘,进门不足百日,
全都香消玉殒,死因成谜。民间传言,谢世子天煞孤星,专克妻房。拜天地,高堂空悬。
传闻老侯爷战死沙场,侯府是继室主母林婉当家。礼成,
两个沉默木偶般的嬷嬷架着我送进“新房”。门在身后关上,死寂弥漫。空气里浓重药味,
夹杂若有若无……腥味?不是鲜血,更像陈腐、潮湿、长期不见天日的味道。一把扯下盖头。
房间昏暗,两支红烛跳跃,映照奢华死气沉沉的摆设。紫檀木雕花拔步床,锦被绣褥华丽。
心跳得厉害,目光扫过床榻内侧——靠近墙壁那面。昏暗光线下,
几点深褐色痕迹蜿蜒在紫檀木光滑床架。凑近,指甲用力抓挠留下的深深印痕!一道道,
凌乱,透着绝望疯狂。谁留下的?前四位新娘哪一个?生命最后时刻,经历了什么,
在代表荣华富贵的婚床,留下狰狞求生印记?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林婉指尖更冷。
“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咳嗽声屏风后传来,压抑喘息。谢凛?定定神,绕过屏风。
床榻上男子,面色苍白无血色,五官轮廓深邃带病态孱弱,薄唇紧抿,眉头微蹙,
承受巨大痛苦。雪白中衣,厚厚锦被,陷在柔软枕头里,脆弱得精美琉璃器皿,一碰即碎。
夫君,镇北侯世子,谢凛。据说缠绵病榻多年,随时咽气。他微微睁眼,眼神涣散,
费很大力气聚焦我脸上。目光审视,奇异探究,与病弱躯体诡异反差。“你……沈家送来的?
”声音沙哑厉害,气息短促。“是,世子。”垂下眼,扮演温顺怯懦。沉默片刻,
房间只剩粗重呼吸声。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惊雷炸响耳边:“氢氦锂铍硼?
”心脏骤然停跳!血液凝固!现代化学元素周期表前五个元素!他怎么会知道?!
震惊情绪潮水淹没,冲破强装镇定。他想干什么?试探?他也是穿越者?!电光火石间,
无数念头闪过。承认?装作不懂?
前四位新娘死状不明……“不安分”警告言犹在耳……猛地掐掌心,剧痛瞬间清醒。
不能承认!绝不能!弄清状况前,暴露灭顶之灾!抬头,堆满茫然无措,
声音恰到好处颤抖:“世子……您、您说什么硼?妾身……妾身不懂……是药方子吗?
妾身粗鄙,不识字……”瑟缩肩膀,十足惶恐。谢凛深不见底眼睛紧盯,穿透皮囊,
看清灵魂深处秘密。审视目光冰冷蛇信,一寸寸舔舐神经。许久,缓缓移开视线,剧烈咳嗽,
耗尽所有力气。“不识便罢了。”喘息,声音虚弱,“唱……唱个曲儿听听?”唱曲?我?
五音不全前世家喻户晓。用力摇头,带哭腔:“妾身……妾身天生愚钝,嗓子粗鄙不堪,
不敢污世子耳朵……”又沉默。房间红烛燃烧噼啪声,压抑咳嗽。他抬起眼皮,
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顿:“2019年,人类公布第一张黑洞照片,来自哪个星系?
”M87!中心星系室女座A!距离地球5500万光年!大脑疯狂咆哮,
神经元尖叫答案!巨大恐惧冰冷手扼住喉咙。黑洞照片?2019?
问题比元素周期表刁钻致命!他笃定!冷门核心现代知识最后筛查!前四位新娘死,
是否没通过“测试”?或……通过,招致杀身之祸?冷汗浸透里衣。死死攥袖口,
指甲嵌进掌心肉,用尽全力维持脸色煞白眼神呆滞。“黑……黑洞?照片?
世子……您说的……妾身……妾身真一个字听不懂……”茫然重复,吓坏乡下丫头,
“妾身只见过村里铁匠炉膛掏黑灰……黑洞洞……”谢凛看我,
深邃眼瞳翻涌看不懂复杂情绪——失望?嘲讽?了然?一丝不易察觉杀意?盯十几息,
目光沉重钉在原地。最终,眼中锐利光彻底黯淡,浓重病气覆盖。疲惫闭眼,
挥苍白无血色手,声音轻叹息:“罢了……伺候本世子安歇。”挥手动作,
尘埃落定意味,危险暂时解除?僵原地,手脚冰凉。伺候安歇?看床上苍白脆弱男人,
看床架刺目抓痕,站万丈深渊边缘。“是……世子……”手抖厉害,慢慢伸向衣襟。
指尖触碰冰凉滑腻丝绸中衣,深入骨髓寒意袭来。指尖即将碰到领口盘扣时——“砰!
”房门猛地推开,力道带起冷风,吹桌上烛火狂乱摇曳!侯夫人林婉站门口。
大红灯笼惨白光映脸上,一半明艳,一半阴森。脸上恰到好处焦急关切,快步走进。
“凛儿!凛儿怎样?咳得厉害?”径直走到床边,自然拂开我刚抬起手,碍事物件。
手覆谢凛额头,动作轻柔,浓浓慈爱。“母亲……无碍……”谢凛勉强睁眼,
声音细若游丝。“又说无碍!”林婉嗔怪,语气心疼,“孩子,太逞强!”转头看我,
脸上对儿子慈爱消散,只剩冰冷审视不容置疑命令。“新妇不懂事,伺候不周。
这里不用了,回静心苑。记住,每日卯时三刻,准时松鹤堂请安,莫懈怠。”松鹤堂,
林婉居住主院。“是,母亲。”低眉顺目,飞快应下,不敢迟疑,
逃也似退出弥漫药味腥气无形杀机“新房”。回静心苑路上,夜色浓稠如墨,
引路婆子提光线微弱气死风灯。静心苑位置偏僻,紧挨侯府后花园,府邸最深处。院如其名,
静得可怕,风吹枯枝呜咽声。负责伺候丫鬟云枝,十五六岁,圆脸,眼神木然,
动作规矩刻板。沉默替我铺床,沉默端温水,全程无话。“云枝,”试探开口,
“世子……身子一直不好?”云枝铺被子手顿,头垂更低:“回夫人,奴婢……奴婢不知。
奴婢只负责伺候夫人。”态度恭敬,滴水不漏。府里人,深谙“安分守己”道,
多说一句惹祸。“知道了。”压下翻涌情绪,声音平静,“失言。下去歇着,不用伺候。
”“……是。”云枝蒙大赦,飞快退出,临走担忧看我一眼。房间只剩一人。寂静,
恐惧冰冷藤蔓缠绕。不能再被动!想办法弄清府里秘密!孟晚晴唯一突破口。她知道!
监视严密,精神极不稳。苦思冥想,目光落枕下温润瓷片——新婚夜枕下摸到。拿出,
借灯光细看。碎片不大,不规则三角形,边缘锋利,质地细腻如玉,独特浅青色。断口新。
非普通瓷器,特殊器皿一部分。碎片内侧,极其细微刻痕?凑近油灯,眼睛贴上去。
刻痕浅,尖细东西仓促刻下,歪歪扭扭,勉强认出笔画:“药……炉……西……”药炉?
西?西边药炉?西边有药炉地方?心跳加速!碎片,刻痕,孟晚晴留下求救信号!
严密监控精神崩溃下,偷偷藏匿带信息碎片,传递婚床?如何做到?当时经历什么?
“药炉西……”反复咀嚼三字。侯府占地广,药炉哪里?世子谢凛专用药房?
府里大厨房药膳炉子?林婉住处松鹤堂?松鹤堂侯府西边!
大胆念头成型——必须松鹤堂西侧探!孟晚晴提“药炉”,揭开秘密关键!松鹤堂林婉地盘,
戒备森严。直接自投罗网。需要正当理由,掩护。机会比预想快。几天后清晨,
照例松鹤堂请安。进门,气氛凝重。谢凛病恹恹靠椅子咳嗽。林婉捻佛珠,脸色不好看。
大**谢瑶坐下手,眼圈红肿,刚哭过。大夫人秦氏、二夫人周氏三夫人孟晚晴垂头,
大气不敢出。“母亲,允了我!”谢瑶哭腔撒娇,“张太傅家诗会,京城闺秀都去!
女儿不去,岂不笑话?二皇子殿下据说赏花!”说到二皇子,脸上飞红晕。
林婉皱眉:“瑶儿,不允。大哥身子不好,府里上下悬心。当妹妹,
不在家祈福诵经兄长祈福,凑诗会玩乐?不像样!”“母亲!”谢瑶跺脚,
“大哥病非一天两天!一辈子不能出门?出去为大哥祈福!相国寺诗会边上,
给大哥点长明灯,求佛祖保佑!”铁了心去。林婉被“相国寺”“祈福”打动,
面色稍霁:“胡闹,点灯祈福下人去办,何须亲自跑?”“心诚则灵!亲自磕头,
佛祖看诚心!”谢瑶不依不饶。眼看僵持不下。谢凛咳撕心裂肺,
声:“母亲……咳咳……让瑶儿去……散散心……儿子……无碍……”林婉看咳脸涨红儿子,
看倔强委屈女儿,最终叹气妥协:“罢了,依。不过……”话锋转,目光扫儿媳,
“瑶儿独自出门不放心。老二媳妇(周氏),最伶俐,陪瑶儿一趟,仔细看顾。
”周氏闻言,脸闪不耐,应:“是,母亲。”“还有,”林婉目光落我垂头孟晚晴,
“老四(我),老三(孟晚晴),两个一起去。老三成日闷房胡思乱想,出去透气。
老四见识京中闺秀礼仪风范,回来学学。”让我孟晚晴去?天赐良机!林婉用意不止!
让周氏陪谢瑶,监视伺候。让我孟晚晴去,转移?方便府里做事?压心头狂跳,
面露恰到好处惊喜惶恐交织:“是,母亲!儿媳定照顾好三嫂,向二嫂大**好好学习。
”孟晚晴听出门,身体剧烈颤抖,眼流露更深恐惧,林婉冰冷目光注视下,一字不敢反驳,
死死咬下唇,点头。当天下午,两辆华贵青帷马车驶出镇北侯府。马车内,气氛诡异。
谢瑶周氏坐主位,旁若无人谈宴会贵女八卦,言辞挑剔自傲。我孟晚晴挤角落软垫。
孟晚晴低头,双手紧攥裙摆,身体僵硬石头。马车轻微颠簸,惊弓之鸟瑟缩。行一半路程,
马车经稍颠簸石板路。车身猛晃!孟晚晴猝不及防,身体歪,撞车厢壁,袖口滑落,
露半截小臂!眼疾手快,扶住没摔倒。刹那,
清晰看到她小臂近手肘内侧——赫然拇指大小暗红圆形印记!烙印?!印记图案诡异复杂,
古老符文,扭曲图腾!绝非寻常伤痕!孟晚晴惊恐万分拉下袖子盖住,慌乱看我,
眼绝望哀求:别问!别说!求你!心头惊涛骇浪!烙印!奴隶罪囚标记!
怎出现侯府三夫人手臂?绝不可能自己弄!侯府!林婉或谢凛对她做什么?!就在这时,
马车外喧哗惊呼!“惊马!前面马惊!”“快闪开!”“啊——!
”剧烈颠簸混乱马匹嘶鸣传来!乘坐马车猛一震,车厢剧烈倾斜!“啊——!
”谢瑶周氏惊叫。“保护大**!”外护卫大喊。混乱中,死死抓窗棂稳住身体,
同时伸手抓身边孟晚晴。电光火石刹那,清晰看到,斜前方周氏,
马车倾斜所有人重心不稳护卫注意力失控前车谢瑶,身体看似颠簸狠狠向后撞——手肘,
精准凶狠撞旁边孟晚晴后心处!“呃!”孟晚晴短促闷哼,断线风筝,巨大力量狠狠撞飞,
撞开她那侧颠簸松动车门!“三嫂!”惊骇欲绝大喊,伸手抓冰冷衣角。
孟晚晴身影凋零落叶,瞬间跌出飞驰马车,重重摔坚硬石板路!令人心悸钝响!“停车!
快停车!”声嘶力竭大喊。马车混乱停下。我慌乱丫鬟婆子冲下车。孟晚晴躺冰冷石板路,
身下洇开刺目鲜血,双目圆睁,残留最后凝固惊惧茫然。月白衣裙染红大片,无情碾碎莲花。
周围行人指指点点。谢瑶周氏搀扶下车,脸色煞白,吓得不轻,看地上孟晚晴“尸体”,
眼深处无悲伤,尘埃落定解脱?周氏惊魂未定拍胸口:“天!吓死!车门突然开!
三弟妹真……不小心……”说,目光闪烁飞快瞥我,不易察觉警告得意。僵原地,
看孟晚晴死不瞑目双眼,看袖口滑落再露诡异暗红烙印,冰冷怒火脚底直冲头顶!意外?
车门松动?不小心?放屁!分明周氏借混乱,蓄意谋杀!她!林婉!吃人侯府!
根本没想让孟晚晴活出侯府!出门散心,制造“意外”死亡现场!“安分”,
眼睁睁看同伴被杀,保持沉默!2佛堂之秘孟晚晴死,投入死水潭石子,短暂涟漪,
迅速侯府强大压抑吞没。对外宣称:马车惊扰,车门意外松动,三夫人不幸坠车身亡。
草草收殓,停灵三日发丧。无深究,无责难,死去无关紧要阿猫阿狗。侯府上下,
笼罩更粘稠死寂。仆役行走无声,目光躲闪。松鹤堂请安,气氛凝重滴出水。谢凛病更重,
咳撕心裂肺,几乎没离软榻。林婉捻佛珠速度更快,脸上悲戚淡看不见。大**谢瑶受惊吓,
据说病,房静养。大夫人秦氏二夫人周氏更沉默寡言。我,无形力量推风暴边缘。
周氏看我眼神,多毫不掩饰阴冷警告。松鹤堂,感觉林婉目光停留身上时间长,目光深处,
不再单纯审视,多冰冷评估,打量工具最后可用处。孟晚晴死周氏明目张胆谋杀,
冰水彻底浇醒。指望“安分”保命,痴心妄想。侯府,沦为祭品,猎人!拿决定性证据力量!
孟晚晴生命代价线索——“药炉西”——再现脑海。松鹤堂西侧!带刻痕瓷片,攥手心,
冰凉提醒最后希望。不能再等。孟晚晴死,意味时间不多。林婉随时动手。雷雨交加深夜,
最好掩护。狂风呼啸,豆大雨点砸屋顶瓦片,噼啪巨响,掩盖细微声音。乌云蔽月,
侯府陷入浓稠黑暗。换上早准备深色旧衣(云枝顺粗使丫鬟衣服),布巾包头脸,露双眼。
心脏胸腔疯狂擂动,手心冷汗。最后确认瓷片贴身藏好,深吸气,幽灵悄无声息溜静心苑。
雨幕最好屏障。凭日子对侯府地形熟悉,借假山、树木、回廊阴影,
艰难向松鹤堂西侧摸索前进。雨水打湿衣服,冰冷刺骨,浇不灭心头灼热。松鹤堂西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