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过后,祝清安又待在宫殿休养了几天,直到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才打算重新回到尚书房。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侍女从被窝里挖出来,连眼皮子都掀不开,昏昏沉沉半靠在侍女身上,任由她穿戴洗漱。
“几时了?”
侍女麻利替她系上衣带,“寅时刚过。”
那不就刚刚五点?
祝清安头晕脑胀,这几日好吃懒做把她的作息都打乱了,难得早起竟感到不适应起来。
不消一刻,祝清安就穿戴整齐坐上了殿内的那张红木桌旁。
照样是清粥小菜,乍一看简朴过了头,可光是那碗粥就要熬煮两个时辰,更不要说桌上五六种不一的小菜了。
“今个御膳房也不知怎么的,连个管事人都见不着。公子凑合着吃点,一会儿上学宫才有气力学习。”侍女摆出碗筷,替她拣菜。
祝清安对她明显改变了的态度感到讶然。
但她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来。
一顿饭用完天才亮了几分。
祝清安站在殿外,侍女挎着个包袱,又替她整理了衣襟。
“公子,太傅说的话您听听便罢,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话让祝清安一头雾水,还没等她询问,宫道上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祝兄!”
原是许荣找了过来。
许荣一大早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打趣她两句,“行了,又不是再也见不上了。等下学我便把你们公子全须全尾送回来,如何?”
侍女俏脸一红,垂下头避开祝清安的视线。
“说的什么胡话,快走。”祝清安接过包袱,先一步踏上宫道。
“唉!等等我!”
许荣冲侍女露齿一笑,匆忙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等他们到达尚书房的时候,太傅正巧也刚刚赶到。
太傅如今已到知天命的年纪,胡须花白,精神却抖擞的很,那双鹰眼往下一瞧,原本嘈杂的课堂顿时安静下来。
祝清安原先还不明白侍女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课堂上太傅把原身几日前上交的课业批得体无完肤,就差当场明说这就是学术垃圾,才总算明白。
原来是这样。
她脸都快绿了。
好学生当了二十几年,除了出入医馆那几个月因为不熟悉被师傅劈头盖脸说过几顿,哪里还有这么丢脸的经历。
“通篇都是空言无物!”
祝清安:“……”
她被骂了一通,到后面都麻木了。
只能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带八十个拐弯的。
经此一役,祝清安是彻底明白了原身在学宫里是怎么被太傅嫌弃的。
哪怕那篇文章不是她做的,这个锅也只能是她背了,况且文章她也看了,不是正经古人,她做的也未必有原身好。
‘学渣’这个名头是彻彻底底绑在她脑门上了。
没事的,没事的,她安慰自己。
本身就是要显山不露水才不会被上位者注意到,像她一般平庸之人才是最最安全的。
祝清安成功把自己哄好了。
“实在是惊世之作!”
略显夸张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祝清安恨不得把这个现眼包爆揍一顿。
许荣手里拎着她的文章,左看右看也不知想看出什么名堂来。
祝清安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假笑,“许兄的传世佳作倒也不必自贬。”
是的,作为学宫两大学渣,许荣和祝清安可以算是难兄难弟,说完她的就轮到他,谁也没逃过。
果然,许荣刚才还笑着的脸立刻垮了。
祝清安嫣然一笑。
谁也别笑谁!
两人正凑在一起各自相看文章,只待找出不合理之处,就有那个不长眼的人凑上来。
“祝兄许久未见,容光不输以前啊。”
一只爪子搭上祝清安的肩膀,她回头望去,来人长了张俊朗的脸,偏偏说话时的语气古怪非常,让人听着便不适。
“萧诀把你那爪子撒开!”许荣一把拍开他的手,顺道扯了把祝清安。
名唤萧诀的男子眉梢一挑,甩下手腕,低笑了声,“护得这么紧,难道许公子也如萧某一样喜好……”
“呸!”许荣双眼怒瞪,挽起袖子就要朝人扑去。
祝清安在关键时刻挡下,“冷静冷静,太傅还没走远。”
“祝兄果然善解人意,不知萧某可有机会邀祝兄假山一叙?”
萧诀像是还嫌场面不够混乱,调笑着开口,如狼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祝清安,等待她的反应。
祝清安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
“你个死断袖给小爷滚远点!”许荣被恶心的够呛。
这人竟敢当众调戏他的好友!
萧诀嫌弃地瞧他一眼,“萧某与祝兄的事与你何干,一边儿去。”
说完,他又开始盯着祝清安,眼珠子都快黏她身上了。
眼前人他是越看越喜欢。
分明是极普通的衣着打扮,偏偏被他衬得宛如锦罗玉衣,一举一动间仪态万方。
更不要说那张冰姿玉色,让人分不清是雪更白些还是眼前人的肤色更白的面皮。
美得近乎妖异。
别说女人,便是男人也甘愿做他的入幕之宾。
许荣看上去快要气炸了,只要祝清安松开手就会扑上去狠狠咬上几口。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有好几个学子朝这边看来。
祝清安实在不想处理闹大后的烂摊子,死命拦住许荣,出言婉拒,“承蒙萧兄抬爱,若是有机会定与萧兄一聚。”
“清安!”
许荣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好友与个声名狼藉之辈扯上关系。
萧诀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子,萧太后虽不是陛下亲母,但身份摆在那,萧诀此人在京中没少以身份压人,若是如此倒也不算太糟,可这人是出了名的不爱红妆偏爱那些个单薄的男子。
如何叫人安心!
萧诀双眼肉眼可见发亮,果断应下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怒瞪他的许荣,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许荣甩开祝清安的手。
“你可知赴约会有何等后果!”
祝清安也算是看明白了,萧诀这人看上了原身。只是他话里有一处让她无比在意。
萧诀说的‘假山’是否与原身的死因有关?
“今后事如何能说得准。”
意识到祝清安方才的话不过是搪塞,许荣面上的神情顿时变了。
“没错,今后的事今后再说!”
比起许荣自认摆了萧诀一道的幸福,祝清安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假山那夜处处透露着奇怪,她必须想个办法查清。
若是原身确实是被人所害,她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