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就已是一生陈砚的指尖还残留着解剖刀划过防腐液的冰凉触感,
耳边却骤然炸开金铁交鸣。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实验室无影灯,
而是青灰色的瓦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铛!”一柄染血的横刀擦着他的耳畔劈在砖墙上,
震落的尘土迷了他的眼。陈砚下意识蜷缩身体,后腰撞在堆放的竹筐上,
里面的草药簌簌滚落,混着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抓住那女的!
”嘶哑的吼声裹着风掠过。
他这才看清巷子里的乱象:三个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一个穿襦裙的少女。
那姑娘身手竟有些章法,手中银簪划破了为首者的手腕,却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被一脚踹倒在陈砚脚边。少女仰头的瞬间,陈砚的呼吸漏了半拍。她鬓边金步摇碎了半只,
凌乱的发丝粘在渗血的唇角,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黑曜石,死死瞪着逼近的刀锋。
“别动她!”几乎是本能反应,陈砚抓起身边的药杵砸了过去。
蒙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激怒,反手一刀劈来。陈砚在医学院练过应急格斗,
险险侧身躲过,后腰却还是被刀风扫到,**辣地疼。
他借着这股冲劲将少女拽进身后的药铺,反手闩上门。“别出声。”他捂住少女的嘴,
两人一同滚进柜台下的阴影里。门板被刀劈得咚咚作响,伴随着恶毒的咒骂。
陈砚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急促的呼吸牵动了肋骨的伤口——她左肋下的衣料早已被血浸透。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陈砚刚松了口气,手腕就被少女死死扣住,那力道竟不似女子。
“你是谁?”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陈砚这才看清她的装束:虽然沾染血污,那襦裙的料子却是蜀锦,
裙摆暗绣的鸾鸟纹样绝非寻常人家所有。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身上穿的竟是粗布短打,
周围的药柜、陶瓮,无一不是古装剧里的陈设。“我……”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可能是……穿越了?”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肋骨的手指缝渗出鲜血。陈砚的职业本能瞬间被激活,
他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肋骨断了,可能刺破了胸膜。”他不顾少女的抗拒,
从药柜里翻出烈酒消毒过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她的衣襟。苍白的肌肤上,
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渗血。陈砚的动作忽然顿住——伤口边缘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这刀上有毒。”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少女的眼神暗了暗,似乎并不意外。
“给我个痛快吧。”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陈砚却已经动了起来。
他从背包里翻出仅剩的半盒头孢和碘伏——这是他上解剖课带的应急药品,
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相信我,我是医生。”他撕开包装,将药片塞进她嘴里,
又用碘伏清洗伤口。刺痛让少女猛地睁开眼,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古怪(T恤牛仔裤)却动作利落的少年,眼神复杂。“你到底是谁?
”“陈砚,医学院学生。”他一边回答,一边用布条固定好她的胸廓,“现在能告诉我,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吗?”少女沉默片刻,忽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我叫李萼。
至于追杀我的人……你最好别知道。”夜色渐深,药铺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
陈砚给李萼喂了些米粥,自己啃着干硬的饼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打更声——“咚!咚!
咚!”三晌,正是三更天。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唐朝。
这个认知让他一阵眩晕,爸妈还在等着他回家吃晚饭,实验室的标本还没处理完……“喂,
”李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那包里还有什么?”陈砚的背包是现代款式,
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扎眼。他犹豫了一下,
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机(已经没信号)、打火机、瑞士军刀、笔记本、还有半包巧克力。
李萼拿起打火机,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指着手机问:“这是什么镜子?
”陈砚苦笑:“不是镜子,是通讯工具,不过现在用不了了。”他忽然想到什么,
拿出笔记本翻开,“你认识这些字吗?”本子上是他的课堂笔记,简体字混杂着英文术语。
李萼皱着眉看了半天,摇摇头:“有些像隶书,又不太像。”陈砚的心沉了下去。
语言虽然能沟通,但文字的隔阂意味着他很难在这里立足。“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酬?
”李萼忽然问道,语气恢复了几分疏离。“我只想知道现在是哪一年,这里是哪里。
”陈砚急忙说。“开元二十三年,长安,布政坊。”李萼的回答简洁明了。
开元二十三年……陈砚在脑子里飞速搜索:唐玄宗时期,距离安史之乱还有十几年。长安,
这座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此刻就在他脚下。“你是个奇怪的人。”李萼看着他,
“穿着奇怪,用的东西奇怪,连包扎伤口的法子都奇怪。”陈砚笑了笑:“可能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的毒……我那药只能暂时压制,明天得去抓些解蛇毒的草药,
看能不能中和。”李萼的眼神闪了闪:“你知道是什么毒?”“从症状看像蝮蛇毒,
但又有些不同。”陈砚沉吟道,“可能是混合了其他毒素。”第二天一早,
陈砚刚打开药铺门,就看到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守在巷口。他心里一紧,正要关门,
为首的那人却走上前来,拱手道:“请问先生是否见过一位受伤的女子?
”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否认,身后忽然传来李萼的声音:“王统领,别来无恙。
”他惊讶地回头,只见李萼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襦裙,虽然脸色依旧苍白,
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那几个黑衣人见到她,竟齐齐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陈砚彻底懵了。李萼挥了挥手:“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进了内堂,李萼才缓缓道来:“我是当今圣上的十七女,李华萼。三天前宫宴上,
有人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幸得侍卫拼死护送才逃出来,却没想到他们竟追查到这里。
”陈砚这才明白,那些追杀者恐怕是宫廷内部的势力。他一个普通医学生,
竟卷入了唐朝的夺嫡之争?“陈先生救命之恩,本公主没齿难忘。”李华萼站起身,
郑重地行了一礼,“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先生随我回宫,也好让我报答。”陈砚犹豫了。
皇宫是是非之地,但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长安根本无法生存。“我可以给你一个身份,
让你在太医院任职。”李华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的医术,不该埋没在这里。
”最终,陈砚还是跟着李华萼离开了布政坊。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里,他撩开车帘,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心中百感交集。太医院的日子并不轻松。
陈砚的医术在现代只是皮毛,但在唐朝却足以惊世骇俗。他用消毒法降低了外伤感染率,
用胸腔闭式引流的原理改良了气胸治疗,很快就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太医院的红人。
而他和李华萼的接触也越来越多。有时是她借着看诊的名义来找他,
有时是他被召去处理宫中侍卫的外伤。他们会在御花园的柳树下讨论医术,
会在深夜的偏殿里聊起各自的世界。陈砚给她讲现代的飞机、手机、互联网,
李华萼听得入迷,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有能在天上飞的船?”“当然,比飞鸟还快。
”陈砚笑着说,“还有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人的镜子,就像我那个手机,
如果有信号的话……”李华萼却忽然沉默了,她看着池塘里的月影,轻声道:“你的世界,
一定很自由吧。”陈砚这才意识到,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其实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她的婚姻,她的命运,都只是政治筹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滋生。
陈砚会在给她换药时,刻意放轻动作;李华萼会在他被其他太医刁难时,不动声色地解围。
那天,陈砚因为用解剖学知识指出了一本古医书的错误,被几个守旧的太医弹劾,
说他“离经叛道,亵渎先贤”。正当他百口莫辩时,
李华萼忽然站出来:“陈太医的方法能救死扶伤,有何不妥?本公主的伤,
不就是靠他那‘离经叛道’的法子治好的吗?”看着她维护自己的模样,
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晚上,李华萼偷偷来找他,带来了一壶酒。“别往心里去,
那些老顽固就是这样。”她给陈砚倒了一杯,“你的医术,我信。”酒液入喉,
带着一丝甜意。陈砚看着烛光下她柔和的侧脸,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华萼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
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因为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普通人的人。”那一晚,
他们聊了很多,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陈砚知道了她喜欢吃樱桃,害怕打雷,
梦想着有一天能去江南看看。李华萼也知道了他来自一个叫“未来”的地方,
那里没有皇帝,女子也可以读书做官。“等我……等事情了结,我带你去江南。
”李华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陈砚的心被这句话填满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李华萼中毒的事情查了出来,幕后黑手直指太子一党。
皇帝震怒,却碍于太子的地位,只是责罚了几个下人了事。李华萼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的存在,始终是某些人的眼中钉。“陈砚,你走吧。”一天晚上,她忽然对陈砚说,
“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你也卷进来。”陈砚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不走。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李华萼的眼眶红了,她用力想抽回手,
却被陈砚握得更紧。“不值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公主,
我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我们……不可能的。”陈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一个普通医学生和一位公主,
之间隔着的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但他还是不想放弃。“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公主,
我只在乎你是李华萼。”他一字一句地说。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公主,不好了,太子带人闯进来了!”李华萼脸色一变,
她拉着陈砚躲进内室的暗格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她叮嘱道,
眼神里满是不舍。暗格外,太子的声音带着傲慢:“十七妹,
父皇已经答应把你许配给吐蕃赞普了,你就别再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和亲?“我不嫁!”李华萼的声音带着倔强,
“我死也不嫁给吐蕃人!”“这可由不得你。”太子冷笑一声,“不过在你出嫁前,
我得先清理掉你身边的那个野男人。”陈砚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正想冲出去,
却被李华萼死死按住。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摇了摇头。外面传来打斗声,
似乎是李华萼的侍卫在抵抗。接着,是李华萼的惨叫声。陈砚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他用力想推开暗格的门,却被李华萼用身体挡住。
“别出去……求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滴在陈砚的手背上,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暗格被打开,太子的亲信站在门口,
面无表情地说:“公主,请吧。”李华萼整理了一下衣襟,她的嘴角带着血迹,
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她最后看了暗格一眼,眼神复杂,有不舍,有决绝,
还有一丝……陈砚看不懂的温柔。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了出去。陈砚从暗格里出来时,
内室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具侍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踉跄着追出去,
却只看到李华萼被带走的背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几天后,
陈砚听到了消息:十七公主李华萼自愿远嫁吐蕃,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无数珍宝。
陈砚的心彻底死了。他知道,李华萼是为了保护他,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离开了皇宫,
回到了布政坊的那家小药铺。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几个月后,吐蕃的和亲队伍出发了。陈砚站在人群中,看着那顶华丽的凤辇从眼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