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与青杏

尘埃与青杏

主角:萧月许沁
作者:木木猫猫

尘埃与青杏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9-15

1日光以南的秘密高二(三)班的教室,下午第二节课后,日光西斜,

总会精准地将空间切割。第三组第四排是那条无形的界河,以北是灼人的光域,

以南是惬意的荫蔽。许沁的座位,就在“日光以南”的第三排。她总是微微弓着背,

露出一截被阳光晒成蜜色的后颈,碎发绒绒地贴在上面。校服领口洗得松懈,偶尔动作间,

能看见底下清晰的锁骨轮廓。萧月的座位在她正后方,不偏不倚,卡在光与暗的交界。

她的左手背被晒得发烫,右手腕却沁着凉意。这个位置最大的馈赠,

就是能让她终日望着前方那片荫凉里,许沁清瘦挺拔的脊背,

和随着写字动作微微起伏的肩胛骨。秘密的起源是一个被蝉鸣拉得无限长的数学课。

老师在讲台上推导着复杂公式,吊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萧月盯着许沁椅背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墨点,眼神放空。光线缓慢爬升,悄然漫过许沁的肩头,

将空气中无数悬浮的微尘骤然照亮。就在那一刻,

萧月看见了——那些被她呼吸、动作搅起的,属于她的尘埃,正被一种微妙的气流裹挟着,

细雪般,悄无声息地飘向前方,最终落在许沁毛茸茸的发梢和那截蜜色的后颈上。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夏天的风猝不及防地灌满。2尘埃中的金色薄纱从此,

这成了她枯燥课堂里唯一隐秘的仪式。她看着属于自己的微粒,

跨越那短短几十厘米却遥不可及的距离,温柔地、静默地,

为前方的女孩蒙上一层只有她知道的金色薄纱。她开始贪婪地收集关于许沁的一切。

许沁用的笔是黑色水笔,写字很用力,透到纸背。她思考时习惯用虎口抵着下巴,

指尖微微蜷曲。她体育课跑完八百米,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满脸通红地喘粗气,

只是鼻尖渗出细密的汗,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安静地走到操场边树荫下喝水,

喉颈拉出流畅又脆弱的线条。她笑起来很少见,通常是和同桌女生低声讨论什么时,

嘴角才极快地弯一下,像石子投入深潭,涟漪转瞬即逝。

3沙漠里的雨这些碎片被她妥帖收藏,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回味,

勾勒出一个让她心悸的轮廓。她们的对话稀少得像沙漠里的雨。“作业。”“给。”“笔记,

谢谢。”“不客气。”4雨伞下的心跳最漫长的一次接触,

发生在2025年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雨后。值日只剩她们俩,拖完地,窗外已是水幕重重。

许沁拎着书包站在走廊,望着瓢泼大雨微微蹙眉。“没带伞?

”萧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许沁回头,眼里有一丝讶异,随即点点头。“我带了。

”萧月从书包里抽出那把黑色的折叠伞,“一起到校门口?”许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雨,

说:“好。”伞不大,她们挨得很近。萧月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

混着某种不知名的、类似青草的干净气息。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布上,世界被隔绝在外,

只剩下伞下这片逼仄的、令人窒息又怦然心动的空间。

手臂偶尔会因为步伐不一致而轻轻相碰,每一次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窜过萧月的皮肤。

她把伞悄悄往许沁那边倾斜,自己的右肩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冰凉,

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热意。到校门口,许沁家的车已经等着。她钻进车前,

回头对萧月说:“谢谢你的伞。”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格外黑亮。

萧月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手里紧紧攥着伞柄,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许沁指尖的温度。那份心情,像一颗深埋土层的青杏,不见天日,

酸涩坚硬地膨胀。她以为这会是一个永不落幕的、属于她一个人的默片。

5未完成的月亮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换座位。命运的手随意一挥,

她的名字被写在靠窗的南边,许沁的名字被写在贴墙的北边。

中间隔了汹涌的人潮和堆积如山的书本。搬东西那天,教室像个喧闹的蜂巢。

萧月抱着一摞沉重的习题册,艰难地穿越拥挤的过道,不知被谁撞了一下,

怀里的书哗啦散落一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利落地帮她捡起几本。是许沁。

她站起身,把书递还给萧月。最上面那本物理练习册的扉页,

角落处不知何时被画了一个极简的、小小的月亮轮廓。铅笔痕迹很淡,

像一不小心留下的印记。两人的手指在书页间短暂交错。萧月的心脏跳到嗓子眼。

许沁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很快移开,落在窗外刺目的阳光上,喉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在光柱中疯狂舞蹈。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抿了一下嘴唇,

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然后转身,扎进喧闹的人群,校服衣角一闪,不见了踪影。

萧月站在原地,指腹摩挲着那个淡得快消失的月亮印记,直到它被汗浸得模糊。

二零二五年的盛夏,以一种黏稠而缓慢的姿态铺陈开来。

高考带来的巨大撕裂感尚未完全消退,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便迅速填补了时间的缝隙。

成绩、分数线、志愿表……这些曾经重若千钧的词汇,在短短十几天内被快速消费、决定,

然后褪色,变成纸片上冰冷的代码和未来几年一个模糊的去向。萧月待在家里,

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青杏,日渐一日地失去水分。窗外的蝉鸣一声响过一声,

搅动着凝固的空气,也搅动着她心底那片无从安置的茫然。

班级群里最初几日的狂热渐渐平息,偶尔弹出的消息,

多是关于谢师宴的最终安排和零星录取通知的报喜。她机械地刷着屏幕,

指尖划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即将奔赴的、天南地北的城市,心里是一片奇异的麻木。

她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个灰色的头像上。许沁。她的朋友圈干净得像秋天的晴空,

没有一条动态,没有一丝痕迹,仿佛彻底从这场喧嚣的集体告别里抽身而去。关于她的消息,

只有那天露台上听到的、像毒刺一样扎进心里的只言片语,

以及群里零星几句“许沁肯定稳了”“大神估计都准备提前去报到了”的调侃。

志愿表她最终没有做任何冒险的挣扎。那个距离许沁城市三百公里的南方大学,

成了她唯一填写的、与“北方”能扯上一丝微弱关联的选择。提交之后,

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谢师宴那天,天气闷热得如同蒸笼。酒店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

却吹不散少年们用故作成熟伪装起来的离愁别绪和放纵的喧嚣。

饭菜的香气、酒精的味道、嘈杂的嬉笑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失真而躁动的氛围。

萧月穿着新买的裙子,坐在圆桌的角落,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观摩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盛大演出。她来了。许沁还是来了。她到的有些晚,

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依旧清瘦的脸庞。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喧嚣的湖面,

引起一小片区域的骚动和招呼声。她淡淡地笑着回应,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似乎掠过了萧月所在的方向,又或许没有。

萧月的心跳在那零点几秒内失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许沁被拉到了离她很远的主桌附近坐下,中间隔了好几个正在高声划拳的男生。她们之间,

再次隔了一条汹涌的、无形的河流。整个宴席期间,萧月吃得很少,酒却喝得很快。

冰镇的啤酒带着苦涩的泡沫灌下去,暂时压住了喉咙口那股莫名的哽塞。

她假装专注地听着同桌女生八卦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又分手了,

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的缝隙,去寻找那个身影。她看见许沁安静地坐着,

很少动筷,别人来敬酒,她就端起杯子抿一口,大部分时间,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餐具上,

或者窗外漆黑的夜景,侧脸在包厢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和疲倦。

她和身边兴奋的同学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频率。有一次,许沁似乎感觉到这刺续的目光,

忽然抬起头,视线准确地捕捉到了萧月。隔着推杯换盏、人影晃动,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遇。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空气里弥漫的油烟和酒精味似乎都淡去了。萧月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在许沁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逝——不是喜悦,

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困扰,甚至是一丝仓促被发现的狼狈?

许沁率先移开了目光,垂下眼睑,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喉颈拉出流畅的线条,

吞咽的动作似乎有些艰难。那一刻,露台上听到的对话再次尖锐地刺痛了萧月的神经。看,

她的困扰,她的不自在,都是因为另有其人,另有一段需要她去奔赴的前程。

自己这无声的注视,于她而言,或许只是一种负担。巨大的羞耻感和酸楚瞬间淹没了萧月。

她猛地低下头,抓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像汽油一样,

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热闹和那无声的折磨。她站起身,

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句“去下洗手间”,便匆匆逃离了包厢。露台上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微凉,

稍微驱散了些许晕眩。她靠着冰凉的栏杆,望着楼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它们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狼狈和悲伤。里面喧闹的人声被玻璃隔开,

变得模糊不清,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萧月没有回头,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向了心脏,让她四肢冰冷,耳膜鼓噪。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停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空气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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