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导语】

都市的霓虹是一场盛大的虚张声势。写字楼的格子间里，每个人都假装刀枪不入，心脏外面裹着三层防弹玻璃。乔奈也是其中之一。她用美食专栏的辛辣点评武装自己，用键盘敲击的声响掩盖心底的恐惧。直到她遇见了闻屿，和一个装满消毒水的泳池。那是一个物理意义上坦诚相见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职业套装、精致妆容都被剥离，只剩下皮肤、呼吸和心跳。当一个男人用他的胸膛和手臂，将你全然的恐惧与笨拙托举在水面之上，当他的呼吸拂过你的耳廓，当你们的距离被压缩到没有一丝缝隙，暧昧便成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化学反应。池岸之上，理智在观望，警告着界限与危险。池水之中，情感却早已燃起大火，灼烧着每一寸接触的肌肤，每一秒共度的呼吸。这究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职业服务，还是一次情不自禁的心动捕捞？乔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正在溺水，而他，是她唯一的浮木，也是最危险的漩涡。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把钝刀，割开空气，钻进乔奈的鼻腔。

她感觉自己是一块被彻底泡发的死木头。

僵硬。

沉重。

毫无生气地漂在水面上。

更准确地说，是被一双结实的手臂强行托在水面上。

那双手臂从她的腰后横穿而过，像两根钢筋，牢牢地锁住了她。手臂的主人，正用他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泳衣布料，那股热量像是通了电，源源不断地烙着她的皮肤。

“放松，腰不要塌下去。”

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砸下来。很近。近到能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叫闻屿。是她花了血本请来的游泳私教。

“腿并拢，脚背绷直。”闻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用脚踝带动小腿打水，想象你在甩动一条鞭子的末梢。”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毫无预兆地滑到了她的大腿外侧。

然后，轻轻拍了拍。

“像这样，频率快一点。”

指尖的触感，隔着水流和布料，依然清晰得可怕。

乔奈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在一根根地集体起立，像一片受到惊吓倒伏的麦田。

【警报！警报！暧昧指数：45%！触发条件：腰部环抱，后背紧贴，耳边低语，大腿触碰。综合评价：高危肢体接触，动机不明！】

她脑内的“暧昧雷达”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这套内置系统是她对抗社交恐惧的最后一道防线，此刻却像个坏掉的火警器一样疯狂尖叫。

水波很轻，一漾一漾地拍打着游泳馆光洁的池壁。

也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乔奈不敢回头。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几排惨白的、毫无美感的节能灯管，试图用理智分析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一个专业的游泳教练，为了教学，做到这种程度，是正常的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乔奈自己一巴掌拍了回去。

得了吧乔奈，清醒一点。你看看自己这身行头。为了遮肉，特意买的连体保守款泳衣，泡了水之后紧紧地箍在身上，把腰间的赘肉勒成了一截行走的米其林轮胎。头发用最丑的电话圈发绳胡乱扎成一个丸子，几缕湿哒哒的刘海像海草一样糊在额头上。

这副尊容，别说引人遐想了，简直就是一剂强效的物理冷静剂。

“你在想什么？”闻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自我批判。

“没、没什么。”乔奈结结巴巴地回答，同时拼命地甩动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

“你这不叫打水，叫原地抽筋。”闻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核心收紧，感受水的阻力，而不是跟它较劲。”

他的胸膛又贴近了半分。

乔奈觉得自己快要被煮熟了。

这恒温泳池的水，今天是不是烧得太热了点？

一节课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闻屿终于松开手臂，宣布“今天就到这里”时，乔奈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水里爬了出来，像一头搁浅的鲸。

她不敢看他，抓起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丢下一句“谢谢教练，明天见”，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女更衣室。

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浇在身上。

乔奈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躲闪。

暧昧雷达的警报还在脑子里回响。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都什么跟什么。人家只是在尽一个教练的本分，自己却在这里脑补出了一整部都市言情剧。

太丢人了。

乔奈换好衣服，吹干头发，磨磨蹭蹭地走出更衣室。她想等闻屿走了再出去，免得碰上尴尬。

可她刚走到大厅拐角，就看到了他。

闻屿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正靠在前台，低头看着手机。

一个身材**、穿着亮粉色比基尼的美女学员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那女人的身材，像是用圆规和尺子精心画出来的，每一条曲线都恰到好处。

乔奈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躲在了一盆巨大的散尾葵后面。

“闻教练，下班啦？”美女的声音娇滴滴的，能拧出水来。

闻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今天有个动作总做不好，你能不能再指导我一下下？就五分钟。”美女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乔...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闻屿收起了手机，直起身。

完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么热辣的攻势，是个男人都顶不住吧。自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果然是自作多情。

然而，闻屿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我下班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语气冷得像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留恋。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径直从美女身边走了过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只留下那个身材**的女人，尴尬地僵在原地。

散尾葵后面，乔奈也僵住了。

她脑子里的暧昧雷达，那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冰冷的灰色小字。

【警报解除。目标确认：中央空调型教练，制冷效果极佳。所有亲密接触，均属标准教学流程。完毕。】

乔奈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对所有学员，都是这样的。

刚才的那些心跳加速，那些胡思乱想，纯粹是自己经验太少，想多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像退潮后的海水，慢慢地，淹没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