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走得突然，军师徐渭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发抖，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我想说我就在这里，但一阵风吹来，我的意识像蒲公英般被吹散又聚拢。再回神时，我已经飘在校场上方，看着他们把我的尸体小心放入临时赶制的松木棺材。士兵们自发列队，铁甲碰撞声在黄昏中格外清脆。他们沉默地摘下头盔，单膝跪地。

这场景本该令我动容，但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华还不知道。

萧明华，我的未婚妻，大梁的长公主。

我们定下婚约那年，她十六岁，站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冲我笑，花瓣落在她发间，美得让我忘记了呼吸。如今三年过去，边境战事吃紧，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后一封信里，她说会等我凯旋，要亲自为我斟酒。

我得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这个念头一起，眼前的军营景象便开始扭曲褪色。

再睁眼时，我站在了公主府的庭院里。一株老梅树斜伸枝桠，这是明华最爱的树，去冬我们还曾在此赏雪对弈。奇怪的是，府中张灯结彩，丫鬟们脚步匆匆，脸上带着隐秘的兴奋。

殿下，侯爷派人来催了。

一个穿杏色衫子的丫鬟小跑进内院。我跟着她穿过回廊，心跳加速——如果灵魂也有心跳的话。

明华的闺房门半掩着，我径直穿门而入。铜镜前，我的未婚妻正在描眉。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绯色罗裙，金线绣的牡丹在裙摆上怒放。发髻梳得比平日要高，插着一支陌生的红宝石步摇。

玉簪呢？她突然问，声音里带着我陌生的轻快。

收起来了，殿下。年长的嬷嬷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锦盒，按您吩咐，虞将军送的东西都收好了。

我的灵魂一阵刺痛。那支白玉簪是我用第一次军功赏赐买的，明华曾说会天天戴着。

快些收拾，侯爷最不喜等人。明华抿了抿口脂，唇色艳如鲜血。她起身时，裙摆扫过我的虚影，毫无停留。

我呆立原地，看着下人们为她披上织金斗篷。没有人哭泣，没有人穿着丧服，甚至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战死沙场。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地刺穿了我。

殿下，虞将军那边...嬷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