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鞭抽打着崖壁,顾衍之感觉肋骨断裂的剧痛正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私人直升机失控的瞬间——挡风玻璃被惊雷劈裂,
副驾的保镖发出短促的惊叫,下一秒失重感便将他拖入深渊。“唔……”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又或者只是一瞬。一股冰凉、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触感,
轻柔地贴上他滚烫的额头。这触感像沙漠中的甘泉,微弱却清晰地**着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顾衍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被雨水和血水模糊,
世界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在滂沱雨幕中,他看到了一抹月白。那颜色纯粹得不染尘埃,
在昏暗的天地间异常醒目。一个身影,屈膝跪在他身边。
乌黑如瀑的长发被呼啸的山风肆意扬起,
露出下面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却又莹白如玉的脖颈。少女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全貌,
只能看到小巧精致的下颌线和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唇。她的手指纤细修长,
指尖正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青色微光,如同夏夜里的萤火,微弱却稳定。
当那带着微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他额角不断渗血的伤口时,一股奇异的暖流,
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渗透进冰冷的皮肉,瞬间抚平了部分尖锐的痛楚,
带来一种近乎**舒适感。“你……是谁?”顾衍之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
他试图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想看清对方,
想掌控局面——这是他作为商业帝国掌舵者的本能。然而,肩膀上传来的力道阻止了他。
那力道极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又带着一种山岳般的沉稳,让他无法撼动分毫。
他这才注意到,少女身上的衣物极其简陋,是粗麻织就的,样式古老,
与她周身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形成奇异的对比。腰间悬着一块玉佩,非金非玉,材质奇特,
在雨水的冲刷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此乃青峰山境,”少女的声音响起,
如同山涧清泉滴落寒潭,清冽、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阁下阳寿未尽,
然魂魄受惊雷所慑,离体不稳,需静养安魂,不宜妄动。”她的目光终于抬起,
对上顾衍之审视的眼神。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见底,
纯净得如同未被尘世沾染分毫的山涧溪水,没有算计,没有欲望,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专注,
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亘古的星河。顾衍之的心脏猛地一跳。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摸爬滚打十年,他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她不像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倒像是从泛黄古籍的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幻影,
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飘渺与神秘。强烈的求生欲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
这个少女是他唯一的生机。“我叫顾衍之,”他强迫自己放缓急促的呼吸,
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这是他惯用的、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谈判姿态,“救我。
只要你能救我,报酬……你可以随便开。金钱、地位、任何你想要的资源,我都能给你。
”他试图用尘世最通用的筹码来交易。少女——云瑶,歪了歪头,
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困惑。她似乎对“报酬”这个概念极其陌生,
仿佛听到了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她没有回应顾衍之的交易,
只是伸出那泛着青芒的指尖,对着他身旁泥泞的土地凌空轻点了几下。
顾衍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几株形态奇特、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碧绿小草,如同拥有生命般,
从湿漉漉的泥土中破土而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缠绕、自动绞合成一个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绿色草团。
这违反常理的一幕,让顾衍之的大脑瞬间空白。草团轻盈地飘起,
稳稳地覆盖在他肋下最痛的伤口处。一股比刚才更强烈的暖流瞬间包裹住伤处,
剧痛明显缓解,甚至能感觉到断裂的骨头在微微发痒。“我名云瑶,乃此间修行之人。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此地灵气稀薄驳杂,煞气四溢,非养伤之地,不宜久留。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被暴雨冲刷得摇摇欲坠的山体,眉头微蹙。
当顾衍之被云瑶以一种半扶半抱的姿势,艰难地向不远处的山洞拖行时,
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彻底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少女看似纤细柔弱的身躯,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她拖拽着他这一百八十多斤的成年男性,
脚步竟异常沉稳。更让他惊骇的是,脚下的碎石、横亘的枯枝,在她踏过之前,
竟像被无形的手拨开,自动为她让出一条相对平坦的小径。雨水似乎也有意避开她周身寸许,
形成一层朦胧的水汽屏障。顾衍之的世界观,在这暴雨倾盆的青峰山崖下,被彻底打败了。
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顾总,只是一个依靠着神秘少女才能活下去的凡人伤者。
七日的时光,在云瑶用各种稀奇古怪草药和那淡青色微光的“治疗”下,
顾衍之断裂的骨头奇迹般地初步接续,内腑的剧痛也消退了七八分。虽然离痊愈还远,
但已能勉强行动。云瑶用一根削得光滑的木杖支撑着他,站在崖边一块相对干燥的巨石上。
暴雨早已停歇,天空洗练如碧。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
将远处盘山公路上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钢铁甲虫,
沿着蜿蜒的山路谨慎前行,车顶上闪烁的灯光异常醒目。顾衍之眯起眼,
锐利的目光轻易捕捉到了车身侧面的特殊标识——那是他私人安保团队的专属标记。
他们终于找到了坠机的大致区域。一种久违的、掌控全局的感觉,
如同暖流般重新注入顾衍之冰冷的四肢百骸。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得以稍许放松。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转头看向身边。云瑶正蹲在一块青石旁,摊开白皙的手掌,
掌心躺着几颗圆润如玉的褐色小丸子。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大胆地立在她脚边,
抱着小丸子啃得津津有味,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依赖。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也照亮了她腰间那块奇特的玉佩,
此刻它正流淌着温润内敛的暖光。“跟我走。”顾衍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这是他习惯性的命令句式,是对下属,也是对这个世界。
云瑶闻声回眸,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为何?”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顾衍之抬手,
整理了一下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沾着草屑和泥点的昂贵衬衫袖口,
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与矜贵。“你救了我的命,”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
“我顾衍之从不欠人情。跟我下山,山下的世界,有你想象不到的一切。高楼广厦,
车水马龙,科技造物,美食华服……任何你感兴趣的东西。至少,
比守着这个简陋的山洞有趣得多。”他试图用繁华的尘世诱惑她,
也带着一丝偿还恩情的考量,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想将这个神秘少女留在身边的冲动。云瑶的目光落在远处公路上那些移动的“铁盒子”上,
又低头看了看掌心仅剩的一颗丹药。那只松鼠吃完后,蹭了蹭她的手指,灵活地窜上了树梢。
她沉吟了片刻,指尖在身前极其自然地掐了一个简单却玄奥的印诀。
顾衍之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只见她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骤然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流光,瞬间脱离丝绦的束缚,如同归巢的乳燕,
无声无息地没入她光洁的眉心!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若非亲眼所见,
顾衍之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玉佩消失的地方,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可。
”云瑶收回手,轻轻颔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山下,
眼中不再是纯粹的困惑,而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当那辆象征着顶级财富与权势的黑色迈巴赫S680,
稳稳停在顾氏集团总部那座由玻璃幕墙构成的、如同水晶方碑般的摩天大楼下时,
巨大的反差感冲击着云瑶的感官。
她穿着顾衍之临时吩咐助理紧急送来的香奈儿最新季高定连衣裙。
柔软的羊绒面料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剪裁完美,价值不菲。然而,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身行头的意义,
反而被大楼入口处那巨大的、光可鉴人的旋转门深深吸引了。她站在门前,
看着旋转门里映出的自己清晰无比的倒影,以及身后车水马龙的繁华街景,一动不动,
眼神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和探究。“那是玻璃,不是水镜。”顾衍之伸手,
轻轻按住了她蠢蠢欲动、想要去触摸那光滑“镜面”的手腕。他微微俯身,
在她耳边低声叮嘱,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记住,别在外面用你的那些‘本事’。
山下……有山下的规矩。”他语气严肃,带着一种保护者的谨慎。他能感觉到,
云瑶的力量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旦在公众场合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云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顾衍之注意到,
那些飘落的灰尘和细小的纸屑,在距离她裙摆几厘米的地方,就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
自动滑开了。这细微的“异常”,让他心头又是一紧。
乘坐高速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的过程,云瑶表现得异常安静。
她对这种能自己上下移动的“铁盒子”毫无兴趣,只是安静地站在顾衍之身侧。然而,
当踏入宽敞奢华、恒温恒湿的办公室后,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墙壁上某个发出轻微嗡鸣声的方形栅格吸引了——那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她几步走过去,仰头仔细打量着,甚至伸出手,
感受着从栅格里均匀吹出的、带着宜人温度的微风。“此乃何种法阵?
”她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回头看向顾衍之,“竟能引动气流,化寒为暖,化暖为凉?
阵眼何在?灵石驱动?”顾衍之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差点失笑。
他刚想开口解释这只是现代科技的基础应用,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敲响了。“顾总,
李氏集团的李董到了,说要……”他的首席秘书林薇推门而入,语速飞快,
却在目光触及站在空调出风口下、气质与这现代化办公室格格不入的云瑶时,话音戛然而止。
林薇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和愕然。几乎在同一瞬间,云瑶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电,
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直接落在了门外走廊上正被助理引领着走来的李董身上。
“此人……”云瑶秀眉微蹙,清冽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心怀叵测,
恶意深藏。且……心脉有损,气机淤塞,已是沉疴之象。”顾衍之的心猛地一跳!
李董有严重的心脏病,这是极其隐秘的事情,除了他的私人医生和最亲近的家人,
外界几乎无人知晓!这个云瑶……竟然隔着门板就看出来了?
他瞬间明白了李董此行的“来者不善”。他按下内线电话,
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冽:“请李董进来。”谈判很快开始。
李董是个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的精明商人,带着惯有的笑容,言语间却句句机锋,
试图在顾氏集团新开发的核心项目上分一杯羹,提出的条件近乎苛刻。
顾衍之不动声色地应对着,心中冷笑。谈判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
李董似乎被顾衍之寸步不让的态度激怒,脸色涨红,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捂住胸口,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摇晃着从昂贵的真皮沙发椅上滑落,
重重地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李董!”林薇惊呼一声,脸色煞白,
立刻扑向旁边的柜子去拿备用的速效救心丸。“且慢!”云瑶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林薇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只见云瑶身形微动,
已如一阵清风般飘至李董身边。她并未接触他的身体,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
隔着寸许距离,在李董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虚点数下。指尖那淡青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没入李董体内。奇迹发生了。李董原本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艰难的喘息,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缓下来!脸上骇人的青紫色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虚弱,
但神志已然清醒,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大口喘着气,
惊魂未定地看着蹲在他身边的少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是……”李董的声音颤抖。云瑶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郁结伤肝,久积成毒;怒极伤脾,
气血逆冲。心脉本已如朽木,何故再添薪火?若欲长久,当戒嗔怒,调心性。下次来谈合作,
建议心平气和。”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顾衍之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深邃的目光在惊魂未定的李董和淡然独立的云瑶之间来回扫视。第一次,他清晰地意识到,
将这个来自青峰山的神秘修仙少女带下山,或许不仅仅是一时冲动或报恩,
而是一笔……价值无可估量的、稳赚不赔的买卖。她带来的,可能是打败规则的力量。
云瑶对现代社会的系统性认知,始于一台闪烁着五颜六色灯光的自动贩卖机。
那是在顾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一层员工休息区。顾衍之带她去吃午餐,路过这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