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是在一阵天旋地转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昂贵雪松香氛的古怪气味,身下是柔软得过分的丝绒床单,
触感细腻冰凉。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夸张的穹顶浮雕和水晶吊灯,
光线刺得她眯了眯眼。这不是她那间堆满卷宗和法学专著,月租三千八的一居室。
记忆最后的片段,是她连续熬了三个大夜,
为一起备受瞩目的跨国并购案准备最终法律意见书,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这是哪儿?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林娇娇,
”一个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收起你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白谷婧不过是碰倒了你的咖啡,你竟敢推她下水?”林娇娇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在床边,穿着剪裁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
面容俊美得极具攻击性,
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睛里凝着化不开的寒冰和……一丝显而易见的嫌恶。他身后,
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眶通红、正微微啜泣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见她看过来,
立刻受惊般往男人身后缩了缩,活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白兔。这场景,这台词,
这人物配置……林娇娇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窜了出来。
她不会是……穿进了前几天助理小姑娘硬塞给她,说是放松心情,
只翻了开头就被里面法盲言论气得肝疼的那本《霸总的契约娇妻:总裁的七日索情》里了吧?
眼前这位,
就是开口闭口“天凉王破”、“给你一小时”、“我要他全家陪葬”的法制盲男主,楚天霸?
而他身后那位,就是本书头号绿茶女配,白莲花本花,白谷婧?“天霸哥哥,你别怪娇娇姐,
”白谷婧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开口,“是我不小心,没拿稳咖啡,弄脏了娇娇姐的裙子,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只是那池水好冷……”她说着,身体恰到好处地轻颤了一下。
楚天霸的脸色更沉,看着林娇娇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冻穿:“听听!谷婧到现在还在为你开脱!
林娇娇,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立刻向谷婧道歉!否则,
我不介意让林氏集团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林氏集团?原身那个不堪一击的家族企业?
原著里,这确实是楚天霸拿捏原主的主要手段。若是原主,此刻恐怕已经又惊又怒,
委屈得眼泪直流,要么倔强地反驳引来更残酷的对待,要么为了家族屈辱低头。但此刻,
壳子里换成了林娇娇。她揉了揉依旧胀痛的额角,撑着身体坐起来,
靠在奢华夸张的欧式雕花床头上。身上穿着丝质睡裙,触感滑腻,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专业性的审视,看向楚天霸。“楚先生,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却异常清晰,“首先,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
是指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行为。量刑视伤情而定。白**目前意识清醒,
能自主站立、言语,未见明显外伤,初步判断即便存在损害,也极可能不构成轻微伤标准。
您指控我‘推她下水’致使她身体受损,
需要提供监控录像、目击证人证言、以及司法鉴定机构出具的伤情鉴定报告等有效证据链。
请问证据在哪里?”楚天霸:“……”白谷婧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病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楚天霸那原本盛满怒火和霸气的眸子,
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错愕”的裂痕。他大概是这辈子头一次听到有人在他发怒时,
不是瑟瑟发抖或哭喊辩解,而是条理清晰地跟他背法条。林娇娇没理会他们的反应,
继续用那种在法庭上陈述**词般的语调说道:“其次,
关于您声称要‘让林氏集团付出代价’的言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条,强迫交易罪,
是指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
情节严重的行为。同时,
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对恶意商业行为均有明确规制。
您的言论已具备威胁性质,若后续付诸行动,对林氏集团采取非法打压、恶意竞争等手段,
造成其重大经济损失,可能涉嫌构成强迫交易罪或其它相关罪名。
林氏集团有权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包括但不限于提起民事诉讼要求赔偿,
或向公安机关提起刑事控告。”她顿了顿,
看着楚天霸那张俊脸从错愕转向一种难以形容的僵硬,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科普”意味:“最后,提醒一下,楚先生。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处死刑。‘让谁谁谁陪葬’这类言论,
在公共场合或针对特定对象说出,即便未付诸行动,也可能被视为具有重大主观恶性的威胁,
在某些特定语境下,可能构成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违法行为,请务必谨慎言辞,做守法公民。
”一番话落,病房里落针可闻。白谷婧张着小嘴,彻底忘了伪装哭泣,呆呆地看着林娇娇,
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楚天霸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双墨色的眼睛里冰层碎裂,
翻涌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震怒。他死死盯着林娇娇,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他名义上的“契约妻子”。这个女人,落了一次水,把脑子泡坏了?
还是说,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以前那些怯懦、痴迷,都是装出来的?“林、娇、娇!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危险的信号,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林娇娇坦然回视,甚至还微微歪了下头,
眼神纯粹是出于学术探讨的好奇:“在跟楚天霸先生说话。或者,您更希望我称呼您为,
‘潜在的法律风险责任人’?”“你——!”楚天霸猛地向前一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那架势似乎想伸手掐死这个突然变得牙尖嘴利、满口胡言的女人。林娇娇却在他动作之前,
不紧不慢地抬手,指了指墙角某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楚先生,提醒您,病房内有监控。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殴打他人,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并处相应罚款。若造成轻微伤及以上后果,则上升至刑事犯罪范畴。请您控制情绪,
切勿实施违法行为。”楚天霸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额角青筋跳动。他这辈子,
从未如此憋屈过!被一个女人,用他最不屑、也最陌生的东西——法律,堵得哑口无言,
动弹不得!他死死瞪着林娇娇,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而林娇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双原本在记忆中总是带着痴迷或畏惧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冷静和理性,
清澈得映出他此刻略显狼狈的倒影。最终,楚天霸狠狠一甩手,
像是要挥开这令人窒息的无形枷锁。他阴鸷地盯了林娇娇最后一眼,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很好!林娇娇,你很好!”说完,他猛地转身,
带着一身尚未发泄的怒火,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厚重的实木房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震得墙壁似乎都颤了颤。白谷婧看看摔门而去的楚天霸,又看看床上依旧淡定,
甚至开始低头整理睡衣裙摆的林娇娇,脸上阵红阵白,最终一跺脚,
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天霸哥哥”,也追了出去。病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林娇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很好,开局还算顺利,
至少没在物理上吃亏。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和远处城市的轮廓,彰显着这处宅邸的奢华。
法律博士对阵法盲霸总……林娇娇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她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有的忙了。
首要任务,大概是——普法任重道远啊。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搞清楚,
怎么才能从这个见鬼的“契约婚姻”里合法脱身,并且,让那位视法律如无物的楚天霸先生,
为他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可能犯下的所有违法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她林娇娇的词典里,
可没有“忍气吞声”和“法不责霸”这两个词。病房门“砰”的一声巨响之后,
世界并未立刻归于平静。林娇娇甚至能隐约听见门外走廊里,
白谷婧那刻意拔高、带着哭腔的“天霸哥哥,你等等我”,
以及楚天霸那压抑着暴怒的、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站在原地,
足底感受着昂贵地毯柔软的触感,窗外是修剪整齐的园林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
奢靡得如同一个精致的牢笼。法律博士的灵魂在冷静地评估现状:穿书,霸总世界,
身份是契约妻子,附带一个视法律为无物的丈夫和一个专业搞事的绿茶。开局不利,
但并非绝境。至少,刚才的第一轮交锋,她凭借专业知识和出其不意,暂时稳住了阵脚。
接下来的日子,林娇娇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鸡同鸭讲”以及“对牛弹琴”的终极版本。
楚天霸显然没有把她那天的“普法教育”放在心上,或者说,
他根深蒂固的世界观让他根本无法理解那些“条条框框”有什么实际约束力。
他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发泄怒火的方式,从直接的物理威胁,
微妙地转向了更多依靠经济手段和……语言上的重复强调。比如,几天后,
楚天霸因为一个商业竞争对手的“不识抬举”,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厚重的红木书桌被他拍得砰砰作响。“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我查!一个小时之内,
我要他公司所有的黑料,让他倾家荡产!”他对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助理咆哮,眼神阴鸷。
林娇娇正好端着一杯水路过书房门口——主要是想熟悉一下这栋大得离谱的房子的结构。
闻言,她停下脚步,倚在门框上,轻轻吹了吹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楚先生,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楚天霸的怒火,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侵犯商业秘密罪,
指以盗窃、利诱、胁迫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获取权利人的商业秘密,
或者非法披露、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其所掌握的或获取的商业秘密,
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的行为。量刑最高可达七年有期徒刑。
您让助理先生去查的‘黑料’,如果涉及对方公司的核心技术、客户名单等未**息,
并用于不正当竞争,很可能构成此罪。”助理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低着头,
不敢看任何一方。楚天霸猛地转头,怒视着林娇娇:“林娇娇!这里没你的事!滚出去!
”林娇娇不为所动,抿了口水,继续道:“另外,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
经营者不得编造、传播虚假信息或者误导性信息,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
您所谓的‘黑料’,如果属于捏造,还可能构成商业诋毁,需要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
甚至行政处罚。”她顿了顿,看向那位面色发白的助理:“助理先生,作为执行者,
如果明知是违法犯罪行为仍参与其中,可能构成共同犯罪。建议您谨慎考虑,保留证据,
必要时可向检察机关举报,争取宽大处理。”助理:“!!!
”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楚天霸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门口:“你……你给我滚!”林娇娇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顺便提醒,
书房门没关,您的言论已被录音的可能性存在。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
合法取得的录音证据可以作为定案依据。”说完,她端着水杯,施施然离开了,
留下楚天霸对着空气运气,和一個快要吓晕过去的助理。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
楚天霸对着办事不力的下属阴冷地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的手留着也没用了。
”林娇娇(刚好在附近看书):“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楚先生,
您这是教唆犯罪。”楚天霸威胁一个不肯出让祖宅的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了这份合同!
”林娇娇(放下手里的《物权法》详解):“根据《合同法》第五十四条,
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
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另外,
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条,
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
构成强迫交易罪。您这是在犯罪的边缘反复试探。”每一次,
林娇娇都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普法机器,准时出现,精准引用法条,
将楚天霸那套霸总语录拆解得分崩离析,顺便给在场的其他人进行一番生动的法制教育。
楚天霸从最初的暴怒、摔东西,到后来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再到最近,
他似乎开始有点……麻木?或者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烦躁和困惑。
他发现自己那些无往不利的威胁和手段,在这个女人面前统统失效,甚至变得可笑。
他仿佛一拳拳打在棉花上,不,是打在一块写着《宪法》和《刑法》的铁板上,
震得自己手疼。而白谷婧,这位专业的绿茶选手,
显然没有放弃她“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和挑拨离间的伟大事业。
她时常“不经意”地出现在楚天霸面前,泪光点点,欲语还休。“天霸哥哥,
你别生娇娇姐的气了,她可能……可能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用那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