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依旧每天准时打卡上班,穿上那身蓝色的保洁服,推着清洁车,穿梭在擎天集团光可鉴人的走廊里。
擦拭玻璃,更换垃圾袋,拖地,给绿植浇水。
我的动作和往常一样麻利,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波澜。没有人知道,我那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秘密。
我每天都会去三十五楼的总裁办公室。
闻烬似乎心情很好。
他偶尔会哼着歌,有时还会和他的特助开几句玩笑。他看我的眼神,和我看地上的一粒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无视,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办公室里的一切声音。
他在打电话,安排下周三发布会的细节。每一个字,都和我邮件里写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不是害怕,而是确认。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的判断也没有出错。
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那个叫祁放的男人。
他会行动吗?
我每天下班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刷新邮箱。
收件箱里空空如也。
没有回复。
一连三天,石沉大海。
我开始有点焦躁。难道,他真的把那封邮件当成了垃圾?或者,他根本不相信?
这也很正常。换做是我,收到一封来路不明的邮件,说要送给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大概率也会直接删掉。
或许,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周二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就是周三,是闻烬设定的“死期”。如果祁放再不行动,一切就都晚了。
我的学费,我那遥不可及的梦想,都会随着这封邮件的沉没,一起化为泡影。
我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一个实习保洁,凭什么去撬动两个商业巨头的战争?这简直是蚂蚁绊大象,不自量力。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电脑前。
发件人,依旧是那个乱码地址。
是祁放!他用我的匿名邮箱地址,给自己发了一封邮件,这样我就能看到了。好聪明,也够谨慎。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收到了。”
没有感谢,没有质疑,更没有询问我的身份。
就这三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躁。
他信了。
而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周三。
擎天集团的“天枢”项目发布会,在岚川市国际会展中心隆重举行。几乎所有的财经媒体都到场了,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没有资格去现场。我正在集团大楼里拖地。
后勤部的休息室里,挂着一台电视,正在直播发布会的盛况。
闻烬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站在舞台中央,意气风发。他神采飞扬地介绍着“天枢”项目的伟大之处,像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工友们都在感叹。
“闻总真帅啊,比明星还好看。”
“是啊,又年轻又有钱,哪个女人嫁给他,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我默默地听着,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屏幕下方的股票行情滚动条。
雷泽科技的股价,在发布会开始后,出现了一波小幅度的下跌。这是闻烬预料之中的。他在等着,等着霍嵩的资金链因为恐慌性抛售而断裂。
闻烬在台上,开始不经意地,提到了“天枢”系统在某种极端情况下的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技术缺陷。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飞刀,射向霍嵩。
陷阱,已经启动了。
所有人都以为,雷泽科技的末日要到了。
然而,就在闻烬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条红色的快讯,突然插播到了所有财经新闻的头条。
【风启创投宣布,与欧洲最大的芯片供应商达成战略合作,将共同研发新一代智能算法,剑指高端智造领域。】
紧接着,第二条快讯。
【风启-瑞德联合基金成立,首期资金三百亿,宣布即日起,全面做空雷泽科技!】
电视机前的工友们都看傻了。
“风启创投?这是哪家公司?怎么敢跟擎天对着干?”
“做空雷泽?这不是帮了咱们闻总一个大忙吗?”
她们看不懂。
但我懂。
祁放这一招,太狠了。
他没有去救雷泽科技,反而落井下石,狠狠地踩上一脚。
这会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闻烬的盟友,是来一起分享胜利果实的。
但实际上,他在闻烬的陷阱之上,又布置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闻烬的计划,是让雷泽的股价下跌。
而祁放的计划,是趁着股价暴跌,用最低的成本,疯狂地吸纳那些被恐慌的散户抛售出来的股票,同时利用杠杆做空,两头通吃。
他这是要趁火打劫,把整个雷泽科技的未来,都一口吞下!
我看到电视屏幕上,闻烬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眼里的那份志在必得,也瞬间被一丝错愕和惊疑所取代。
他显然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祁放这个程咬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闻烬以为自己是黄雀,但他不知道,在更高的树枝上,还有一只鹰。
那只鹰,就是祁放。
而给那只鹰递去望远镜的人,是我。
那天下午,岚川市的商界,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雷泽科技股价雪崩,几近跌停。
擎天集团虽然赢了,但赢得并不漂亮,风头全被风启创投抢走了。
而最大的赢家,是祁放。
他用最小的代价,撬动了最大的利益。据说,风启创投在这一天之内,通过做空和低价吸筹,获利至少超过五个亿。
傍晚,我下班的时候,在大厅里看到了闻闻烬。
他面沉如水,步履匆匆地走过,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策划了一场胜利,却像是打输了一场仗。
而我,一个时薪二十五块的保洁员,与他擦肩而过。
他没有看我一眼。
我也没有看他。
回到出租屋,我打开电脑。
一封新邮件,静静地躺在我的收件箱里。
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银行账户的截图,和一句话。
“五十万。这是定金。合作愉快。”
紧接着,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的入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XX:XX收入人民币500,000.00元,活期余额500,128.50元。】
看着那一长串的零,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