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放榜那日,徽州落了今冬第一场雪。宋锦站在药行门前,望着报喜官差踏雪而来。
铜锣声由远及近,领头差役抖开朱砂卷轴,
唱名声穿透纷扬的雪片:"乙未科南直隶乡试第七名——黟县秦驰!"围观人群爆发出惊叹。
宋锦接过喜报,指尖触及那个烫金名字时,竟有些不真实感——前世早夭的病秧子,
今生竟真中了举?"恭喜秦夫人!"官差谄笑着递上礼单,"按惯例,新科举人该赴鹿鸣宴,
但秦大人...""他人在何处?"宋锦这才注意到秦驰并未随行。
官差面露难色:"三日前就启程进京了,说是...奉旨面圣?"雪粒突然变得密集。
宋锦攥紧喜报,想起那日太监宣读的密旨——"冬至前解决药人之事"。今日是冬月初八,
距离冬至只剩..."少夫人!"春燕慌张地跑来,"京城来了加急文书!
"火漆封口的公文袋里躺着两样东西:一张殿试准入帖,以及...半块带血的铜钱!
铜钱缺口处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宋锦手一抖,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太熟悉这枚铜钱了——秦驰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如今竟..."备马车!
"宋锦转身就往里屋跑,"不,备快马!"春燕追着她进了内室:"少夫人要进京?
可药行...""关门。"宋锦已经换上男装,"所有紫灵芝装车,再带十斤雄黄粉。
"她从暗格取出母亲的手札和那张经络图。图纸背面的小字已经破译:"药人血脉逆行,
需以冬至雪为引,佐以..."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宋锦咬破指尖,
将血滴在模糊处——药人血显影的秘法,是父亲在她及笄那年教的。
褐色的纸面渐渐浮现几行朱砂小字:"...佐以铜钱为器,取心头血三滴,可破长生蛊。
"铜钱为器?宋锦盯着地上那半枚带血的铜钱,
突然明白了秦驰的用意——他故意将此物送回,是要在最后关头..."少夫人!
"春燕抱着个包袱冲进来,"二少爷留的东西,说危急时交给您!"包袱里是件金丝软甲,
内衬缝着张字条:"冬至宫宴,着此入宫。"宋锦抚过软甲上细密的纹路。
这分明是御赐之物,秦驰从何处得来?更蹊跷的是,甲胄心口处有个暗袋,
正好能放下半枚铜钱...马蹄声打断思绪。窗外,黑袍人牵着两匹骏马立在雪中,
面具上结满冰霜。"现在出发,五日可抵京师。"他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在等您。
"宋锦系紧斗篷:"兄长可知京城局势?"黑袍人沉默片刻:"陆炳囚禁了真药人。
""什么?"宋锦僵在原地,"还有别的药人?""二十年前被抓的苗女。"黑袍人抬头,
露出的那只眼睛布满血丝,"我娘。"雪片扑簌簌落在宋锦睫毛上。她突然想起秦驰说过,
长生蛊需要药人血为引...所以陆炳囚禁秦驰生母多年,就为..."走!"她翻身上马,
"边走边说!"---官道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连赶三天路后,宋锦大腿内侧早已磨出血痕。
黑袍人却像不知疲倦般,只在换马时稍作停歇。"陆炳用我娘养蛊。"第四天夜里,
他终于开口,"每年取三滴心头血。"篝火映着他狰狞的伤疤。宋锦小心地为他换药,
发现那些旧伤下还有更深的烙印——是苗文"叛"字。"二十年前,娘为救我,自愿为质。
"黑袍人摩挲着腰间银铃,"条件是放我和弟弟离开京城。"弟弟?宋锦药勺"当啷"落地。
所以秦驰是..."苗疆双生子,长者继蛊。"黑袍人苦笑,"本该是我继承蛊术,
但娘说...弟弟更聪明。"风声突然凄厉起来。黑袍人猛地站起:"有人跟踪!
"树林里传来诡异的沙沙声。宋锦撒出把雄黄粉,
雪地里立刻显出数十道蛇行的痕迹——是墨蚺的蛇阵!"你先走。"黑袍人抽出长鞭,
"我断后。"宋锦刚要反对,一支毒箭已破空而来!黑袍人挥鞭击落,
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混乱中,宋锦的马匹受惊狂奔,等她勒住缰绳,
已经离官道数里之遥。前方隐约有灯火。宋锦下马走近,发现是间荒废的山神庙。刚推开门,
冰冷的刀锋就抵上了她咽喉!"药人果然来了。"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秦驰算得真准。
"宋锦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是陆炳!真正的陆炳!"别动。"陆炳扯下她斗篷,
刀尖挑开衣领,"让我看看...药纹在哪?"宋锦后颈寒毛直竖。
父亲当年将《宋氏药典》纹在她后背,这事连秦驰都不知道..."大人找错人了。
"她强自镇定,"药纹在...""在背上,我知道。"陆炳冷笑,"秦驰都招了。"秦驰?
宋锦心头剧震,但立刻反应过来——诈术!若秦驰真招供,陆炳何必试探?"大人说笑。
"她佯装慌乱,"拙夫他...""拙夫?"陆炳突然大笑,"你以为他真喜欢你?
"刀尖划开她后背衣衫,"药人不过是工具..."庙门轰然倒塌!黑袍人如鬼魅般袭来,
长鞭直取陆炳咽喉。陆炳闪身避过,袖中飞出无数毒蛾,却被宋锦撒出的药粉尽数击落。
"墨蚺的徒弟不过如此。"陆炳突然吹响骨哨,"来吧,
看看你们救不救得了..."地面开始震动。宋锦回头,只见雪地里隆起数十道土浪,
仿佛有什么巨物正破土而出!"地龙蛊!"黑袍人厉喝,"上马!"两人刚冲出山神庙,
身后建筑就轰然坍塌。陆炳的笑声在夜风中飘荡:"冬至见,
药人娘子..."狂奔出数里后,黑袍人才勒住马:"他在拖延时间。"宋锦后背全是冷汗。
陆炳那句"秦驰都招了"仍在耳边回荡,尽管知道是诈,
却仍像根刺扎进心里..."前面就是涿州。"黑袍人指向远处灯火,"明日午时可达京师。
"宋锦默默点头。雪越下越大,她望着漆黑的天幕,突然想起前世死在那场大雪里的秦驰。
今生,她绝不让历史重演!---京师九门戒备森严。宋锦持着秦驰预留的路引进城时,
正遇上锦衣卫押解囚犯。囚车里的老者抬头瞬间,她险些惊呼出声——是孙无咎!
老乞丐双手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却冲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怎么回事?
"她低声问路边摊贩。"嘘...太医院的孙院判。"小贩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