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的碎裂声如同最后的丧钟，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猩红的酒液在林晚脚边蜿蜒，像一条条毒蛇，噬咬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她那双曾经盛满智慧与温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焚烧后的灰烬，空洞地、死死地钉在泳池边那个红裙恶魔身上。

“……是我的女儿。”那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灵魂。

泳池幽蓝的光线里，宋清远脸上的从容像劣质的墙皮般片片剥落。震惊、暴怒、被玩弄的耻辱，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在他眼中疯狂翻涌。

他高大的身躯第一次显得摇摇欲坠，目光在林晚破碎的身影和夏蝉那淬毒的笑容间来回撕扯。

“……宋清远，”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她……是你的……”

“住口！”宋清远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破裂，瞬间压过了海浪的喧嚣。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几步冲到玻璃门前，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你胡说什么！林晚！你疯了！”他试图用愤怒的咆哮掩盖那呼之欲出的真相，掩盖他眼底深处那丝猝不及防的惊惶。

然而，林晚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灭顶的重量。那最后两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抽走了她所有的支撑。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呜咽，瞳孔骤然涣散，身体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重重砸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酒液之上！

“晚晚！”我目眦欲裂，所有的震惊、愤怒、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我像离弦的箭一样从窗帘后冲出，在她身体触地的前一秒，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那颗小小的、温润的珍珠耳钉，在她苍白的耳垂上闪着微弱而绝望的光，像一颗凝固的泪珠。我紧紧抱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在我掌心下微弱地跳动，如同风中残烛。

巨大的耻辱和撕裂般的疼痛在我胸腔里炸开——我的妻子，在我怀里，因为另一个男人和他们的……女儿……而崩溃。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林晚！”宋清远也猛地推开了玻璃门，冲了进来。他脸上的暴怒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恐惧和某种难以置信的急切所取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林晚，想要确认什么。

“别碰她！”我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暴戾，像出鞘的刀锋。我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抱着林晚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她护在怀里，仿佛他是最肮脏的瘟疫。“滚开！”

宋清远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我，又低头看着林晚毫无血色的脸，那张永远掌控一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般的茫然和无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目光转向泳池边，那里，夏蝉已经赤着脚，无声无息地走上了平台。

她脸上那恶毒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像一个完成了杰作的艺术家，正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林晚的崩溃，宋清远的失态，我的痛苦，还有这整个精心构筑的、虚伪世界的坍塌。

她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在我们三人之间逡巡。

“她需要医生！”宋清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或者说，是本能。

“我知道！”我低吼，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扭曲。我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林晚，避开地上的玻璃和酒渍，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我的颈窝，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对可怕的父女，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我抱着林晚，大步走向客厅通往客房的走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身后，是宋清远沉重的、如同困兽的呼吸声，还有夏蝉那令人脊背发寒的、无声的注视。她的目光像冰冷的蛛丝，黏在我的背上。

就在我即将踏入走廊阴影的瞬间，身后传来了夏蝉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昏迷中的林晚（如果她还有一丝知觉）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撒娇的甜腻，却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宋清远的脊梁骨，也刺向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阿姨她……没事吧？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爸爸！”

这两个字，像两颗重磅炸弹，在死寂的别墅里轰然引爆！

宋清远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霍然转身，死死盯着夏蝉，那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彻骨的冰寒和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惊骇。

他嘴唇翕动着，想要斥责，想要否认，却在夏蝉那双冰冷、洞悉一切、带着残酷笑意的黑眸注视下，彻底失声。

他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僵立在原地，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都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