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视线茫然地扫过,落在客厅茶几脚下。
那里掉了个小小的,彩色的塑料发卡。
是女儿前几天嫌幼稚,死活不肯再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那里也没人捡的。
我看着那个褪了色的发卡,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扎着羊角辫,会软软糯糯叫我妈妈。
会把幼儿园发的小饼干偷偷留一半给我,晚上一定要我搂着才肯睡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是从她上了初中,开始嫌弃我买的衣服土气,死活不肯再穿我给她搭配好的衣服开始?
是从她高中住校,每周回家话越来越少,我打去的电话,她接起来总是三两句就不耐烦地挂断开始?
还是从她亲妈,那个叫李秀梅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断断续续联系她开始?
我记得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谢思琪忘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和她亲妈的聊天界面。
李秀梅给她发了个红包,看金额是五十块。
她在那边回:「谢谢妈妈,妈妈最好啦。」后面还跟着一串可爱的表情包。
而我,白天刚给她交完几千块的数学和英语强化补习班的费用,晚上她回来,连一句妈妈辛苦了都没有。
谢煜知道后,总是那几句:「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真的没往心里去吗?
我只是习惯了付出,习惯了忍耐,习惯了自己偷偷躲起来消化掉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然后再挤出笑脸,继续扮演那个无微不至,从无怨言的妈妈。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多,像愚公移山一样,总有一天能搬走横在我们之间那座名为血缘的大山,总能捂热一块石头。
可现在,石头不仅没热,它还反过来,裹着她亲妈那点廉价的甜言蜜语,狠狠砸了我的心。
砸得我头晕眼花,砸得我这么多年构建的世界轰然倒塌。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堵在胸间的浊气似乎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静。
我拿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先找到了钢琴老师的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
「王老师您好,我是谢思琪妈妈,跟您说一声,思琪接下来的钢琴课我们先暂停了,对,暂时不上了,麻烦您了。」
接着,我又点开那个收费昂贵的英语补习机构的APP,找到订单,利落地点击了退款申请,然后是数学补习班......全部申请退款。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了一下余额。
我拿着钱,直接去了市中心那家最大的金店,给自己买了个两万块钱的金手镯。
我忽然醒悟了,有些付出,本就是不值得的。
这个女儿,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