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陈默和林晚已经吃完了饭。
“我送你回宿舍吧。”陈默拿起两人的书,说道。
“不,不用了,”林晚连忙摆手,脸颊微红,“我自己回去就行,很近的。”
陈默看着她,没有坚持,只是将书递还给她:“那好,路上小心。”
“嗯,谢谢你请我吃饭。”林晚抱着书,低声道谢。
“以后,”陈默看着她,语气平静自然,“可以经常一起。”
林晚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神不再像前世那样,总是隔着一层雾,望向别处。此刻,他的目光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专注而认真。
她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好。”她听见自己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快步走向宿舍区的方向。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和人群里,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起头,望向女生宿舍楼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宋薇薇,这一世,你的眼泪,你的委屈,你的等待,都与我陈默,再无瓜葛。
我们的剧本,从今天起,换我来写。
日子像被风吹动的书页,哗啦啦地翻了过去,带着一种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轻快节奏。
陈默说到做到。他说“与我无关”,便真的将宋薇薇彻底摒除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
上课时,他不再像影子一样习惯性地坐在宋薇薇后排能随时看到她的位置,而是要么提前到教室占下前排,要么就坐在林晚旁边的空位。林晚起初还有些拘谨,总是低着头,耳朵尖泛着不易察觉的粉红,但陈默会自然地和她讨论课上的问题,借笔记,或者只是在她因为难题蹙眉时,递过去一张写了解题思路的便签。他的靠近坦荡而自然,不带任何暧昧的压迫感,渐渐让林晚放松下来。
去图书馆,他不再是为了“偶遇”可能需要帮忙搬书的宋薇薇,而是真的去查阅资料,准备课题。有时会发信息问林晚去不去,林晚若去了,他便会在她对面坐下,两人各自安静看书,偶尔抬头,目光在安静的空气里短暂交汇,又各自分开,留下一点点心照不宣的暖意。
他甚至加入了林晚所在的、一个冷门的古典文学阅读社。前世,他所有课余时间几乎都耗在了宋薇薇可能出现的各种场合,或者为她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上。当他在社团活动室出现,坐在角落安静听林晚分享一首清丽的小诗时,社团里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林晚看向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惊愕,慢慢沉淀为一种柔软的光亮。
宋薇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起初是愤怒和笃定,认为陈默只是在赌气,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她等着他低头,等着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带着歉意的笑容和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出现在她宿舍楼下。
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
陈默没有出现。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在校园里偶然遇见,他的目光都会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掠过,如同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没有丝毫停顿。
那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争吵和指责更让她难受。就像一直稳稳踩在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块,让她心慌意乱。
更让她刺痛的是,她越来越多地看到陈默和林晚在一起。
在食堂,陈默会自然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林晚,而林晚会红着脸,小声说谢谢,然后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青椒默默拨到一边,陈默会无奈地摇摇头,却又顺手帮她解决掉。
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他们并肩走着,陈默会放慢脚步迁就林晚,偶尔侧头听她说话,嘴角带着宋薇薇从未见过的、放松而温和的弧度。
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陈默撑着额头小憩,林晚会悄悄拿起一本薄薄的书,替他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这些画面,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绵绵密密地扎在宋薇薇的心上。不剧烈,却持续地散发着一种酸涩的胀痛。
他怎么会……他对林晚怎么会……
一种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和失落,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她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陈默的身影,而当她的目光捕捉到他和林晚在一起的画面时,心里那股无名火就蹭地冒起来,烧得她坐立难安。
她试图找过陈默。
一次是在教学楼的走廊,她堵住他,带着压抑的怒气质问:“陈默,你什么意思?你最近在搞什么鬼?”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什么什么意思?”他反问,语气里连一丝不耐烦都欠奉。
“你……你故意和林晚走那么近,不就是想气我吗?”宋薇薇抬高了下巴,努力维持着以往的骄纵,“我告诉你,你这样很幼稚!”
陈默闻言,竟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淡淡的嘲讽:“宋薇薇,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绕过她径直离开。留下宋薇薇一个人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句“太看得起自己”像一记耳光,扇得她耳根嗡嗡作响。
她也尝试过联系沈浩。在她感到委屈和不安的时候,沈浩的温言软语和恰到好处的关怀曾经是她的慰藉。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次和沈浩出去,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听着他那些明显带着炫耀和刻意营造浪漫的话语,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陈默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想起他为自己挡开混混时那双狠厉的眼睛,想起他默默帮她修好电脑后额角细微的汗珠……
沈浩很好,会说漂亮话,会送不算便宜但也谈不上用心的礼物,会在人前给足她面子。可当她真的遇到麻烦,比如上次学生会的活动出了纰漏,沈浩的第一反应是撇清责任,找借口,而不是像陈默那样,二话不说就想办法去弥补、去解决。
一种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比较,开始在她心里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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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古典文学阅读社有个小型的读书分享会,地点定在学校湖边的小亭子里。林晚是这次分享会的主要发言人之一。
陈默提前到了,帮着她把带来的书籍和准备的资料摆放好。初夏的风带着湖水的微腥和青草的气息吹过来,拂动林晚额前的碎发。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棉布裙子,显得格外清新温婉。
“别紧张,”陈默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嘴唇,低声道,“你准备得很充分。”
林晚抬起头,对上他鼓励的目光,心里的那点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不少,她弯起眼睛笑了笑:“嗯。”
分享会开始后,林晚站在亭子中央,声音清朗地讲述着她对一本古典诗词的解读。她的见解不算多么惊世骇俗,却细腻独到,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和共情力。阳光透过亭角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陈默靠在亭柱上,安静地看着她。前世,他从未有机会,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这个安静的女孩。原来,褪去怯懦和隐藏在角落的卑微,她也有这样自信而动人的一面。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说笑声由远及近。陈默抬眼望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宋薇薇和沈浩,还有几个他们的朋友,看样子是来湖边散步的。
宋薇薇一眼就看到了亭子里的情形。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正在侃侃而谈的林晚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不屑,随即,便牢牢钉在了陈默身上。

